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卻是老張在那觀後的水澤旁找到了韓馳,卻是告訴韓馳他的入觀時間便算定了,便是十七日之後,隻是還不知道拜在鬆字輩的哪位道長門下。


    如今觀內鬆字輩的道長隻餘三人便是鬆真、鬆子、鬆如三位道長,其中鬆真道長有徒是七人,鬆子道長有徒五人,鬆如道長卻隻有兩個徒弟,卻是甘泉和甘露兩個道童。


    如今卻還多不了解觀內情況,隻是鬆如道長卻是很想老張入他的門下。


    韓馳便有些遲疑的問道“這鬆如道長便是比你都要年輕,總不會真讓你拜入他的門下吧?”


    老張卻先笑了一番韓馳的見識淺薄,才娓娓道來其中原尾。


    別看韓馳一口一個老張的叫,其實老張也不算老,便也隻是四十出頭而已,隻是多年漂泊不定的生活,才讓他雙鬢染了些白發。


    便說四十在這個世界也不算小,便是有些人都已三世同堂,隻是和這鬆字輩最年輕的道長鬆如比起來還是不夠看的,如今性格有些直爽的鬆如道長,其實以年過七旬,隻是你現在看他卻比老張還要年輕許多,便從此處就能看出這修行卻有神奇之處,更不要說這一天觀的功法卻還是不全的。


    這四十歲的拜個七十歲的人為師卻有什麽不妥當的?


    便說修行之事當真玄妙無比,便是這韓張二人還未踏出這步,隻是在這門外向裏麵望上一望,便是這一眼所看到的就是之前想都想不到的。按理說兩人應該興奮無比,隻是老張卻也是高興,隻是這種高興卻總讓韓馳覺得少了點什麽,而韓馳卻連高興也隻能表現在臉上,心中便總覺得有什麽堵住了一般,讓他非常難受,卻又說不得,更是改變不了。


    而更難受的便是心情鬱鬱的,卻還不敢表現出來。


    這種心情一直持續到韓馳和鬆子道長一同下山,原本說好韓馳要參加老張的受籙大典,卻都沒能實現,便讓韓馳的心情更加鬱鬱。


    曲終人終散,筵罷各歸家,本來不該如此嗎?


    這個道理韓馳卻也知道,隻是韓馳還是無法改變自己心中的想法,便如前世每晚都要熬到一兩點鍾才肯睡去,是不知道熬夜不好嗎?肯定不是的。


    同行的鬆子道長卻是看出了韓馳心中的鬱鬱,便也在下了山後,卻是在也見不到那些送行之人時,這才與韓馳說道“韓家小子,你可知這修行中最常見的難關是什麽嗎?”


    此話倒是引起了韓馳的興趣,便說道“我從未修行過,自然不知”。


    鬆子道長便又說道“修行之人最怕的就是知守障,此障為心障之末,是最易破的,卻也是最難破的,你可知什麽是知守障嗎?”


    韓馳自然不知,隻能搖頭。


    鬆子道長卻指著韓馳說道“你現在這樣便是知守障,你明知該幹什麽,不應該想什麽,卻還是偏要如此,明知有錯卻還偏偏不改,便是去了那仙霞宗,能入得門嗎?便是入了門,便能修行了嗎?便是修行了便能上進了嗎?”


    韓馳卻被說的一時麵漏愧色。


    這鬆子道長卻沒有打算放過韓馳,便繼續說道“你是覺得你搶了那張秋生的福緣,還是受不了這分別的淒苦,或者幹脆是疑我對那張秋生說了什麽?”


    韓馳聽完卻是趕緊搖頭,這並非是他心裏所想隻是嘴上卻說不明白“我怎會如此想,你怎會如此做,隻是我……”


    隻是鬆子道長卻又問道“那你這鬱鬱之情,卻又為何?”


    韓馳沉思了一陣,這才原原本本的道來“我心中一直便想,我這求道之心一直都未有多麽堅定,便是中途也有好幾次想要放棄,還是老張一次次把我勸住,我才堅持到了現在,而如今卻是我要……,我便很怕自己做不好,卻怎麽對得起老張這一路的扶持”。


    說到這裏韓馳停住了嘴,鬆子道長卻是知道韓馳後麵的話是什麽意思,便是這求道心更堅定的老張卻隻能留在天一觀,此生注定隻能入下三境,恐怕長生無望,卻讓他這個求道心智不堅之輩得了天大的機緣,韓馳此時的心有鬱鬱,卻是一半為老張名的不平,而另一半卻是對那將走之路未知的恐懼,之前他敢上路,是因為有人為伴,如今卻要他一人獨行,他是有些怕了。


    鬆子道長卻是哈哈一笑,這才說道“心存畏懼未必全是壞事,隻是你未想過,如果你現在就放棄了呢?那張秋生這一路卻不是更加不值,便不說你能不能入那仙霞宗,第一便是你真的甘心這麽放棄嗎?第二便是如你這般自暴自棄卻又對得起他?”


    此話卻是真實打在了韓馳的軟肋之上,一時更是讓他羞愧難加。


    卻沒想到,鬆真道長卻沒在繼續激他,便隻是緩聲的問“此時卻又如何做想”。


    韓馳便實實在在的迴道“此時是一萬個念頭,卻怎麽也抓不住”。


    鬆子道長卻是拍了拍他的後背,這才說道“無妨,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此時莫要多想,隨我往前走便是了”。


    兩人是走路下山,這鬆子道長之前便也說了自己是不會騰雲駕霧本事的,如今早走幾天便是因為要托人讓韓馳入那仙霞宗,自然要早去打點。


    隻是這一路行來卻看這鬆子道長便是臉不紅來氣不喘,反倒是年輕的韓馳都有些趕不上他的腳步。


    如今鬆子道長說完,卻是腳下再次發力,一時速度又提起三分,這迴韓馳追起來卻是真的吃力了,便哪還有時間去想其它,隻是用力去跟,生怕被這可能已經是年過百歲的老道長給扔在後麵,那可真就丟人丟大發了。


    這速度提起來便行的快了許多,沒至晌午便以到了山腳之下,此處剛好有顆參天的鬆樹,樹下卻有幾塊整齊的大石,卻是剛好可以供人在樹下休息。


    鬆子道長卻把韓馳引至此處,便拿出水來要韓馳慢用。


    等韓馳喝完水,這鬆子道長卻才問道“此時如何?”


    韓馳卻才覺得,心中抑鬱之氣卻是消散了大半,便馬上拱手對這鬆子道長行了一禮“多謝道長提點”。


    鬆子道長卻是搖了搖頭,這才說道“我卻未幫你什麽,所謂知守障,便是知錯而守,但你隻要還想往前走,並且走出去,便一定可以勘破,如今你好了一些,卻不是我說了什麽,而是你還想繼續往前走罷了”。


    此話說完,鬆子道長卻是問了一個無關的問題“韓小子,你可知此地為何處?”


    韓馳自然搖頭,便知不是什麽山腳之下這麽簡單的問題。


    鬆子道長卻雙臂張開,似要將這天、這地,裝入自己的懷中,看他此時卻是生出許多豪氣,隻是一語卻也讓韓馳驚在當地。


    “此處便是我天一觀原來的山門!”


    便是此語卻讓韓馳如何不驚,借著晨光二人便以上路,這一路還若小跑一般,卻是未怎麽停歇,這麽久要走多遠的路,能走多遠的路,韓馳卻怎麽可能不知道?


    鬆子道長卻又放下了手臂,來到韓馳麵前,便又說道“隻是那又如何,如今這天一觀,雖占地頗大,卻能與此前比嗎?”


    韓馳隻是搖頭。


    鬆子道長卻又說道“我與你說的不是這個,而是這大和小之間卻是藏著多少的失落與不甘,想我天一觀從大變之日起,以過三十六代。雖然天一道門變成了天一觀,但是每一代人都未曾放棄,便是能往前走一步的,卻都要拚命往前走上一步,便是走不動的,也要舍了命的不讓觀中後退一點,從隻餘客舍一間,到如今房屋成群,從功法盡失,到門人可入下三境,再到大師兄的半步知命,卻又是何等的豪氣,何等的堅忍”。


    說道這裏便是氣息綿長的鬆子道長,也不得不再緩上一口氣來,所訴這些卻是讓他都激動到不能自己。


    氣息平穩過後鬆子道長這才又道“韓小子,你可知這三十六代千於人,便隻要一代人不曾盡力,我觀卻是存與不存都是兩說的嗎?”


    韓馳確是真正的震撼了,甚至心中生出了某種悸動,隻是他還未說話,這鬆子道長卻又說道“今天與你說這些,便是想告訴你,我想幫你入那仙霞宗,一是看在你與我觀有恩,隻是此恩卻不至於讓我走這一遭。第二卻是最重要的,便是我們三個師兄弟都看好你,能守著天一觀至此,我三人便是法力低微,但看人的眼光卻是不比那什麽名門大宗要差的,我們看好你,便說明你有著非常的秉性與資質”。


    說道這裏這鬆子道長卻是頓了頓,這才異常鄭重的說道“我便在此求你一事,你應或不應都無需說與我聽,便是不應,我也竭盡全力幫你入那仙霞宗,所以你無需負擔。我隻希望,若有天你真能大道直行,入那上三境,若我門有難,還希望你在能力範圍內,幫上一幫,便隻幫上一幫即可。”


    韓馳望著此時站在身前的鬆子道長,卻仿佛看到這千年以來多少代人,便是這麽一點點,一件件的為了宗門的複興在努力著,付出千辛萬苦,便是換一個承諾或者一種可能,那是多少的血淚,又是多少的心酸。


    鬆子道長說完,便也沒想聽什麽答案,其實兩人心中怎能不明白,就是韓馳現在答應了,到時有事便真的會幫嗎?所以他隻是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道袍,這才又與韓馳說道“韓小子,閑話說完,咱們趕路吧!”


    韓馳卻是叫住了鬆子道長,等鬆子道長轉過身來,韓馳這才行了一個大禮。


    隻是這禮行完,韓馳卻未說話,鬆子道長卻也未問。


    兩人便是頂著烈日而行,頗有一種,此路雖遠,卻在腳下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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