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卻沒有立即離開西坪鎮,而是又迴到了他原來住的那家客棧。因為他考慮到現在已是黎明時分,如果現在走,會給這裏的守軍留下印象。好在自己以前住的那家客棧後門還開著,而客棧裏也一個人都沒有了。


    侯盼猜測,這些人一定是在他們離開後就都跑去報官了,隻是因為姬伯仁之前和那裏的軍官打過招唿,官府才沒有幹涉他們的行動!侯盼暗笑,姬伯仁這次還真是自尋死路,他先是穩住了守軍,然後又支走了河南道的武者,除了書院的十個人以外,所有能幫他的人都被他自己給廢掉了,這就是活該了!


    他徑直迴了自己的房間,先換了一套幹淨衣服,因為他穿的那套衣服已經被血弄髒了。他本想換一套沒有門派特點的衣服,但這次出來他們是集體行動,需要通過服飾來區分不同人的身份,不允許帶一般的衣服,因此他隻得又換了一套幹淨的庶子營的衣服。


    然後他又把收來的那一大包東西規整了一下,重新分成了一大一小兩個包袱,小的包袱包金銀和小東西,大的包袱包那些比較大的東西以及他那套髒衣服。等把這些都整理完畢之後,天都快亮了,侯盼又去廚房找了些吃的東西放在了小包袱裏。


    他這迴既沒有帶兵器,也沒有騎他原來的那匹馬,因為侯盼既然已經死在泰來客棧,侯盼的那匹馬和東西還是留在原地比較好!等到了安全的地方,這些東西再買就行了,反正他現在不缺錢。等這一切都準備好之後,他就徑直來到了城門口,等著開門。


    不過他卻沒能按時出城,因為晚上城裏出了那麽大的事,城裏實行了管製。天亮之後,城門雖然按時開了,但隻許人進,不許人出,所有要出城的人都隻能聚集在城門附近等著。對此侯盼也沒辦法,隻能和出城的那些人一起等在了那裏。


    相對於他的一夜未眠,劉繼祖倒是睡了一個不算舒服但還算安穩的覺。太陽剛出來,他就醒了,起來後先抻了個懶腰,感覺這迴比上次和周遜在外麵過夜要好得多。劉繼祖分析,這一方麵是因為春天的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另一方麵也是因為這個鬥篷比上次那個皮褥子可好多了,這還真是一分錢一分貨。


    劉繼祖收好了皮毛鬥篷,先去方便了一下,然後用水囊裏的水洗漱了一下。那匹馬見劉繼祖居然用它的水洗臉漱口,很不高興,又是打響鼻,又是用蹄子刨地。劉繼祖見了心裏想,這馬一看就是沒騸過的公馬,肯定不是書院的,脾氣實在不好。


    好在他懂得怎麽對付它,他先過去摸了摸它的脖子,柔聲說了兩句安慰的話,又喂了它四個饅頭,這匹馬就又高興起來。弄好了馬,劉繼祖把昨晚吃剩的牛肉和燒雞都吃了,就開始畫起妝來。這迴他把自己的眉毛畫粗,臉色抹紅,又粘上了那絡腮胡子,成了一個三十來歲,相貌粗獷敦厚的江湖武者。


    易好容之後,劉繼祖將行李和吃的都打包收好,牢牢地拴在了馬上,就趁著路上沒人時牽馬上了官道。而這時城門才打開不久,劉繼祖直接就進了城。守軍對他卻理都不理,而意料之中的那些河南道的江湖中人卻一個都沒看見。


    劉繼祖十分高興,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終於又消失了。他注意到西坪鎮的守軍都集中精力維持著出城人員的秩序,對進城的人根本顧不過來。因為城門裏麵這時已經聚集了十幾夥人,都是急著要出城的,有不少都在和官軍理論。


    但守軍卻不讓他們出城,說他們家大人還在勘驗什麽現場,等他們家大人搞清楚狀況自會放他們出城的。劉繼祖把自己的過所和秀才的證明都準備了出來,但根本用不著,他隻好又收了起來,繼續往西門走。


    但進了西坪鎮後往西走了沒多久,他就發現了一個地方聚集著大量的西坪鎮居民和過往的客商,另外還有不少的官軍在那裏活動,不知道在幹什麽。劉繼祖也很好奇,就湊了過去看,發現是路邊的一家店鋪著了火。


    隻是現在火已經被撲滅了,但那家店也隻剩下了一片灰燼。不過後院是磚牆砌的,還很完整,這會兒整個店鋪前後都被官軍封鎖了,有些士兵還在灰燼裏刨著東西,而聚在周邊的百姓正在指指點點地談論著這場火災。


    其中一個人可能知道的消息多一點,別人都在向他請教,隻聽一個人問道:“馬掌櫃,您剛才說您知道這些死人都是誰?”


    馬掌櫃脖子一梗,大聲道:“當然了,他們有十個就住在我們客棧呢!他們是昨天下午進的店,進城時我還湊巧看見了,正好就是三十個人,都帶著刀劍騎著馬。我一看他們穿的衣服就知道這不是一般的江湖人。我要是沒看走眼,他們應該都是三宗門的人!


    而這裏死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們!他們雖然是一起進的城,卻不肯住在一起,還都要住單間,十分舍得花錢,吃東西也是,什麽貴就點什麽!我們家隻住了十個人,剩下的二十個人,有十個住在了我們對麵的聚緣客棧,還有十個住的就是這泰來客棧。”


    這時另一個人大聲問道:“那您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


    馬掌櫃答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二猛昨晚當值,他多少知道點。但現在正和另外兩家店昨晚當值的夥計一起被問話呢,等他們出來,你們問他們就行了!看時間應該快出來了吧!”


    正說著,就有三個夥計從被官軍圍著的後院走了出來,大家一見就都湊了上去。劉繼祖聽那馬掌櫃說那三十個人是三宗門的弟子時就是一驚,這些掌櫃都是經多見廣的人,他們一般不會看錯,難道真是派來道界這裏的那三十個人出了事?


    於是,劉繼祖也牽馬跟了過去,他要聽聽到底出了什麽事,看和自己有沒有關係。他還在想著怎麽提問既不至於引起別人的關注,又能得到自己需要的消息,就已經有人發話了。其實,這種時候根本不用他提問,對這個問題感興趣的人大有人在,他們都替劉繼祖問了。


    馬掌櫃的第一個問道:“二猛,趕緊說說,昨晚到底是怎麽迴事,大家夥都等了半天了?”


    那個叫二猛的就是書院弟子住的那家客棧的夥計,也是第一個被人從被窩裏拎出來的那個。二猛見是自家掌櫃的在問話,不敢怠慢,連忙答道:“昨天夜裏子時左右,我在床上睡的正香,突然就被四個江湖人叫醒了。可把我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進來了強盜。


    不過,這幾個人雖然是從後院翻牆進來的,卻不是要搶劫,隻是要找今晚住在咱們店裏的那十個江湖人。這四個人都是兇神惡煞的,還都帶著刀,我不敢拒絕,就按照他們的吩咐把那十個人都叫到了大堂。那十個人來到大堂之後,見了來人都嚇了一跳。十人中一個帶頭的,立即跑到那四人麵前,對著一個公子摸樣的人,問了句,‘伯仁公子,您怎麽來了?我父親和常副館主呢?’


    但那個被稱為伯仁公子的,似乎不喜歡這個人,根本沒搭理他,而是掏了一大錠金子出來,丟給了和他一起來的那三個人,說‘把你們的人都召集起來,立即離開西坪鎮,我已經給守門的衛兵打了招唿。今晚發生了大事,你們迴各自的門派等消息就行了。’


    那可是一大錠金子,我的媽,我這輩子第一次見那麽大塊的金子!但那三個人卻不識好歹,拿了錢還不趕緊走。那伯仁公子就不高興了,說‘如果你們不立即走,等會兒有事發生了,要是連累了你們,可不要怪我沒有提前告訴你們!”


    那三人聽了這才趕緊溜了,等他們三人走了之後,那伯仁公子就讓人把我拖進了一個空房間裏,還恐嚇我,說我要是敢出來,就廢了我。我剛才聽崔隊正說,拿了金子那些人子時剛過就叫開了東城門,離開了西坪鎮,據說一共有十二個人呢!


    我聽著更點,差不多醜時左右,住在客棧的十個人和那個什麽伯仁公子才一起走了。我等他們走了之後才敢出房間,發現他們還從咱們後廚拿了不少東西吃,我擔心出事,就把其他客人也叫了起來,然後一起繞小道跑去崔隊正那裏報了官。崔隊正說昨晚是江湖中的事,那些江湖人處理完了自會離開,不會牽連當地居民,因此官府不便插手。他怕我們自己惹事,還把我們都扣在了那裏。


    誰知道這些人都死在了這裏,還放了火!聽崔隊正說,屍體已經都刨了出來,一共三十具,我們三個都辨認了一遍,但屍體都燒焦了,臉都毀了,衣服也燒沒了,完全沒辦法辨認!崔隊正他們現在還在清理那些沒燒掉的東西,是想看看還有沒有什麽能證明他們身份的東西在。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剩下的由他們倆接著說吧!”


    眾人聽了都覺著很過癮,這麽刺激的事確實是乏味生活的有效調劑,隻是二猛說的有些意猶未盡,於是連忙看著另外兩個夥計,讓他們快說。劉繼祖心裏則是翻江倒海一般,他現在已經很清楚了,二猛嘴裏的伯仁公子應該就是姬伯仁了,這家客棧住的肯定是書院的那十個弟子。


    姬伯仁半夜來到西坪鎮後,最先找到了他們。書院的十個弟子裏,有一個可能是侯通的兒子,而那個在自己逃跑後,咒罵自己的應該就是那個常副館主了。聽這個頭銜,不用猜也知道,他應該是通靈館的副館主了,沒準兒就是二毛、四毛的主人。而跟著姬伯仁來到客棧的那三個人應該就是負責監控西坪鎮的那些河南道的江湖人。


    但姬伯仁為什麽隻有一個人來了這裏?他是來追自己的嗎?他是怎麽進的城呢?三宗聯盟的其他人為什麽沒有一起跟著來呢?難道是他的腳力快先到了?但他為什麽要把河南道的這十二個江湖人打發走呢?這不是在削弱自己的實力嗎?還是說,姬伯仁來這裏並不是為了對付自己?但他們又是因為什麽原因死在了這裏呢?劉繼祖越聽疑問越多,隻好繼續聽下去,希望後麵的兩個夥計能幫他解開一些疑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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