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張二人便這麽豎著耳朵小心翼翼的向前走著,便是二人剛才說的多麽豪邁,說的道理怎麽聽都怎麽對,便臨到事前,卻也真的豪邁不起來,必定可能關乎生死,怎可能視之如無物?


    隻是這份忐忑越濃烈,便又生出更多對陸公子的敬重,二人大概率的不會有性命之憂的,必定這是個仙魔現世的世界,便是亡命之人卻也不敢輕易的去打殺一位道長,就是不怕死,還能不怕死後之事?便有著這層保障二人都如此不堪,那已有幾分慷慨赴死之心的陸公子卻又如何心情呢?


    隻是二人愁,這地底的鬼物卻是更愁,主人讓他護著這二位周全,卻沒想到,居然遇上兩個憨貨,這二位生路不尋卻偏偏往刀口上送,這便也倒罷了,自己卻還不能現了行蹤,把這二人攔下當真是愁死鬼了。


    這鬼物左想不對,右想又是不行,便隻能一咬獠牙,幹脆先到前麵把那山匪皆吃入腹中,不就結了?


    想到此處,這鬼物便怎麽都覺得自己實在聰明,隻是以後如何說給主人去聽?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一個好的想法,卻發現那兩個憨貨早已走遠,卻也不在耽擱,便直接使用盾法,不但瞬間追上二人,卻又用力便將二人遠遠的甩在身後。


    老張牽著騾子,韓馳卻也沒有坐在車上,隻是兩人忐忑的表情卻也瞞不過彼此,便想調笑對方兩句,卻也是先將自己給笑了,倒是一時沒有合適的言語。


    隻是這老張卻難得多了幾分說話的興致,便衝著韓馳樂嗬嗬的說道“韓小子,你不是問過我,咱們這到底是在做什麽嗎?其實老張我啊,會的東西也算頗多,便讓我單獨做任何一事,便都夠我生活,若在勤快一點,娶妻生子卻也不是難事。隻是我這輩子都在求仙問道,便讓我不去求了,那你說我該如何,我這些年卻又為了什麽?”


    韓馳卻難得覺得有些對不起這老張,必定自己的懷疑和動搖,卻是在另一個層麵大大的否定了這老張的一生。


    但是老張卻沒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覺,卻依舊樂嗬嗬的說道“便是此時隻有你我二人,而前方還不知有何事在等你我,我才要說上一說,若是以後別人問起,我卻打死不會認的。你說的沒錯,這個世道便是強者為尊,弱者皆為玩物,而老張我卻就是不服輸!便曾給別人服低做小怎麽了?便是一日三餐不濟又如何?我老張便要以後坐在那雲端,好好嘲笑一番那些所謂富貴之人是何等愚昧。如今眾生笑我,且看以後如何?若然以後還有我,不笑眾生曾笑我。咱們求仙問道,不就是求一份逍遙嗎?心中有這一份逍遙,何處去不得?何事做不得?”


    韓馳便這麽看著有些得意縷著自己胡須的老張,卻一時感慨萬千。


    以前總覺得老張老於世故,雖然求仙問道之心頗堅,卻總覺得他便少了三分仙氣,便是自己跟著這老張學的,都開始圓滑起來,而如今再次看來,卻也隻是見到了自己的淺薄,而這老張卻還真得了幾分瀟灑之意。


    心中有仙,哪裏不得逍遙?如無此心智,卻又求個什麽仙,問的什麽道?


    韓馳卻難得的對著這老張拱手而拜“便是今日,卻也隻是今日,我韓馳無論如何都要喊你一聲張老,小子受教了!”


    老張看到此處,卻覺得頗為難得,這個韓馳平時奸猾的很,卻難得虛心一次,便忙問道“想明白否,卻還走是不走?”


    韓馳卻如卸去諸多重物一般,渾身自得一份清爽暢快,卻是朗聲迴道“不走了,待成仙得道之日,你我二人一起端坐雲頭,便再問腳下芸芸眾生,逍遙否,如何?”


    老張卻是難得的激動起來,便忙說道“便這麽定了!”。


    說完這句老張便又跟了一句“不走就好了,還真怕你這要和我分銀子呢”。


    隻是此話說完便知漏了嘴,再去看那韓馳,卻也隻見他笑意不減,便用那熟的不能再熟的語氣迴道“今天你便是真的張老,說什麽我皆聽之”。


    老張聽完這句心裏卻是十分的舒服,但隱約覺得似有不對,誰知韓馳的話卻也沒有說完,後麵卻還跟了一句“等明天再和你算賬,看看有沒有人貪墨了公款,中飽了私囊”。


    聽到此處老張卻是叫苦連連,說這管賬有多麽辛苦,多麽費腦,你這小子怎麽不懂得體量老人?韓馳卻是冷笑不止,我還不知你這老張的秉性?


    二人一頓說笑,卻是忘了賊人再前生死難料的局勢。


    如此便也能算一份逍遙吧?便是兩個普通之人,為那一分俠氣,兩分一起,敢走這麽一遭,且就算他是吧。


    等二人又走了大半個時辰,這才看到遠處隱有火光,隻是卻沒有打殺之聲,忐忑的心情便又瞬間迴歸了二人,什麽逍遙?早就忘的一幹二淨。


    隻是已走到此處,卻也沒有迴頭的道理。


    韓馳便忙對老張說道“快裝些仙風道骨出來,一會若有賊人殺來,也好唬他一唬”。


    老張點了點頭,覺得韓馳說的有幾分道理,更多的卻是實在沒有他法,便馬上端出了一份高人模樣,什麽是高人?簡單一點說,便是心中無事,目中無人,這活老張門清。


    隻是走進了一看,卻沒有什麽滿臉橫肉的山匪路霸,隻是一籠篝火前聚著一幹人等,靠進篝火處隱約還躺著許多傷員,這些人正小心翼翼的望著踱步而來的韓張二人。


    此時篝火旁的群人卻怎能不心驚膽跳,剛才一番苦戰,從這傍晚便一直打到剛才,數次險象環生,若不是眾人團結,若不是後來那名藍衣的陸公子從敵人後方殺出,打亂了這群山匪的布置,說不得今日眾人便都要埋骨於此了。


    隻是這陸公子卻也人單勢孤,這些常年作惡的山匪卻是很快便壓住了陣腳,就在眾人無力支撐之時,那山匪的頭目卻突然七竅流血而亡,而接下來卻又有幾名山匪接連倒地,這兇悍異常的山匪卻哪還有再戰的心思,結果一哄而散,便是那山匪的頭目的屍首都無人管顧了。


    隻是正待大家聚攏起來包紮傷口之時,便又有腳步聲起,眾人心中卻都跟著腳步聲提了起來,生怕是山匪又殺了迴來,卻沒想看到隻是兩個道長悠然的踱步而來,那個年輕的倒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那個年長的卻自有一份仙風道骨,端是一幅高人風範。


    便是此時你在此處,會不會覺得太過巧合?


    苦戰半日都無法奈何的山匪,就這樣莫名其妙的便死了,而且死法之怪眾人生平未見,便也隻能覺得是鬼神或是仙人所為。眾人被救了,正在疑惑呢,卻馬上來了兩個道長,這兩個道長一看就知道手無縛雞之力,卻還偏偏敢在夜間走這有山匪出沒的道路,便要是你,又會如何想呢?


    篝火旁的眾人沒敢亂動,其實韓張二人也不敢肯定這篝火旁邊到底是什麽人,二人也分不清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卻怎敢亂動?這滿地的屍首血跡,換你你不心虛?


    老張也是無法,便隻好這麽端著高人的模樣,便打著能唬一時便唬一時的主意。


    卻沒想到這老張越是端著,這篝火旁的眾人便越覺得這老道長定是個高人或者幹脆是個仙家,說不得便是這高人或者仙家施了法術才救了大家,不信你看在這屍橫遍地之所,這老道長卻依舊麵不改色,一副風淡雲輕的樣子,不是高人敢這個表情?而且你看那眼神,不但沒有一點驚懼之色,便是篝火旁的一眾之人卻都有入不得這道長眼中的架勢,哪還能不是高人?


    其實他們哪知道,這老張是拚了命的不去看那細節,生怕一不小心漏了怯。這裝高人端架子其實也是力氣活,這老張心中卻是開始焦急起來,但不能先動,說錯一句,卻是給對方漏了底,接下來這招就不好使了。


    篝火旁的眾人卻也開始急了,便這麽曬著這高人恐怕不妥,隻是也沒有人跟這仙人打過交道,卻又不知該做什麽,幾個聚在一起的主事之人一合計,沒見過神仙,還沒拜過神仙嗎?幹脆率著眾人便“噗通”一聲全都跪了下去。


    此時老張蒙了,韓馳也蒙了,二人便一時心中升起無數的問號,我是誰?我在哪?他們在幹什麽?我要不要也跪下才不會顯的這麽突兀?


    卻沒想此時又生了另一事更是更加堅定了眾人的想法,原本最靠近篝火邊一直躺在地上養傷的陸公子,在眾人接連跪到後,卻才看清這前麵發生了什麽,原來是山下托付後事的兩個道長居然來到了山上,這陸公子卻因劫後餘生,便想也未想,便是有些激動,就直接衝韓張二人喊道“兩位道長陸某在此!”


    隻是喊完這陸公子卻才些疑惑起來,便又問道“不是告訴兩位道長山上有劫匪嗎,二位卻怎麽也跟來了?”。


    這下卻是正好,算了補了最後一刀,眾人哪還會再疑其它?這明知上山有這夥劫匪在行兇,還敢往山上來的,不是高人是什麽,難得是送死的憨貨嗎?便接連磕頭,大家異口不聲的說道“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感謝仙人活命之恩”


    “道長仙福永享”


    ……


    韓馳和老張確是更加蒙了,韓馳看了一眼老張,意思是在問“你幹什麽了?”


    老張縷了一下胡子,大概是在迴答“我什麽也沒幹,就是這麽端著了”。


    隻是哪止人蒙了,便是躲在遠處的鬼物也都蒙了,這幫人跪這兩個憨貨幹什麽?難得被自己嚇傻了?


    這鬼物一想卻又覺得不對,便自言自語道“不對,不對!這兩個隻會送死的憨貨有什麽可跪的,便是跪下,不也應該跪我嗎?”


    “也不對,也不對,這兩人雖然都是憨貨,但卻是主人要我看護周全的,是主人在意之人,那怎麽能算作普通之人?”


    “這便對了,這群人跪主人在意之人便不是在跪主人?如此說來我卻要看顧好這兩憨貨才行,因為看顧好這兩人便是伺候主人,和這群人跪這兩人是一個意思”。


    “那我要怎麽做呢?”這麽一想,卻使這鬼生也開始迷茫起來,因為除了知道這二人喜歡送死,卻也不知道這二人還有什麽愛好,本來腦子就比較混亂的鬼物,腦子卻更加混亂起來。


    當真是難死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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