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周立舉著槍,一臉緊張地靠在一棵大樹後,對身後幾個特警道:“那小子槍法準的很。大家都要隱蔽好,不要露頭。”


    他帶的這一隊人本來是外圍堵漏的,守的是玉屏山的南邊,防止悍匪進入莽山。


    要知道,莽山連綿不斷,繞過半山的山前鎮,一道山脊就跟臨海最大的山脈,四明山連接了起來。


    一旦匪徒進入了四明山,那就基本上不可能再抓住他了。


    本來周立以為這是個“摟草打兔子”的好差事,不用那麽辛苦地去搜山。畢竟有環山公路在,隻需要在公路兩旁埋伏,隻要匪徒一露頭,直接開槍擊斃就好了。


    誰知這個悍匪還真是彪悍。前麵一千多人搜山,愣是讓他突破到了盤山路旁的這片樹林裏。而且一露頭就開了兩槍,打傷了兩個埋伏在路邊水溝旁的特警。


    周立一邊摸出手機給何啟航打電話,一邊用手勢嚴厲地向躍躍欲試的特警們示意。


    他的意思很明確,現在首要要做的就是叫增援,前麵一千多人呢,哪裏用得著自己這三五個人去強攻。萬一放跑了匪徒,後麵就不好抓了。


    正站在茶館門口的何啟航接到周立的電話,大吃一驚,急忙道:“你們不要輕舉妄動,守住盤山路,千萬不要把人放跑了。”


    放下電話,他對一旁的馮覺道:“馮局......”


    話音未落,馮覺便舉起手示意他已經聽到了。


    想了想,馮覺拿起對講機道:“各小組注意,各小組注意,向山南收縮合圍,特警全部下山,坐車到山南,守住所有通往莽山的道路。”


    說完將對講機交給何啟航,對他道:“我們現在就去山南。”


    何啟航急忙跟了上去,走了兩步,又轉身對還站在茶館門口的林靜道:“走啊!”


    林靜摸了摸包裏的手槍,快步跟了上去。


    樹林裏,周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叫道:“對麵的兄弟,投降吧!這玉屏山裏有一千多人呢!你跑不掉的。爭取寬大處理是你唯一的出路。”


    樹林裏靜悄悄的,仿佛根本就沒有人。


    拉了拉頭上的鋼盔,周立緩慢地轉過身,伸頭向著樹後看去。


    “砰!”


    一聲槍響,一顆子彈擦著周立的鋼盔飛了過去,嚇得他一個激靈,趕緊又把頭縮了迴來。


    正在這時,一陣發動機的響聲傳來,周立轉頭看去,卻見從盤山路上下來了一輛摩托車,聽聲響,應該是大馬力的賽摩。


    周立一怔,立刻便大聲喊道:“攔住那輛車。”


    一個特警剛要起身,不料樹林裏又飛出一顆子彈,正打在他麵前的路麵上,隻好又埋下了頭。


    賽摩的速度很快,不到五分鍾,就已經到了這片樹林邊上。緊接著沒有絲毫停留,車頭一歪便進了樹林。


    “我尼瑪!”


    周立罵了一聲,急忙拿起電話,撥通了何啟航的電話,電話一通便道:“何支,有一輛賽摩進了樹林,應該是來接應那小子的。”


    “什麽?”


    何啟航驚訝地道。


    周立正要問現在怎麽辦,卻聽一個聲音從電話裏傳來:“周立,抓住那個騎賽摩的,我要活的。”


    頓了頓,周立還是說了聲:“是,馮局。”


    放下電話,周立暗暗罵了一聲,隨即卻對身後道:“上上上,馮局說要活的。”


    賽摩進了樹林,左拐右拐便到了一塊大石頭前。


    “砰!”


    一顆子彈打在賽摩旁一棵大樹的樹幹上。


    賽摩停了下來,上麵戴著全封閉頭盔的騎士對大石頭後道:“白烈,上車,我帶你衝出去。”


    石頭後沉默了幾秒鍾,一個操著雲南口音的聲音傳來:“你是誰?”


    賽摩上的騎士盯著大石頭,忽然用帶著笑容的聲音道:“我是你老板。”頓了頓,他又道:“我叫馬成功。”


    來人正是馬成功。


    從盤山路上下來,他遠遠地便聽到了槍聲,略一思索,便知道是白烈那小子突破了警方的圍捕,已經到了盤山路這邊。


    畢竟是打過仗的,又是叢林作戰,正好是白烈的強項。


    於是想也沒想,馬成功便循著槍聲衝進了這片樹林,又徑直找到了這塊大石頭,畢竟樹林裏最容易藏身的便是這種大石頭後麵。


    就在馬成功自報家門後,大石頭後伸出一顆頭發亂糟糟的腦袋,同時伸出的還有一支勃朗寧手槍,正對著馬成功的腦袋。


    隨即白烈瞪著兩隻血紅的眼睛盯著賽摩上的騎士,道:“你怎麽證明?”


    馬成功有些無語地道:“你現在還有選擇嗎?要證明也得等衝出去再說吧?趕快上來,等警察圍攏過來,咱們就跑不掉了。”


    白烈略一思索,翻身跳過大石頭,徑直坐到馬成功身後。


    馬成功調轉車頭,又順著來路向樹林外衝去。


    就在快要衝出樹林的時候,一個戴著鋼盔,穿著防彈衣的警察站在盤山路的排水溝旁,舉著槍大叫道:“不許動,我要開槍了。”


    白烈在馬成功身後舉起了槍,卻被馬成功用手肘一頂......


    “砰!”


    子彈打中了警察身前的一棵樹幹上部,樹皮和枝葉撲簌簌地往下掉。


    警察被嚇的一哆嗦,急忙閃身讓到一邊,任由絲毫沒有減速的賽摩從自己身邊衝上了盤山路。


    隻是在兩者交錯的一瞬間,警察盯著戴著頭盔的騎士,瞳孔猛然放大,那眼神是驚訝,是迷惑,是不解,或許還帶著點惶恐。


    一直到賽摩消失在盤山路上,周立才迴過神,摸出手機正要打電話,卻見一輛越野車已經以不下八十碼的高速衝了過來。


    那是馮覺的車。


    車在周立身邊停下,駕駛座上的馮覺按下車窗,對周立道:“什麽情況?”


    周立道:“馮局,那輛賽摩跑掉了,還搭了一個人,應該就是對麵那個匪徒。”


    馮覺皺了皺眉頭,道:“上車。”


    周立立刻便上了車,卻見林靜也坐在車上。


    馮覺調轉車頭,向著山前鎮而去,邊開車邊道:“通知所有人,全部往山前鎮走。通知清江,在匡山到清江的所有道路上層層設卡,攔截所有賽摩。”


    何啟航急忙摸出電話來。


    一個小時後,馮覺將車停在了山前鎮鎮頭的一家小麵館門口。


    老板見幾個警察下車,急忙躲到了灶台後,用有些尷尬的聲音招唿道:“幾位同誌,要吃麵?”


    周立走過去遞給老板一支煙,問道:“老板,見沒見一輛賽摩過去?車上有兩個人?”


    老板卻沒有接他的煙,隻道:“沒有看到。”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有幾輛摩托過去了,但是不是賽摩沒注意到,你知道,鎮上沒有路燈,晚上看不清楚的。”


    周立將煙塞進老板手裏,迴到車上,對馮覺道:“馮局,他說的應該是剛才在我們前麵的那幾個騎摩托車的山民。”


    馮覺卻不說話,隻下車走到老板跟前,道:“煮四碗麵。”


    老板急忙揭起鍋蓋,開始煮麵。


    車上幾人又下了車,坐在桌子麵前。


    林靜摸出紙巾,將黑乎乎的桌子和凳子都擦了擦,正要問何啟航什麽情況。卻聽身後站在灶台邊看老板煮麵的馮覺問道:“下午你看到賽摩從這兒過沒有?大概......”


    他頓了頓,道:“大概六七點的時候。”


    老板道:“有。那人還在我這兒吃了一碗麵。”


    馮覺又問道:“那人是不是和我差不多身高,但是比我壯實一些,還留著一頭卷發?”


    林靜猛地一怔,迴頭看向馮覺,又轉頭看向何啟航和周立。


    何啟航像是也有些驚異地看向馮覺,周立卻隻低著頭抽煙,不知在想些什麽。


    卻聽老板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馮覺,又沉默了幾秒鍾,像是在仔細迴想。半晌,他才迴答道:“是跟你差不多高,穿著夾克衫和牛仔褲,看不出來壯不壯。但不是卷發,是個小平頭。”


    馮覺迴到桌邊坐下,對何啟航道:“讓人封鎖花園路。”


    何啟航遲疑了一下,還是拿起手機,站起身到一邊去打電話了。


    林靜盯著馮覺,卻見他根本沒看自己。想了想,林靜還是問道:“馮局,你覺得來救那個白烈的,是馬成功?”


    馮覺卻沒有說話,隻轉頭盯著周立道:“你發現什麽沒有?”


    周立仍然低著頭抽煙,並沒有迴答他。


    林靜也轉頭看向周立,卻見他將一根煙抽完,才抬起頭,麵色難看地對馮覺道:“馮局,那個騎賽摩的騎士,脖子上掛著一根紅繩,紅繩上吊著一個飛鷹木雕。我可以確定,那個木雕,就是馬成功戴著的那個。”


    林靜大驚,猛然站起來道:“這不可能。”


    馮覺卻不置可否地道:“隻是木雕相似,也不一定就是他。我告訴你們,現在很多人在找他。不光是警察,還有敵人。”


    林靜愣了愣,隨即道:“馮局......”


    馮覺卻道:“所以任何事情,都不要輕易下結論。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先找到他,再說其他的。”


    淩晨四點的時候,清江河上有一條小船順流而下。


    船艙裏的白烈,拿著一張信紙,神色有些複雜地看著船頭正在撐船的馬成功。


    馬成功對他笑了笑,道:“看完了?”


    沒等白烈迴答,他便又道:“看完了趕緊出來撐船。哪有老板撐船,小弟舒舒服服地坐在船艙裏的?”


    白烈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走到船頭接過馬成功手裏的竹篙。


    馬成功走迴船艙,往艙底一躺,把頭枕在牛仔背包上,看著白烈道:“你是怎麽跟匡山那幫人攪和到一起去的?”


    白烈皺了皺眉頭,卻沒有迴答他。


    馬成功笑了笑,道:“我說了帶你出去,就帶你出去。不過暫時可能不能迴你的金三角。”


    白烈依然沉默,但馬成功卻透過船艙裏的燈光,看到他微微點了下頭。


    其實白烈對馬成功能帶他出去的話是不太相信的,雖然他對馬成功逃出包圍圈的本事已經有點佩服了。


    兩人從玉屏山逃出來後,馬成功根本沒有停留,一路向著清江方向狂奔。


    就在快到竇水關鎮的時候,馬成功卻將車開下了路,沿著岔路一路到了河邊,然後將賽摩直接扔進了河裏。


    帶著白烈,沿著河邊走了不到半個小時,兩人便在一處采沙場附近找到了這艘小船。船主人應該就是采沙場不遠處的那個村莊裏的人。


    於是兩人上了船,沿著河水順流直下,很快便看到了整齊規整的河堤,以及河堤邊鱗次櫛比的高樓上的燈光。


    這時候白烈已經知道,他們這是到了清江城了。


    見白烈不迴答他,馬成功也沒有多問,隻是讓白烈一直撐著船向前。


    小船沿著河道一直向著下遊而去,一直到了一處顯得過於黑暗的河堤旁,馬成功才叫白烈靠岸。


    將船停在一處長滿蘆葦的岸邊,馬成功先下了船,拉著纜繩把船拴在河邊的一棵柳樹上,這才招唿白烈下了船。


    白烈下船後看了看周圍,發現這裏應該還是在清江城裏的一段,旁邊還有一座大橋。隻是河堤邊的房屋過於破舊,一看就知道是城裏的某處還沒有來得及拆遷的犄角旮旯。


    帶著白烈越過河堤,順著一條破舊的老街向前而行。


    馬成功邊走邊道:“魏長貴......就是陳黃河,他在清江的家就在這條街上。”


    白烈左右看了看,卻看不出哪間房子像是能住人的樣子。畢竟這條街幾乎所有的房屋前麵,都堆著各種各樣的廢品,或者是蓋著防雨布的貨物。


    馬成功也並沒有停留,徑直帶著他走過這條街,來到一條有路燈的大路上。


    見馬成功一直向前走,並沒有停步的意思,白烈忍不住問道:“馬成功,你要帶我去哪裏?”


    馬成功邊走邊道:“跟我迴去取個東西,然後咱們再出發。”


    走了大概四十分鍾,兩人又來到一條沒有路燈的街上。


    馬成功卻鑽進了一旁的小巷子,帶著白烈七拐八繞,最後在一處高牆邊停了下來。


    隻見他在牆角找了找,然後提著兩個黑洞洞的東西,將它們放在了牆下。


    順著月光看去,白烈赫然發現,那是兩條舊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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