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雲客來客棧,前台卻站著一個留著爆炸頭的肥胖中年女人。三人進去,正看著手裏的本子的她眼皮也沒抬一下地道:“住店?身份證。”


    商汝成從包裏摸出一個印著國徽的黑皮本子,在她麵前一晃,道:“警察。”


    那胖女人抬起頭看了看商汝成,又看了看他身後明顯不像是好人的馬成功和劉思遠,又低下頭繼續翻著本子,嘴裏卻道:“我們這兒是尹所長罩著的,想收保護費找別家去。”


    商汝成笑著迴頭看了看馬成功。


    馬成功走上前,微笑著道:“我們是清江公安局的,不收保護費。隻是想找中午在這兒的那個小姑娘問幾個問題。”他迴頭看了看大廳裏的沙發,轉過頭又道:“你放心,就在這兒問,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胖女人抬頭看了看馬成功,忽然迴頭大叫道:“小玲,你個死丫頭死哪兒去了?”


    休息室裏的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來了來了。”接著一陣馬桶放水的聲音傳來,休息室的門開了,一個小姑娘提著裙子走了出來,正是中午那個前台小妹。


    看到馬成功和劉思遠,她明顯愣了愣。


    胖女人迴頭看向她,臉上忽然露出厭惡的表情,轉過頭看著馬成功三人,嘴裏卻道:“公安局的人來問你幾個問題。你惹了什麽事趕緊自己解決,不然我就讓你媽把你帶迴去。”


    小玲怯生生地看著馬成功,又看了看他身後的劉思遠,低下頭對胖女人道:“是,小舅媽。”


    低著頭跟著三人走到沙發上坐下,馬成功笑道:“別緊張,我們就是想問你,早上和中午是不是都有人來找三零九的客人?”


    小玲小聲道:“是。”她偷偷看了一眼馬成功,見他正在微笑,又低下頭,道:“早上來的是警察,他們上去就沒下來。小舅媽說他們是來找三零九的客人玩的,不用管他們。”


    馬成功轉頭看了看商汝成,商汝成笑道:“我又不是紀檢,這事兒不關我事。”


    前台的胖女人忽然道:“童隊長他們是下午下來的,大概四點鍾的樣子。不對,應該不到四點,三點四十五十的樣子。”


    沙發上的三人都迴頭看了一眼前台,隻見那耳聰目明的胖女人還是低著頭,像是剛才那句話根本不是她說的,而她也沒有豎著耳朵在聽這邊的牆角。


    轉過頭瞪了一眼在一旁喜笑顏開的劉思遠,馬成功又盡量和顏悅色地對小玲道:“中午來的那兩人長什麽樣?什麽時候走的?”


    小玲低著頭偷偷向前台瞄了一眼,道:“一個是個老頭,戴著有麵紗的帽子,看不到長什麽樣。還有一個是個瘦子,就跟......”她抬眼看了一眼商汝成,道:“就跟他差不多。小舅媽說他們也是來玩的,也不用管他們,他們也沒有下來。”


    商汝成一怔,隨即又笑著問道:“你說是年紀跟我差不多,還是身高發型跟我差不多?”


    小玲抬頭又看了一眼他,道:“都差不多,和你也差不多瘦。”


    馬成功看了看商汝成,忽然咧嘴笑了起來。商汝成雖然體型保持的不錯,但畢竟五十多歲啦,稍微有點發福,但遠遠說不上瘦。這小姑娘大概是以為比她小舅媽瘦的人都是瘦子。


    商汝成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站起身走到前台,向胖女人道:“中午來的那兩人你認識?”


    胖女人卻抬頭看著他,眼神中絲毫不懼,隻平靜地道:“不認識。三零九那個朱敏倒是經常來,她是清江來的暗門子,找她的男人多了去了。”


    商汝成抬頭看了看大廳,又道:“你們這兒有監控嗎?”


    胖女人一臉“我知道你想要什麽”的表情,對商汝成道:“當然有。不過大廳的監控壞了,刷臉機又隻對住店的客人用,所以我這兒沒照片。”


    商汝成道:“謝謝你了。”說罷轉身對馬成功和劉思遠道:“走吧!”


    三人上了車,劉思遠邊開車邊道:“馬哥,商局長,那胖女人明顯是在騙你們,這種客棧都是要養小姐的,來的人她肯定留了照片,就防著後麵有什麽事。這種老鴇就是欺軟怕硬,要不要我找兄弟們去嚇嚇她?”


    坐在副駕駛位上的馬成功抬頭看了看倒後鏡,卻見商汝成隻笑了笑沒說話,便道:“別瞎扯,人商局是正經辦案,哪能上這些手段。”


    劉思遠笑了起來,摸出煙來遞給馬成功和後麵的商汝成,又道:“馬哥,去哪兒?”


    馬成功轉頭向商汝成道:“商局,您迴局裏?”


    商汝成卻道:“把我在縣公安局放下就行,你自己迴去吧!”頓了頓,他又像是想起什麽來一樣,道:“對了,你的通緝已經撤銷了,你去市中心醫院看看林靜,再迴家去休息一晚,明天再到保密學院報到就行了。”


    馬成功有些奇怪,怎麽通緝這麽快就撤銷了呢?但他知道這時候問不是時候,還是明天去保密學院再說吧!


    在鄧水縣公安局門口把商汝成放下,劉思遠一邊開車一邊問道:“馬哥,咱需要再去一趟雲客來不?”


    馬成功笑道:“不去了。”


    當然不去了。馬成功知道商汝成自己有辦法查到那胖女人是不是在說謊,要不他在鄧水縣公安局下車幹嘛?


    看著路旁不斷閃過的林蔭樹,馬成功陷入了沉思。


    他在想陳泰山去雲客來客棧找竺小竹幹什麽?當然,從陳泰山殺掉所有從四明山帶出來的那些人的手段來看,他多半是去滅口的。可是竺小竹卻說他和陳泰山不是一夥的......


    不對,馬成功猛然驚醒,竺小竹並沒有直接說自己和陳泰山不是一夥的,而是反問馬成功道:“你從哪一點看出來我和他是一夥的?”後麵緊跟著還說了一句:“再說他是不是陳泰山,還兩說呢!”


    想到這兒,馬成功拿出手機打給了韓天明,電話一通便直接道:“把電話給周總。”不一會,電話裏傳來周博洋的聲音:“馬哥,我們剛到國安局。”馬成功並沒有廢話,直接問道:“竺小竹是不是認識陳泰山?”周博洋愣了愣,道:“是啊,所以我哥才讓她來協助我。”馬成功又道:“你給陳泰山說了竺小竹要來接應你?”周博洋道:“說了啊!他第一次給我打電話我就說了竺敏也要來。”


    掛上電話,馬成功伸手揉了揉額頭。


    像陳泰山這種人肯定不可能把照片到處發,所以周博海才會派認識他的竺小竹去協助周博洋,畢竟這才是搞陰謀最穩妥的方式。隻是今早竺小竹綁了兩個警察便逃了,因此沒有碰到陳泰山去找她。所以她才不確定到鄧水來的陳泰山,是不是就是她認識的那個陳泰山。


    如果是這樣,那陳泰山去找她,就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殺人滅口。原因便是這個陳泰山並不是真正的陳泰山,而他又從周博洋那裏知道了竺小竹見過真正的陳泰山,又了解到竺小竹到了鄧水準備接應周博洋,因此便想到殺人滅口,以隱瞞自己冒充陳泰山的事。


    可是他為什麽要隱瞞自己冒充陳泰山的事呢?畢竟這是在清江,又不是在金三角或者緬甸,他隨便頂一個阿貓阿狗的名頭去幹這些事,國安都很難想到是誰幹的,而頂著陳泰山的名號,反而給國安留下了線索。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想要將自己在四明山和鄧水所做的這些事都嫁禍給陳泰山。


    那麽問題來了,為什麽他會這麽做呢?難道是跟真正的陳泰山有仇?


    馬成功沒有去看林靜,而是半道讓劉思遠掉頭送他去了保密學院。因為他給商汝成打電話說自己有些事沒想明白,想再跟商局探討一下的時候,商汝成告訴他直接去保密學院等。


    當馬成功被範思怡帶到四樓中間的一間宿舍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那個正坐在正對著門的桌子旁的大背頭,而此時他正拿著一盤羊肉往桌上的鍋子裏倒。


    看到馬成功進來,駱嘉升抬起頭,隨即便滿臉堆笑地道:“成功,怎麽是你啊?來來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好是飯點,一起一起。”


    馬成功走到桌前,拉開椅子坐下,看著駱嘉升將一整盤羊肉倒進鍋子裏,又拿起一盤羊腦,也一股腦兒倒進去,然後放下盤子拍了拍手,指著桌上的放著香菜和芝麻醬的碗,笑道:“香菜是我偷院長種在陽台花盆裏的,芝麻醬是我從京城帶來的,六必居的,羊腦子是給你的,以形補形。”


    說著又起身到床邊,蹲下來把手伸進床底,摸索了好一陣,這才拿了一瓶酒出來,喜笑顏開地迴到桌前坐下,將那瓶標簽已經有點泛黃的酒往桌上一杵,然後又笑眯眯地看著馬成功道:“老商藏的酒,是備著給自己被禁足的時候偷摸著喝的。”


    馬成功瞅了瞅桌上,三副碗筷,三個玻璃杯。當即有些無語地低下頭,用頭磕了磕桌沿,又抬起頭對駱嘉升道:“你們是故意放我出去的?”


    駱嘉升笑了起來,看著馬成功道:“我給你送的刀片好使不?老商還說把刀片藏在飯裏萬一割到你舌頭就不好了。我說馬成功那小子就舌頭好使,要不怎麽叫毒舌馬呢?”說著又開心地笑了起來。


    馬成功冷眼看著駱嘉升,道:“為什麽非要我去?我已經退休了。再說你們應該比我知道的更多吧?”


    駱嘉升卻並沒有迴答他,隻笑著抬手看了看表,道:“算了,老商那老小子就是個嬤嬤,咱們先吃。”說著拿起香菜和芝麻醬給馬成功放上,又操起酒瓶把三個杯子都倒滿,自己端起一杯,又對馬成功努了努嘴。


    馬成功端起一杯酒,和湊上來的駱嘉升碰了一下,卻並沒有喝。


    駱嘉升見馬成功還直勾勾地看著自己,有些無奈地道:“你知道的,老商在清江地頭可是名人。我就更不用說了,走哪兒都有幾支狙擊槍指著我的腦袋。”見馬成功不為所動,他又道:“你應該看了新聞吧?東南亞那邊最近鬧騰的厲害,那些吃咖喱的又犯賤,小本子還蠢蠢欲動,領導又非要讓我們到敵人的地盤上去給它們添點堵......所以最近我手上實在是無人可用。你剛好又在清江閑著,你說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馬成功歎了口氣,道:“可是林靜遇到了危險。”


    駱嘉升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半晌才道:“那是意外嘛!昨天師叔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說林院士的女兒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就讓我變成女人去給他當女兒。”


    馬成功嗬嗬嗬地幹笑了兩聲,他知道駱嘉升口裏的師叔,就是霍國強的妹妹,歐陽瑾的媽,那位科工局的霍局長。


    端起杯子和駱嘉升碰了一下,馬成功將杯子裏的酒一口幹下,又拿起酒瓶給同樣一飲而盡的駱嘉升倒酒,邊倒邊漫不經心地道:“陳泰山是誰?”


    駱嘉升道:“不知道。”


    “不知道?”馬成功抬起頭看著他,卻見他聳了聳肩,表示自己真不知道。


    “不過......”駱嘉升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道:“阮文勇說他在越南特種部隊的教官也叫陳泰山,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從雲南去緬甸繼續革命的河南知青,阮文勇加入國際殺手集團就是他推薦的。”他看了看馬成功,又繼續道:“巧的是,根據我們的情報顯示,在金三角也有一個毒梟叫陳泰山,公開身份是越南特種部隊的教官。而八年前高雅枝幫著高尚在網上接的那個製造新型毒品的活兒,就是他手下的販毒組織發布的。”


    “哦?”


    馬成功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個陳泰山,還跟八年前的四明山製毒案有關。


    見馬成功有些驚訝,駱嘉升笑了起來,道:“更神奇的是,前幾天廣西邊防軍在十萬大山演習的時候,發現了二十幾具屍體。這些屍體都被剝了個精光,衣服和裝備全都不見了。但是其中一具屍體經我們的人指認,又經阮文勇核實,正是陳泰山本山。”


    “這......”


    馬成功愣住了。他知道所謂的廣西邊防軍在十萬大山演習,不過是堵截圍攻四明山實驗基地的那幾支隊伍而已。


    他當然也知道外勤總部在金三角派有外勤,肯定會對威脅國家安全的一些勢力和人進行監控,再加上還有阮文勇親自指認,應該是沒錯的。


    那出現在清江的這個陳泰山,又會是誰?


    正思忖間,卻隻聽駱嘉升又道:“所以這個陳泰山,他騙過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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