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二少爺罵罵咧咧的,說明了一個簡單的真相,他不是綁架秦懷玉的人。


    如果是他綁架的,他不可能還滿腔憤恨,而該是滿心得意才是。


    兩人偷偷聽了,正要轉身走人之時,“咣當”一聲,又傳來更大的叫罵聲,“那什麽?京師來的狗屁捕頭,真以為本少爺怕他不成,哼,要不是怕氣壞老頭子,本少爺早就賞他幾腳了。”


    小晏抿嘴轉頭看石川,後者的眉頭都糾在了一起,又擠了擠眼,微微示意石川,“去,教訓教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去!”


    石川並沒有接招,“算了,老子不給他一般見識,走,迴去。”


    雖然如此,二人還是不放心,細細的在宅子裏搜索了一遍,表麵上一切都很正常,並沒有可疑之處。


    唯一可疑的是,這個宅子很大,就隻住著嶽家兩兄弟,冷冰冰的,一點也不像個家。


    不過,像不像家是他家的事,隻要他沒有綁架人,沒做非法勾當,就一丁點都管不著人家的。


    打了個眼色,兩人又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迴去路上,小晏問石川:“剛那臭小子說怕氣壞他家老頭,你說這老頭,又會是誰呢?


    “別猜了,派人在這裏盯著就好,找不到人,也不能就完全排除他的嫌疑人身份,哼!”


    石川氣哼哼的說完,小晏悠悠的接了一句,“寧可得罪閻王,切莫得罪石捕頭!”


    結果是,石川賞了一拳給小晏。


    翌日,穆清在驛館休息,小晏和石川又來了百草園。


    香雪梅和懷玦正在等著他們,立即迎上前來。


    石川垂頭喪氣的,將所見所聞都說了一遍,有些失望的香雪梅,還是請他們坐了下來。


    坐定後,懷玦卻支支吾吾的,“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告訴你們!”


    “快說快說!”石川最不耐煩別人說話說一半的。


    “就是我聽說,忠州那裏,上個月也有一個名伶叫林子舒的,也失蹤了,他和我大哥一樣,是名旦角,也擅長唱《梅妃傳》,跳驚鴻舞。”


    石川立馬就跳了起來,“你的意思是,這個人專門綁架唱梅妃的名旦咯。”


    “至少目前失蹤的兩個人,都是相同的身份。”懷玦點頭肯定。


    “這個人到底想幹嘛,想綁架就綁架,還有沒有王法?當我們捕快都是死的嗎?”


    “石爺,你倒是活蹦亂跳的,你去把他抓迴來!”看著跳腳的石川,香雪梅忍不住出言相激。


    “抓,必須要抓迴來!”長年捕快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還會繼續作案。


    這也正是小晏所擔憂的,看了看香雪梅和懷玦,沉聲問:“那這裏,還有名旦擅唱梅妃嗎?”


    “有,是雙喜班的雲煙嵐,這次梨園春祭,她就要唱《梅妃傳》,還說要和哥哥比個高下呢?”懷玦對梨園行的動靜,是了如指掌的。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雲煙嵐有可能是他的下一個目標?”香雪梅也驚訝的站了起來


    “對的,很有可能,他會繼續下手。”多年和罪犯打交道的石川,很肯定的說。


    “那我們現在就過去……”香雪梅站起身來就往外衝。


    石川也跟在她身後就往外衝,隻有懷玦,心事重重的,和小晏走在最後麵。


    還好,趕到雲煙嵐的住處後,他正好好的在家裏默戲,並沒有失蹤,見一大幫人來找自己,很是意外。


    懷玦向他說了懷玉失蹤之事,並為安全起見,勸他今晚登台最好不要再唱梅妃。


    雲煙嵐聽完,慎重的想了許久才道:“這次登台,我準備了許久,不能輕易放棄。再說,這一切都是猜測的,他又為什麽要綁架我呢?”


    “犯罪分子之所以會犯罪,就是因為他們的思維方式是不正常的,是沒有為什麽的?懂不!所以,你還是別唱了,安全第一。”石川黑著臉,他可不想在自己眼皮底下,還有人會被綁架。


    “不行,這是我的事,我一定要唱,你們請迴吧!”沒想到雲煙嵐也固執得很。


    石川剛想要發火,小晏和香雪梅一左一右,扯了扯他的衣角,將他拽了出來。


    “拽我幹什麽?有話就快說。”石川沒好氣的,雲煙嵐竟不聽自己的警告。


    “石爺,等他唱,那人不來最好,來了,就利用雲爺,順藤摸瓜,把懷玉他們找出來。”香雪梅眨巴著大眼睛。


    “對,我剛剛已經把你那個東西,送了一些給雲爺了?”小晏更絕,已經動完手了。


    石川驚訝的摸了摸袖兜裏,果然,千裏追蹤粉已經不見了,抬起頭瞪著小晏,後者老老實實的將一個小錦囊還給了他。


    “你們這兩個壞家夥,就知道出餿主意,唉,也是沒法子,誰叫裏麵那位爺太過冥頑不化,偏要當魚餌呢?”


    ……


    夜,華燈初上。


    泰和茶樓二樓包廂裏,石川警惕的在窗戶邊上站著。


    小晏,穆清,香雪梅,懷玦都安靜的坐著喝茶。


    “過來坐下,還有大半個時辰才開始,就別像條獵犬一樣的到處嗅了。”小晏嘴裏損著人,手也沒停,拉著石川,坐了下來。


    石川可不是個安靜的主,坐下來卻靜不下來,“我說,這個變態為什麽連續綁了兩個,都是唱梅妃的名旦,這個梅妃,到底有什麽特別之處呢?真令人費解。”


    瞟了一眼煩躁不安的石川,香雪梅笑著道:“要不,我給你講講梅妃的故事。”


    “好好,講講!說實話,除了知道她是皇帝的妃子,其他的一概不知,一概不曉。”石川搓了搓大手,爽朗的笑著。


    “這個呀,得從梨園行的祖師爺唐明皇說起。”香雪梅清了清嗓門,像個說書人一樣,娓娓道來。


    “春日,唐明皇因看到園中春色明媚,花柳將放,睹而歎曰:“此景物豈得不與他判斷之”,隨後就製了一曲,曰《好時光》:


    髺偏宜宮樣,蓮臉嫩,體紅香。眉黛不須張敞畫,天教入鬢長。


    莫倚傾國貌,嫁娶個,有情朗。彼此當年少,莫負好時光。”


    製完這一曲後,便臨軒擊鼓,鼓罷,亭前杏花皆應聲而盛放。


    他仰頭長笑歎道:“不唿我作天公可乎?世人稱明皇這一臨軒擊鼓之是為:“催花令。”


    當這一曲“催花令”後,高力士便自湖廣曆兩粵為明皇選美,這才選中清麗絕世的江采萍,迴長安後便被封為梅妃。”


    講完,拍了拍手,坐了下來。


    “這就講完了,那曲好時光,我還沒聽明白呢?”香雪梅隨口吟誦的唱詞,石川是真沒聽懂。


    “這曲好時光,是唐明皇在讚揚一個有傾國之貌的年輕女子,當及時嫁個少年朗,莫負了這大好時光。”小晏是知道石川最不擅長舞文弄墨的,趕緊給他解釋。


    “那後來呢?”


    “後來呢?,那就要專心聽戲了!”香雪梅挑了挑眉頭。


    台上,戲已開鑼。


    忽聞一陣笛音,由遠而近分外空靈,隻見一女子,由後台緩緩渡步而出。


    她容顏清麗,淡妝素裹,纖腰盈盈不堪一握,一步一停,觀其麵容瑟瑟,想必心境甚是悲涼。


    “柳葉雙眉久不描,殘妝和淚汙紅綃。”她纖纖蘭花指微翹,輕理羅裳,神情落寞,低呤淺唱道。


    聲音雖輕,但卻餘音嫋嫋,台下看眾更是聽得分外真切。


    她隨即甩出水袖,又快速將水袖收迴,姿態曼妙,接著唱道:“長門自是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台下看眾一是竟忘了叫好,在悲憐的笛聲中,在她淒清的唱詞中,仿佛將自身代入,為她的悲而悲著。


    忽然,笛聲一轉,由初時的悲涼變得悠揚而寬泛,梅妃即隨著笛聲舞將起來。


    隻見她揮舞長袖,翩翩起舞,水袖舞動處,時而嫵媚迴首,時而隨風飛舞,時而又欲迎還拒,身姿柔順飄逸,翩翩然若驚鴻般輕盈,又恰如那落梅般飄逸,舞姿與悠揚的笛聲合二為一,天衣無縫。


    笛聲悠揚,逐漸由慢漸快,傳遞出堅韌的勇氣之音。


    梅妃也越舞越快,身輕恰似春燕,隨風一圈圈的旋轉飛舞著,真宛若那遊龍,飛舞在九天,睥睨著眾生。


    台下看客看得是如癡如醉,不敢發出一絲聲響,深怕驚擾到台上獨舞之人。


    小晏扭著身子坐著,心內驚歎那梅妃舞技,幾次欲想找穆清說話,可對方神情凝重,便訕訕作罷。


    “咦!”旁邊的石川卻發出好大一聲驚歎道:“這梅妃被貶入上陽東宮,原該很是淒涼,為何這舞卻越舞越有生機呢?”連石川都看出了舞者的堅韌之意了,不解的問。


    小晏正要說話,香雪梅卻輕聲歎道:“這位美人呢,居於冷宮之時,就曾著《樓東賦》和白玉笛一並獻於唐玄宗,望其能顧念舊情,與她一見。但這唐玄宗呢,雖念舊時情意綿綿,但懼怕那新寵楊玉環,不複得見,隻差人贈了一斛珍珠於她。”


    “那後來又如何了。”刨根問底是石川的老本行。


    “梅妃隻見珍珠未見唐玄宗,便心生傲意,迴一首《謝贈珍珠》,並與珍珠一道還與唐玄宗,以示絕決之意。”小晏耐心的給石川解釋。


    “這又是一個奇女子。”石川點頭稱讚。


    “梅妃原本出身世家,自小才情清絕高華,通琴棋書畫,更曉吟詩作賦,曾自比那晉朝才女謝道韞,也的確是個奇女子。”香雪梅的言語間都是對梅妃的讚譽之意。


    見石川凝神靜聽,又接著道:“她常吹奏白玉笛,並自創《驚鴻舞》,每作此一舞,唐玄宗便稱讚其,一座光輝,試想這樣一個女子,能不傲氣嗎?如果……”


    “如果什麽?”從來不會主動說話的穆清,卻問了一句。


    “如果她隻是嫁個普通人,命運會更好上千倍萬倍。”


    香雪梅垂眸歎息,穆清看了她好幾眼,眼神深邃。


    台上,一舞已盡,那梅妃竟折梅一枝,執於手心,施施然的步入後台。


    掌聲如雷,等著梅妃出來謝幕!


    掌聲如雷,等著梅妃出來謝幕!


    後台一片靜悄悄!


    “出事了!”石川第一個站起來,衝向後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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