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溫玉龍此次調任迴京,由新疆總兵升至九門提督,身居要職,身份自是與從前大大不同了。


    一迴京,府中就經常有貴人們來拜訪,雪容不得已的要時常跟著娘親,見完這個夫人,又要再陪那位福晉,整日裏的陪著假笑,一天下來,腮幫子都假笑疼了,是真心累得慌。


    如此數日下來後,雪容就實在是受不了了,就對娘親道:“娘親,以後就辛苦您,自己去陪那些貴客吧!千萬別再叫女兒作陪了,真的又累又悶又無趣得很!”


    “哎……”,沈若梅一聲長歎,“你以為娘親就不累嗎?但是沒辦法,夫人福晉們來府裏串門走訪,娘親若不禮數周全的盡心接待招唿,旁人就會說你父親官高倨傲,看不起人,白白的就會落人話柄。所以,不要小看這些應酬,為著你父親,為著這個家,必須得要小心謹慎,萬事都要做足表麵文章,懂嗎?”


    聽娘親一席話後,雪容就算再不耐煩,再不情不願,也得每日耐著性子,陪著阿娘繼續做些表麵文章,扮演著木偶般的高門候府家的端莊千金大小姐。


    即使,每日假笑到下巴脫臼,也還是要硬撐著,穿著緊緊的裙褂,踩著三尺高的花盆底,端莊典雅的站著,雙頰堆滿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笑容。


    若不是為了陪著娘家,與夫人福晉小姐們的見麵聚會,溫雪容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呆的。


    她們的日常:不是比比誰頭上的珠翠最是價值千金,就是論論誰身上的披肩如何奢華豔麗,還隨帶八卦揶揄哪位大人又娶了多少多少房的妾室……


    每當此時,雪容就將心一橫,牙一咬,如老僧入定般,不為之所撼動分毫,才堪堪的捱了下來。


    闔目,就當耳旁飛來了眾多的蒼蠅好了,任由一陣一陣的“嗡嗡嗡嗡嗡”聲,在耳朵周圍嗡嗡個不停。


    這日,好不容易府上沒有客人來,雪容立即換了一身騎裝,拿上馬鞭,想著要出府去城外溜達溜達,好好舒舒數日來的鬱悶之氣才是。


    可是,甫一出府門,就見門口十二匹黑馬一字排開,馬上著利落打扒黑衣之人,皆雙手抱拳,齊聲肅穆道:“十二黑騎見過二小姐。”


    十二黑騎是九門提督府的府兵,馴練有素且功夫奇高,動用這樣的陣仗,雪容有點暈乎乎。


    因為,她以前在新疆之時,出門隻有兩個護衛隨行,她都覺得多餘,現在倒好,一下來了數十人不說,還是府上最最精良的護衛。


    那這次出去,是去跑馬遊玩呢?還是去楊武楊威呢?還是去狐假虎威呢?


    正想著,十二黑騎為首之人又抱拳行禮,聲如洪鍾道:“二小姐,大人吩咐屬下們,無論您去哪裏,都得隨身跟著,京中人多事雜,不比塞外,定要護衛好您的安全才行。”


    雪容正暈乎乎的想著,怎麽樣才能將十二黑騎護衛甩開,獨自出門去才好,不料又聽到“都得跟著”四個字,就更加暈了。


    轉念一想,跟著就跟著吧,反正自己隻是去城外,溜一圈馬兒就迴的,讓他們跟著,也無防。


    再說了,憑自己,隻要出了城,“嗬嗬,那就不好意思了!”也不是他們說跟就能跟上的。


    於是,溫雪容一身俏麗的粉紅色騎馬裝,策馬在前,身後跟著一溜黑衣護衛,馬踏長街,威風凜凜,絕塵而過。


    到了城門處,守門之人自然是認得提督大人的掌上明珠的,即大開城門,恭身相送。


    雪容剛出城門,提督府又來了貴客。


    綿豐和玉福晉知道溫家剛剛舉家迴京,事多繁雜,也就一直沒有來府上探望。


    今日,綿豐估摸著,溫府上應該會安靜些了,就立即帶著額娘上門探訪溫夫人來了。


    玉福晉見到多年未見的好姐妹,立時喜悅得拉著沈若梅的手言道:“好妹妹,終於把你們給盼迴來了,姐姐心裏頭高興得緊呢!”


    “姐姐,您看妹妹剛迴京,事多繁瑣,本想著過幾日,就帶容兒去看望您的,這倒好,反勞煩您親自上門來了。”


    “無妨,都是一家人,誰看誰都是一樣的,豐兒,快過來見過溫夫人。”玉福晉喜笑顏開的,招手叫在門外等候的綿豐進來。


    綿豐應聲進來,剛要給沈若梅行禮,卻被後者攔住了,“不可,小王爺切不可行此大禮。”


    沈若梅一邊將綿豐扶起,隨勢細看了對方一眼,心內暗自欣慰。


    數年未見,小王爺越發顯得豐神如玉,溫潤堅和了。


    一旁的玉福晉拉著沈若梅道:“妹妹,這是在自己府上,他又是小輩,理應向您請安的,何況,你還是他未來的嶽母大人,理當如此。”


    說著話,眼睛卻在四處找尋著,隨口又言道:“妹妹,我的好兒媳婦呢?快叫她出來吧,這一轉眼,又七八年未見了,我可是想極她了。”


    “這小丫頭,不知道今兒個您要來,一早就出門去了,妹妹即刻就打發人去找她迴來。“沈若梅說著話,立即吩咐下人去找小姐迴來。


    兩姐妹便拉著手,閑話起家常來,綿豐則靜靜的坐在偏殿等候,不驕不躁。


    這邊廂綿豐靜靜等候,城外的溫雪容則絲毫停不下來。


    出了城門後,雪容睨了一眼身後的一溜護衛,梨窩淺笑,隨之一聲唿哨,腿上用力,馬兒一聲長嘶後,風馳電掣般的就向前衝去。


    照以往經驗,不出一刻鍾,便能將護衛們遠遠的甩在身後,然後,就任他東西南北中,紅橙黃紫青藍綠,自己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了,想想就痛快。


    疾馳了一陣後,雪容緩緩的拉韁讓馬兒停了下來,正樂顛顛的笑得歡暢。


    突然,身後馬蹄聲陣陣,她詫異的迴頭一看,那十二黑騎突然又出現在了自己身後,仍然在後麵不緊不遠的緊跟著自己呢?


    她暗吃一驚後,心想是不是停下來得過早了,應該再多跑半個時辰,估計他們也就追不上來了。


    腦子在快速思考之中,一聲嬌喝:“駕”之後,雙腳配合一夾馬肚,手也快速反應,馬鞭被高高揚起甩下,馬兒即刻如離弦的箭般,直直就射了出去。


    這次,她不敢再過早的停下,隻顧著打馬疾馳,耳旁的風“嗖嗖嗖嗖嗖”穿過,約摸著也過了有百八十裏遠後,她才抽空掃了眼身後,確定又確定再也沒有人跟上來,才“籲——”一聲,收住了馬勢。


    可是,剛停下來,又覺得不對勁,蹙眉轉頭一望,她又開始暈乎乎了。


    那十二個護衛,又憑空出現了,仍然是不緊不慢的跟隨在自己的身後,神態自若,但他們的眼神裏仿佛都刻著一句話:“二小姐,你是甩不掉屬下們的。”


    溫雪容苦苦一笑,想來,自己是根本就算計不過父親大人的!父親他是一早就將女兒的心思給算計得準準的了。


    試問,九門提督大人親自為愛女挑選的護衛,又豈會是泛泛之輩呢?


    特別是這十二黑騎,師出名門,當然絕非泛泛之輩。


    於是,溫雪容瞬間就泄了氣,再無半點遊玩的心思,調轉馬頭就往迴走去。


    進了城後,想到自己若又是快馬揚鞭穿街而過,身後的護衛們也自會如此,肯定又會鬧得長街之上沸沸揚揚的,便默然下了馬後,牽著馬兒,慢悠悠的,晃晃蕩蕩的悶悶走著。


    一邊走,一邊鬱悶無比,自己身為京中九門提督家的大小姐,隻怕是以後再也不能夠有,隨隨便便的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的自由自在了。


    若要想如同在新疆時一樣,無事就出門遊曆,玩樂,交朋友,參加隆重至極的“烏查宴”,恐怕也是再也不可能了。


    這樣枯燥無趣的,又沒有自在樂趣的日子,該如何是好呢?


    ……


    提督府裏,午膳已經用完,溫雪容仍然未迴。


    坐在偏廳的綿豐仍舊神態自若,臉上未露出仍何不耐煩之色,仍是安靜的坐著等候著。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後,沈若梅和玉福晉兩姐妹將這數十年的閑話,私密話都聊了個透透的了,可仍是不見雪容的影子。


    此時,綿豐抬眼掃了一眼,才驚覺天已經黑盡了,就走到玉福晉跟前溫言道:“額娘,您也累了,還是先迴府吧!”


    玉福晉點點頭,握著沈若梅的手道:“妹妹,豐兒他擔心姐姐這身子骨受不了,那我們就先迴府去,明日再來。”


    玉福晉知道,豐兒未見著雪容,肯定會失望,所以告辭時又隨帶提出明日再來之事,也好讓綿豐了卻心願,如願見到他想見之人。


    “姐姐,明日您就在府上安心等著,妹妹會帶容兒去給你請安!”


    讓玉福晉和小王爺足足等了一日,沈若梅心裏早也是過意不去了,那裏還敢勞煩他們明日再來呢!立時就說出明日去王府之舉。


    “好好,這自然是千好萬好的!”玉福晉滿臉笑意,臨走又樂嗬嗬的叮囑道:“明日早些來。”


    玉福晉自然是一口應允下來。


    沈若梅剛送走小王爺母子倆,目送著他們的車駕走遠後,在府邸門口一轉身,遠遠就見到牽著馬兒,悶悶走迴來的溫雪容。


    於是,小王爺和溫雪容成人之後的第一次見麵,就這樣完美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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