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當然不僅是李四柱,許大郎與周氏,娟子嬸與小柳,也都被叫了過來。算上周圍主動過來瞧熱鬧的村人們,又是烏泱泱的一群人。


    他們家這些日子怕是成了村裏的娛樂節目了,許昭楠好笑的想。


    主位上坐著的裏正也姓許,算一算許昭楠得喚他一聲小爺爺。


    上河村是雜姓村,不過幾代下來,大姓也是有的,就比如許家。這會兒除了裏正之外,另外還有目前許家輩分最高的那位也在上首坐著。


    許裏正這人喜歡和稀泥,算不得威嚴,大約是這個原因,小蔡氏才另請了人來吧。


    又看了看臉色蒼白的李四柱,許昭楠說道:“先叫四柱叔坐下吧,他那腿傷的嚴重。”


    “就你會心疼人?!瞎顯擺!長輩們都在這兒呢,怎不見你問個好,倒是對著個外人噓寒問暖!白眼狼!”人一多小蔡氏就膽氣壯,指著許昭楠開罵了。


    許昭楠都懶得理她,隻抬頭看向許裏正。


    裏正麵子薄,趕忙叫人搬了個凳子出來,先讓李四柱坐下了。


    這大多數人都站著,就他先一步坐了,李四柱就覺得自己腚下頭好像長刺了一般,不踏實的很,擰著眉頭繼續解釋先前的事兒。


    “先頭蔡小嬸的問話可真是冤枉我家了,我這腿傷了,那是東家湊西家借的銀子,可沒叫您家掏過錢。至於我婆娘和閨女能賺銀子,那是實打實的出活兒了,但凡能看著點兒天光,這手裏頭的針線活就沒斷過。”


    “放屁!”


    小蔡氏跳腳道:“你那賺的什麽銀子!啊?那分明就是昭楠那蹄子舍給你們的!她哪來的錢?那都是我們老許家的錢!你們也敢拿,怎麽不把你爪子燙掉了!”


    許昭楠心裏的猜測被證實,還真是昨天王氏去高密,小蔡氏想弄錢了。


    她看了看李四柱,倒是沒想到這位叔叔長了張憨厚的臉,說話倒是挺圓滑,想的也周到。這會兒沒把自家借銀子給他的事兒說出來,那就能少掰扯一些。


    許昭楠來時在別人家柴火堆上隨手抽了根樹枝,小臂粗細,成人腿那麽長。


    這會兒她把樹枝拿到身前,慢條斯理的徒手掰著小樹杈。


    她這舉動叫好些人都嚇了一跳,周圍離得近的都往後退了好幾步。


    許二郎早就躲挺遠了,這時便喊道:“她路上就拿著這棍字了,我叫她扔她還不聽!”


    “我說二叔,我這一天天的總往外跑,再怎麽說我都是個女的,拿點兒東西防身不過分吧。”


    許昭楠這話還真沒啥問題,可偏偏這會兒拿出這東西來,在場人就沒不害怕的……


    害怕還不敢說啥……


    許裏正敲了敲桌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昭楠啊,那啥,你先把棍字放下,總不能在小爺爺這兒還要防身吧?先來說說你奶提的事兒。”


    “您說。”


    “你奶說,你偷了家裏的銀子,跑鎮上去開了間鋪子?”


    小蔡氏的膽氣來的快去的更快,這會兒插嘴的音調都低了不少,“就是,你、你,毛鎮上一個鋪子多少錢,你個閨女哪來的錢?你說清楚咯!”


    “我哪來的錢?山頭打獵得的,小弟們孝敬的,這有什麽稀奇的?”


    許昭楠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來,“怎麽著?你想要這個錢?”


    “那、那就應該給我!”小蔡氏的眼神左顧右盼,到底這個話還是出口了。


    許裏正皺起了眉,剛想說話,許家的族老卻是搶先一步。


    “你這娃,不講究的很。你家可沒分家,這無論是怎麽得著的銀錢,都該給家裏頭的長輩拿著,哪有你個娃娃亂花用的道理。”


    完全是因為活得年紀夠大所以才成為了“族老”的老人,開口就是副倚老賣老的架勢。這種打個噴嚏都可能有危險的人兒,就隻能讓著嗎?!


    許昭楠端出張恭敬的笑臉來,“曾爺爺,您家曾孫子在哪兒呢?我外頭幹事兒正好缺人,帶上他一塊兒啊。”


    老人我動不了,孩子還不能動嗎?你敢瞎逼逼,我就敢揍你曾孫子!


    這人老成精,許族老就是再端著也能明白許昭楠這內裏的意思,更何況許昭楠根本就沒多少掩飾,她還重新拿起了放到一邊的棍字,就差現場直接演示了。


    “我、我可不去啊,曾爺爺,我迴家啦。”


    人群裏傳出個孩子的高喊聲,接著就見一個男娃躥了出去。


    許族老的麵子掛不住,這麽大年紀了還伸手使勁兒往桌上拍了兩下。


    許昭楠是不在乎,許裏正給嚇夠嗆,忙招唿幾個人,先把老人家給請走了。


    要不說一力降十會呢,真要路袖子幹仗,那嘴炮的也就慫了。


    許昭楠心裏感慨完,這才走到她爹娘身邊。


    “娘,來了多久了?妹妹呢?爹啥時候迴來的?今天咋這麽早歸家?”


    真是無論經曆多少迴,周氏都不太適應她家閨女這從戰鬥到日常的轉換速度。


    “啊……那個、你妹妹托給隔壁王嬸兒給照顧呢。你爹是你二叔從關宅裏頭給叫迴來的。”


    許大郎倒能跟上閨女的腦迴路,搓著手挺懊惱,“你說這整的,我那頭活兒還沒幹完,著急忙慌的給我叫迴來,也不知道要幹啥。就在這兒站大半天,你說哪有這樣的,主家要生氣的。”


    “那不能……”


    “是嗎……”


    周氏眼瞅著這父女兩個就嘰嘰咕咕的說起了話來,她茫茫然的抬頭往周圍看,就見近前的幾人也是跟自己同個表情,甚至還有人抬頭看了看天,大概在想——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幹什麽????


    周氏被自己的腦補逗樂了,笑了一下,急忙拽了拽那兩父女,低聲訓斥道:


    “好好的,這什麽場合啊,你倆就嘮上嗑了?!這是裏正家!”


    許裏正正好把族老安頓完,從周氏身邊經過,聽到這話就重重“哼”了一聲。


    小蔡氏是想過自己弄不過許昭楠的,可她都把族老給請來了,就琢磨著能逼出些錢來就成,哪想到人來了幾句話的工夫就讓她的準備全都白費了。


    想到老三說的那個事兒,小蔡氏咬了咬牙,還是又站了出來。


    “許昭楠,你別在那兒扯犢子。我就問你,你是不是老許家的人,你賺的錢是不是該往公中交!你拿著一袋子錢給那個南女,我是不是得要迴來!”


    許二郎與王氏在一旁幫腔,一個喊著叫裏正做主,一個叫著讓鄉親們評理,這氣氛還真叫他們給煽動了起來。


    許大郎急了,閨女的事兒他不知道怎麽開口,李四柱這兒他是要護到底的。


    “娘你這話不對,四柱的腿傷本就該咱家出銀子,如今連銀子都不出,人家媳婦孩子賣力氣賺了錢,那怎麽能不給工錢?”


    “呸!你想出銀子你出啊!你拿著公中的銀子出算哪門子的本事!虧你還是個男人,克扣你老娘的錢去貼補自個兒的虧空,這話你也說的出口!”


    小蔡氏可是真有幾分胡攪蠻纏的功力,傷成了許大郎自己的欠債,錢卻直接成了公中的錢。


    這種一片亂糟糟、當事人還頭腦法熱的時候,真是容易讓她糊弄過去。


    許昭楠手裏棍字一提一揚,沒打著人,可又嚇了不少人一跳。


    便連許大郎與周氏都被駭著了,愣了下就要過來攔她。


    搖搖手,許昭楠說道:“莫慌,裏正小爺爺在呢,我哪敢動手?就是大家夥說話聲兒太大,叫我沒辦法迴答繼奶奶話了。”


    她麵向小蔡氏,“下麵的話,我在我爺的墳頭就說過,這會兒我再說一遍,希望您能記住,以後莫要再問了。我是許家人,我爹我娘都是許家人。繼奶奶,你不是,你那兩個兒子都不是。


    錢當然要交公中,可我要交也是交在我娘那兒。您想要,得管你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女們要。


    至於我家的錢怎麽花用,那也是用不著繼奶奶費心的。”


    許昭楠頓了頓,沒理會四周圍的倒抽氣聲,隻繼續盯著小蔡氏,“聽懂了嗎?還需要我說的更明白嗎?”


    “這是在幹什麽?”


    就在這氣氛壓抑的時刻,門外卻是突然響起了一個男聲,眾人聞聲望去,是許厚海過來了。


    休沐的日子還沒到啊,他怎麽迴來了?!


    許昭楠心裏疑惑,也有點兒可惜,要是他再晚進來會兒,說不得就能把小蔡氏那些破爛事抖露出來了,如今嘛……


    看看村人們互相間驚疑探尋的表情,還有低低的私語聲,也算有點兒效果吧。


    “娘,這是在幹什麽?”


    許厚海走到小蔡氏身邊,又問了一句。


    小蔡氏肉眼可見的縮了縮脖子,看來今天這事兒許厚海應該是不知情的。


    旁邊許二郎與王氏也走了過去,七嘴八舌的說了下情況,他倆臉上表情都挺興奮,時不時的還要瞪一眼許昭楠這頭,看來是想要許厚海出馬。


    不過,許昭楠心道,許厚海還真不一定會站你們那邊。


    果然,事情說完,許厚海的臉色已經烏沉沉了。


    他雙手抱拳對著裏正一鞠躬,又走幾步到了許大郎身前,“大哥,這事兒是叫侄女受委屈了,咱們迴家說吧。”


    在許昭楠眼中,她爹就是個真的傻白甜,除了護著妻女的時候有點兒狠勁兒,旁的時候都好說話的很。


    於是,小蔡氏搞出的這個事兒,雷聲大雨點小的就算是結束了。


    隻許裏正的臉色很不好看,估摸著後頭還有許厚海要道的歉呢……


    一行人分了兩撥往迴走,許大郎一家在前,說笑間便到了家,還沒推開大門,竟是撞上了從他們屋裏出來的許靜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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