國民大會堂大約是首都的最新建築吧。在大體上可以說完全竣工了。工程師是誰?不知道。建築的規模,顯然是一座劇院的形式。會場可能容納兩千人光景,座位密密麻麻地樓上樓下都已布滿了,名額已經增到了二千四百,超出了的四百個座位,不知道怎樣安法。


    每個座位前,即前座的靠背或欄杆上,有活板可以抽出平放,作為臨時的寫字台,並有電鈴的裝備表示發言的席次。隻有這一些是議場的設備,其他似乎都是戲場。正麵的舞台上擺設著一些座位,可惜台麵小了一點,不適宜於戲劇的演出,要放電影,那是可以勝任愉快的。樓層後壁的幾個方孔,明顯地便是為放電影用而設的了。聽說會場的關於聲音方麵的設計很費苦心,發言能夠貫徹,沒有迴音。是否如此,未曾試驗。


    一個近代國家,在她的首都,至少應該有一座國立劇場的。


    蘇聯莫斯科的國家劇院是帝俄時代傳下來的建築,極盡華美的能事。日本東京的帝國劇場也並不弱。和這些比較起來,我們的國民大會堂即使要作為國立電影院或劇院,似乎都太簡陋了一點。


    ——你是第三方麵的第三方麵的第三者。黃任老在二樓的會議室見著我,這樣說。


    ——還是乘第三等車到南京的。張君勵又補充了一句。


    民主同盟、青年黨和無黨無派的所謂社會賢達,統稱為第三方麵。無黨無派在這第三方麵裏麵當然又是第三方麵了。除莫德惠、王雲五之外,我算是來參加會談的第三個人,可是我乘的卻不是第三等車而是頭等車。張君勱估計到我沒有錢,是對的,但他卻沒有估計到我也是一個中國人,雖然沒有錢,可以借外債來撐持“體麵”的。我還曾經後悔,買票過遲,沒有買到睡車票呢。


    到會的人還踴躍,除主人全到了之外,**方麵的代表有孫科、吳鐵城、邵力子、王世傑、陳立夫五位;還有經濟部部長王雲五不知道該算在哪一方麵,即使是無黨無派,但已不是“社會賢達”而是“廟堂顯達”了。王雲五自己似乎也覺得有點難處,他向來是喜歡說話,而且是最會說調停話的人,卻始終沒有說話。**根本沒有召集***議的意思,而且盡力避免商談政治,很巧妙地把一切問題都集中到軍事上去了。社會一般的注意也集中到了和戰問題,而把民主不民主的政治問題似乎也閑卻了。在這時候靠著第三方麵的代表們的努力,非正式的邀集談話,談的也還是偏於和戰的問題,而且也並不能作最後決定。在這種僅僅是政治清談的場合上,談時既不著邊際,索性不談,事實上倒也是很省事的辦法。就是我自己也僅僅是坐在那兒旁聽,不,一大半是旁看。因為我的聽覺不敏,像青年黨黨魁曾琦的發言,聲音既低,又帶點嘶啞味的,我差不多連一句也聽不到的。


    各方麵的代表在辯論壇坫上都不愧是身經百戰的老戰士,說話很有分寸,既不輕易刺激對方,也不失掉自己立場。雖然解決不了問題,但也不至使問題更加糾紛。


    吳鐵老卻不愧其名為“鐵”,在他發言的時候接連的說了好幾次“四十八小時”,而且更說已經不夠“四十八小時”了。這是計算到二十二日正午休戰期滿時的鍾點。頻繁的提出這樣的時間來,在聽的人自不免要感受著恫脅。南京《中央日報》今天的社論正是用的《四十八小時》這個標題,儼然是一座**庫。小來小打,大來大打,最後還打算請外國人來幫忙打,用以辯護為什麽要給外人以“最後決定權”。認真說,那真是一篇老實透頂的宣傳文字。——大家正在苦心孤詣地設法調解,為什麽要那樣急躁呢?


    儼然的梁漱溟有點不耐煩的樣子,他這樣說著,也批評到《中央日報》的社論。


    妙處是在吳鐵老的轉圜:那是新聞記者的慣技啦。不寫得聳動些,報紙是沒有銷路的。假使我來寫,或許還要更兇些。真是謝天謝地,幸好吳鐵老不會屈就《中央日報》的主筆。不然的話,我們中國人的神經應該要用鋼鐵來鑄成。


    由四點談到六點,散了會。我把雞鳴寺求的簽給邵力子看,他也說滿有趣。下樓,走出美術陳列館的前庭的時候,一群新聞記者擁在那兒,有一部分人向邵力子圍上去,探聽“好消息”。邵老指著我說:他有“好消息氣”,他有。他在雞鳴寺求了一條簽。


    就這樣,觀音大士竟替邵力子解了一次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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