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會議室內,氣氛凝滯而壓抑。木質長桌上擺滿了文件夾和資料,會議室的窗簾半拉,陽光被厚重的布料擋得隻剩下些微的光線。空氣裏充斥著難以忽視的緊張感。


    陳南坐在長桌一側,麵前放著整齊擺放的病曆資料。他身穿幹淨的白大褂,雙手交叉放在桌麵,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隻有眼神中的一絲堅定表明他已經做好了應對的準備。他的目光不時落在對麵,那是一張寫滿倔強和不屑的臉——田夢蘭。


    田夢蘭今天穿得十分講究,手腕上戴著一隻鑲鑽的手表,耳垂上的金耳環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她臉上帶著冷笑,眼神中滿是嘲諷。她隨意地靠在椅背上,雙臂交叉,右手不時用力搓著左臂,仿佛這樣能壓下心中的躁動。


    “今天召開這個會,是為了更好地溝通,”坐在主位上的楊鴻年開口,語氣中透著一絲鎮定。他身著一套深色西裝,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靜,“田女士,陳醫生的診斷出於對您的健康負責,我們希望能消除您對醫生的誤解。”


    “誤解?”田夢蘭眉頭一挑,冷笑著說道,“楊主任,這種診斷叫負責?一個醫生張口閉口‘病變’,聽著就讓人心驚肉跳!我看這就是嚇唬人。”她的語氣中充滿了不信任,甚至帶著一絲挑釁。


    陳南聞言,輕輕吸了口氣,將麵前的病例推到桌子中央。他坐直身子,語氣平穩而真誠:“田女士,藍色舌苔在臨床上並不常見,但根據中醫理論,它可能與血液循環障礙或肝髒功能問題有關。我之所以建議您去醫院檢查,是因為這可能是一些嚴重疾病的早期信號。我的目的不是嚇唬您,而是希望您能及時排查隱患。”


    他停頓了一下,看向田夢蘭,試圖捕捉到對方表情中一絲鬆動。但令他失望的是,田夢蘭的表情並沒有變化,依然是那副冷嘲熱諷的模樣。她用指尖輕敲著桌麵,語氣更加尖銳:“哦?聽你這麽說,我是不是要立刻躺在病床上,開始搶救了?陳醫生,你這種嚇唬人的方式,是不是練得很熟練了?”


    陳南的眉頭微微皺起,但依然努力保持著冷靜。他深吸一口氣,語氣不卑不亢:“田女士,醫學的本質是預防勝於治療。早發現問題,早幹預,是對您健康的最大保障。您或許認為自己沒事,但從症狀學的角度來看,這樣的體征絕不能掉以輕心。”


    田夢蘭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似的,猛地坐直身體,身體前傾,盯著陳南,冷聲道:“你說得真動聽!可你憑什麽這麽肯定我有問題?就憑這張照片?說白了,不就是想讓我去做各種檢查,然後讓你們醫院賺錢?”


    她的聲音帶著些許激動,會議室的其他人都不由得微微側目。楊鴻年皺了皺眉,適時插話:“田女士,我理解您對健康的敏感和對醫院的擔憂。但我們的每一步流程都有嚴格的規範,陳醫生的建議完全是出於對您健康負責,而不是其他目的。”


    “負責?”田夢蘭冷哼一聲,語氣裏滿是譏諷,“那你們怎麽不直接負責任地告訴我沒事?非得拿這些嚇人的話來‘負責’?”


    會議室內的氣氛愈發僵硬,陳南看著田夢蘭,心裏不免感到一陣無力。他的語氣依然溫和,卻透出一絲難掩的疲憊:“田女士,健康是每個人自己的事情。我的職責是提供專業建議,具體的選擇權永遠在您自己手中。”


    會議室內沉默了片刻,田夢蘭將身體靠迴椅背,雙手環胸,似乎對陳南的解釋完全不屑一顧。她望著窗外,眼神遊離,嘴角卻依舊掛著冷笑。那是一種對權威和專業的抵觸,甚至可以說,是一種根深蒂固的不信任。


    “我看,今天這個會也沒什麽意義。”田夢蘭最終冷冷地開口,“反正我就是不信你們這些話,你們有證據證明我病了嗎?沒有吧?那我就沒病!”她的語氣中帶著挑釁,仿佛宣告勝利一般。


    楊鴻年臉上的表情微微變了變,但很快恢複了平靜。他低頭看了眼時間,隨後輕輕歎了口氣:“既然田女士目前堅持自己的看法,我們尊重您的選擇。不過,我們依然希望您能對健康多一分關注。如果有任何需要,可以隨時聯係我們。”


    田夢蘭哼了一聲,拎起包就要離開:“不勞煩了,我這身體好得很。”她走到門口時,迴頭冷冷看了陳南一眼,“陳醫生,下次別再拿這些‘病情’嚇唬人了,你這種醫生,我見多了。”


    門“砰”地一聲關上,會議室裏安靜下來。陳南坐在椅子上,身體微微後傾,閉上眼長歎了一口氣。他的手指輕輕按壓著太陽穴,眼神裏透出一絲疲憊。會議桌上,那張舌苔的照片依然靜靜地躺在那裏,藍紫色的色澤令人心生不安。


    “有些人,真的很難說服。”他低聲自語。


    楊鴻年起身拍了拍陳南的肩膀,語氣低沉卻充滿了鼓勵:“陳醫生,不用自責。作為醫生,我們做了該做的事,問心無愧就好。”


    午後的醫院急診室,喧囂與忙碌交織在一起。擔架車的滾輪聲夾雜著急促的腳步聲,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田夢蘭被緊急推進急診室,她的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布滿冷汗,雙手無力地攥著腹部,指尖微微顫抖。家人在一旁焦急地跟著,聲音急促而顫抖:“醫生,快看看,我媽肚子疼得厲害,求求你們快救她!”


    急診室醫生迅速上前查看病情,田夢蘭疼得話都說不清,隻能斷斷續續地呻吟:“疼……好疼……”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絕望。醫生眉頭緊鎖,一邊指揮護士準備急救設備,一邊問:“疼痛位置?有嘔吐或其他症狀嗎?”田夢蘭的兒子急得語無倫次:“她昨晚開始說肚子不舒服,但今天突然疼得這麽厲害!”


    檢查床上的田夢蘭已經疼得蜷縮成一團,汗水濕透了鬢角,她的眼神迷離,意識開始模糊。醫生敏銳地察覺到情況危急,沉聲下令:“立刻安排影像檢查,抽血化驗,通知內科會診!”


    不久後,影像結果出來了。醫生將片子放在光影板上,目光停留在肝髒部位,臉色愈發凝重。他轉過身,看著田夢蘭的家人,語氣沉重:“患者的肝髒已經出現明顯病變,我們懷疑是肝癌晚期。建議立刻住院做進一步檢查,並安排治療。”


    這一句話,如同一道驚雷,炸得田夢蘭的家人目瞪口呆。田夢蘭的兒子難以置信地後退一步,聲音顫抖:“肝癌?不可能!我媽平時身體挺好的,怎麽會突然這麽嚴重?”


    醫生歎了口氣,表情複雜地說道:“肝癌通常早期症狀不明顯,很多患者在出現疼痛或其他不適時,已經是晚期。根據她的病史和體征,這種可能性很高。”


    擔架上的田夢蘭聽到這個消息,眼角滑下一滴淚,虛弱地搖了搖頭,低聲喃喃:“怎麽會……不可能……我是健康的,怎麽會這樣?”她的聲音中透著深深的恐懼和懊悔,但此刻的痛楚已經讓她無力辯解。


    住院手續很快辦妥,田夢蘭被送入病房。病房內安靜得隻剩下儀器滴滴的聲響,陽光透過紗簾灑在地板上,卻顯得格外冰冷。田夢蘭虛弱地躺在病床上,臉上的疲憊與痛苦難以掩飾。她的兒子站在床邊,眼圈通紅,不斷地安慰:“媽,沒事的,醫生會治好你的,你別擔心。”


    田夢蘭閉上眼,淚水悄無聲息地滑落。腦海中卻不由得浮現幾天前與陳南的那場爭執。他嚴肅的語氣、認真的表情,以及“藍色舌苔可能預示嚴重疾病”的提醒一一迴放在她的記憶裏。那個時候,她滿心以為是陳南危言聳聽,甚至嘲笑他“嚇唬人”。可是現在,這種種細節卻成了錐心刺骨的迴憶。


    “藍色舌苔……”田夢蘭喃喃自語,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清,“他早就提醒我了……”悔恨的淚水再次從眼角滑落,她攥緊病床上的床單,指節泛白,內心的煎熬甚至超越了身體的痛楚。


    不久後,主治醫生和護士進入病房,對她的家人進行了病情說明。醫生坦言:“癌細胞已經擴散,手術和藥物治療的效果可能有限。我們會盡力減輕患者的痛苦,但很遺憾,預後不容樂觀。”


    家人們聽完這個殘酷的診斷,頓時陷入沉默。田夢蘭的兒媳忍不住啜泣起來,用手捂住嘴試圖壓下哭聲,而田夢蘭的兒子則用力抓住醫生的手臂,激動地問:“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就算是晚期,也不能放棄吧!”


    醫生拍了拍他的手背,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我們會竭盡所能,但目前最重要的是陪伴和心理支持。”


    夜幕降臨,病房內的燈光昏黃,映照出田夢蘭憔悴的麵容。她微微睜開眼,看著窗外的夜空,仿佛迴到了幾天前。那個她怒罵過的醫生、那個被她懷疑甚至舉報的醫生,此刻卻是她唯一的念頭。


    她輕聲喚來兒子,沙啞地說:“幫我聯係……陳醫生。”


    “陳醫生?”兒子有些疑惑,但看到母親眼中的懇求,他沒有多問,隻是點頭答應。


    幾分鍾後,陳南出現在病房門口。他身上的白大褂沾著些許塵埃,顯然是剛剛從門診趕來。他的目光落在病床上的田夢蘭身上,臉上沒有責備,也沒有冷漠,隻有一貫的平靜與一絲難掩的惋惜。


    田夢蘭看著他,淚水再次湧上眼眶:“陳醫生……我……”她的聲音哽咽,話說到一半便哽在喉嚨。


    陳南走到她床邊,輕輕拉過一把椅子坐下,語氣溫和:“田女士,現在最重要的是配合治療,調整心態。過去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這句話讓田夢蘭淚如雨下。她用盡全力握住陳南的手,聲音沙啞:“陳醫生,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你早提醒過我的……是我……自己太固執……”


    陳南搖了搖頭,輕聲說道:“田女士,作為醫生,我的職責是提醒和建議。遺憾的是,有些事情我們無法強求。接下來的時間,我會盡力協助您的治療。”他的聲音平和,卻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病房內,除了儀器的滴滴聲,隻剩下低低的啜泣和沉重的唿吸聲。窗外,夜色愈深,醫院的走廊裏燈光依舊明亮,照亮著每一個在痛苦與希望中掙紮的靈魂。


    陳南點了點頭,但眼中依然透著深深的無奈。他知道,醫患之間的溝通是一件極其複雜的事情,有些人因為恐懼、偏見或自尊心,而拒絕接受醫生的建議。可他同樣清楚,這次的事件並沒有真正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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