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道原本就在等著眾人來問,聽小晏問完後,就不慌不忙的答道:“貧道的徒兒本名叫餘秋空,他是五年前來到觀裏的。當時,他孑身一人,神情恍惚,衣裳破爛的來到觀裏,說他家原本是富貴人家,因被人覬覦家財,遭人陷害,父母雙亡後,無家可歸,才流落到山下小鎮,聽說山上有個清靜的小道觀,就上山來求貧道收留他,讓他在此渡過餘生。”老道士閉目一氣說完,又哀念了一聲:“福生無量天尊!”


    老道說話的過程中,小晏一直默默的在觀察著他,見他麵色沉重,言辭真誠,不像是說謊之言,就又接著問道:“那道長收留他之後,他就一直在此清修嗎?”


    “貧道收留他後,他既是在此處清修,可也不在此處清修。”老道士居然稽首打起了謁語。


    “此話怎講?”小晏緊盯著老道士的眼睛。


    後者緩緩說道:“其一,徒兒說自他家破人亡後,每晚都會從惡夢中驚醒,會大喊大叫,怕會驚擾到貧道,所以自請去峰頂禪房居住。”


    “其二,每年秋後,他都要迴鄉三個月,說是去父母墳前祭拜,守墓,以盡孝道。所以,這五年來,他在觀中的生活,是清修,也有凡塵俗事。”老道士倒是口直心快,一個字都沒有隱瞞,將所知的盡數告之了小晏。


    “你說他每年都要迴鄉守墓,那道長就沒有懷疑過,他每年離開道觀的三個月時間,是真的去為他父母守墓嗎?”小晏步步緊逼的問道。


    “真也好,假也罷,他既開口了,貧道知道,是強留不住他的,隻是每次下山前,貧道都會囑咐他兩個字,讓他好自為之。”老道低眉垂目,一字一句道。


    “哪兩個字?”香雪梅因為擔心懷玉,受不了那老道磨磨蹭蹭的話語,立即接著說道。


    “為善!”


    一聲“為善”一出口,香雪梅立即跳了起來,“為善,真諷刺,道長居然還每次都囑咐他“為善”,可你知道他在山下都做了些什麽糟心事嗎?”說著話,就將小晏手中的包袱奪過來,“啪”的就扔在了那老道的腳前。


    包袱落地後,應聲散開,一堆的錦衣繡裙,映入老道士的眼簾。


    “福生無量天尊!”老道士冷靜地看著地上的包袱,稽首問道:“敢問施主,這些物件,是由何處得來的。”


    “這是你的好徒兒,藏起來的。而且,還藏在山頂上的懸崖絕壁之中,真的好有本事!”香雪梅毫不留情,直直的就譏諷道。


    “這,這,他要這些女人的衣裙又有何用呢?”老道士的語氣,明顯的有些慌亂起來,再不複之前的冷靜自若。


    “有何用,這就得要問問你的好徒兒了!他在外麵作惡多端,行不義之事,你卻輕描淡寫的給他說什麽“為善”,這也太諷刺了吧。廢話少說,他除了在山頂住,還有別的地方可去嗎?”


    因為找不著懷玉的影子,香雪梅憂心忡忡,言語間也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他隻說過,他的老家在楊州,每年下山,也是隻迴楊州去,其他的,恕貧道真的是一無所知的。”


    小晏見老道士言詞懇切,就算被香雪梅步步緊逼,也還是有一句,就答一句,完全不像在撒謊的樣子。


    想了想,就又追問了一句:“那他可提過,是否還有家人朋友的,我們必須要盡快找到他,他與我們兩個失蹤了數日的朋友,有著直接的關係,如再找不到他,我們的朋友就可能有危險了。”


    此時,老道士的額頭上浸出細細的汗珠來,想是因為聽到徒兒作惡之事,很是震驚,再聯想到徒兒的日常行事,也更加恐懼和自責,所以就仔細認真的迴想起來。


    片刻之後,果斷的抬起頭來言道:“真沒有,他隻說過,來觀裏之前就沒有親人朋友了,孤身一人,貧道也正是因為如此,見他著實可憐,才收留他的。”


    “那他除了每年迴鄉守墓三月,平常會經常下山去嗎?”小晏又問。


    “偶爾會,觀裏的米糧燈油,日常用品,都是他下山采買的,除此之外,他就一直在頂峰住著,極少下來。”


    “哦,原來他還是一個免費的勞力,替你將重活累活都幹了,怪不得你對他如此放縱,聽之任之,還給了他一個好風雅的住所。”香雪梅一想起那作惡之人,還住在那樣的一個風雅所在,氣就不打一處來,咬牙恨恨的言道。


    “姑娘可寃了貧道了,那山頂本來就隻有三間小小的破茅草屋,是徒兒他,慢慢的收拾改造過來的。貧道想,他原本家中富貴,喜歡些花花草草的,也不是壞事,所以就都由著他了”


    小晏見老道士一味的抹汗,心裏清楚,那餘秋空心思慎密,肯定將一切都編造得很完美,更會將自己的行蹤隱瞞得死死的,老道士又整日在觀裏,是根本不可能知道他的所作所為的。


    比如,他每次借下山采辦之機,就去做一些非法勾當,然後又完美轉身,隱藏身份,迴到這九龍頂峰,過他的清靜逍遙的日子。


    再比如,他又借迴鄉守墓的三個月的時間,再去做一些需要更長時間做的事情,比如學學女紅什麽的……


    小晏不敢再往下想了,這樣的猜測,在沒有找到更直接的證據之前,或者沒有抓到他之前,一切都隻是猜測。


    所以,他覺得再問下去,也沒有多大意義,何況,目前也隻是找到一些女人的衣裳首飾,再無其他實質性的證據,可以證明,這餘秋空的犯罪行為,再追問老道士,他也是不知道的。


    所以,抬頭看了一直默然不語的穆清一眼後,“哦,既如此,我們就先告辭了。”說完起身要走,停下來又囑咐了老道士一句,“如果他再迴來,請道長一定要裝作什麽事都不知道,盡快來通知我們。”


    話雖如此說,小晏心裏卻清楚得很,在山下碰上那餘秋空之時,他就已經警醒的察覺到來者不善,所以很聰明,當時就裝聾作啞,迅速離去。


    所以,以他這般謹慎狡猾的個性,怕是早就知道山上的道觀,自己的住處已經暴露了,是不可能再會迴來的了。


    老道士稽首點頭答允,又見天黑下山路難行,就貼心的拿了一盞琉璃防風燈給小晏道:“施主,天黑了,下山路崎嶇難行,這防風燈,就給施主們照明下山之路吧!福生無量天尊!”


    小晏也虔誠的稽首迴了一禮,“多謝道長!以後收徒兒,可得小心謹慎,帶眼識人了!”


    “貧道慚愧!可徒兒他本性不壞,或許……”


    “多說無益!快下山去吧!也不知道石捕頭他們怎麽樣了?”不等老道士將話說完,香雪梅就懶得再聽他囉嗦,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語,催促著小晏。


    小晏默然點頭,事實的確如此,山上的搜索,也告一段落,算是有了很大的收獲。


    如果,石川和懷玦腳程快,追上那個小道士,那的確是更應該盡快下山,追問他懷玉的下落才是。


    再無二話,小晏掌燈在前,為大家照明,穆清有意的讓香雪梅走在前者之後,他第三。


    三人一出觀門,穆清的隨從葉東從暗處閃了出來,叫了一聲,“爺,給您這個,這樣下山會比較容易些。”說話間,遞給穆清一根形式拐杖的樹枝。


    穆清遲疑片刻才接過來,隨手就將樹枝遞給了身邊的香雪梅。


    這下,小晏不幹了,扁著嘴,委屈的指著穆清和他的隨從道:“你們兩個都好偏心,我也要。”


    香雪梅見了委屈巴巴的小晏,搖搖頭道:“給你,怎麽還像個小孩子一樣的爭東西呢!”


    “等等,香姑娘,屬下這裏還有一根呢?”葉東說著話,又從背後拿了兩根出來,交到穆清和小晏手上。


    原來是,他在門外等人無聊之際,見身旁的樹木蔥蘢,樹枝又奇矮,就找了幾枝,截取形如拐杖的部分,還用佩劍將手握之處,削得平整圓滑。


    這不,幾根新鮮的,還帶有微微木香的木拐杖就做成了,以備眾人下山之時用。


    小晏驚喜的接了過來,右手掌燈,左手試著柱了柱,很是稱手,就指著葉東道:“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這,這個個都是有心之人啊!”


    葉東隻是笑笑,並沒有說話,可小晏卻忽然又道:“既然做了這麽多,剛才為何不一次性拿出來,偏偏隻先拿一根給你家爺呢?”


    “屬下……”葉東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才好。


    小晏卻狡黠的笑著,用手指葉東道:“嗬嗬,你壞了,你是故意的吧,就是為了看看你家爺,心裏最關心誰吧?”


    “廢話連篇。”不等小晏說完,穆清搶過前者手上的琉璃燈,帶頭就走了。


    於是,穆清掌燈在前引路,香雪梅緊隨其後,小晏將手搭在佑東的肩膀上,邊走邊撇嘴:“你看你家爺,我給他機會,讓他親自為香姑娘掌燈引路,他還說我廢話連篇,真是不識好人心哪。”


    佑東笑了笑,默默地將頭從小晏的胳膊中抽了出來,退後兩步,走在了最後。


    小晏搖搖頭,心裏惱恨這森嚴的等級製度,養成了葉東他們循規蹈矩,絕不逾越的習慣。


    於是,一行四人,在琉璃防風燈的照明之下,往山下行進。


    雖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但在某種程度上來講,還是下山容易些的。


    再加上,佑東的神助攻,香木拐杖的扶持,他們隻用了上山的一半時間,就下到了山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玉麵詭顏笑春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汀蘭青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汀蘭青青並收藏玉麵詭顏笑春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