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候人群中不知是誰忽然喊出這麽一句,這一聲無異於一道驚雷在水麵炸開,九月心裏暗叫了一聲糟糕反應過來的時候,再次受到強烈刺激的何姐再次舉著刀子刺了過來!


    未有防備的九月無處可躲,刀尖不可避免地劃過手臂,她不由吃痛一聲,下一秒一股力道卻將她整個人往旁邊一帶。


    甫一站定,九月便聽見一聲清脆的刀尖砸落在地麵的聲響,迴過神來對上的卻是顧北辰那雙深邃而帶著焦急的眼,她下意識脫口而出他的名字:“顧北辰,小心!”


    美工刀已經被顧北辰利落一招給踢開的何姐還沒死心,瘋了一般赤手空拳就要往上衝,九月眼看著她直直衝過來顧北辰卻隻蹙眉盯著她還在流血的傷口,臉色看起來十分糟糕。


    “你流血了。”


    還不等九月迴應,隻聽人倒地發出的巨大聲響。


    緊跟著顧北辰趕來的保羅及時將失控的何姐控製在了原地,總算是讓這一處鬧劇暫時告了一段落。


    手臂上的傷口不算太深,可這一刀劃了得有三四厘米,不斷往外滲血的傷口讓九月臉色發白。見她這幅樣子,顧北辰眉頭鎖得更緊,“我現在送你去醫院,你的傷口需要盡快處理。”


    “等一下。”九月及時叫住了拉著她轉身欲走的顧北辰,轉頭看了一眼已經麵如死灰的何姐,“我還有點話想跟她說,很快就好,不會耽誤傷口治療的。”


    “……”顧北辰似乎還是不太放心,示意了保羅多加保護這才讓九月折返了迴去,自己卻還是在不遠不近的距離站著,眼神中帶著戒備。


    經過這麽一遭之後,九月在麵對眼前這個可憐又可悲的女人之時心情不可謂不複雜。


    她曾經聽說過這麽一個故事,說的a和b是一對好朋友,a每天可以靠著自己的勞動得到兩顆糖,他願意大方地每天將其中一顆分給朋友b。久而久之分糖這一行為成了習慣,就連b自己都忘了a本可不必要給他這一顆糖的。


    直到有一天a出於自己的原因終止了分糖的行為,b卻認為a做錯了而要跟他絕交。


    現如今,她跟何姐何嚐不是能代入進這個故事之中。九月捫心自問自己已經將所能幫上的都盡力去幫了,卻始終沒想到,自己一再的退讓會讓自己成為故事a的那個角色,何姐甚至忘了,自己本就沒有必要為她的錯誤負擔任何責任。


    想到這裏,九月心中難免還是有些失落,她穩了穩心緒走到何姐麵前。


    “之前因為事情還沒有完全確定下來所以沒有告訴你,上次從醫院迴來之後我專門去找這方麵的專家諮詢過。像小讚這樣程度的病情,將他送到國外治療的話,很大程度上能讓他恢複得跟正常孩子沒什麽兩樣,雖然目前還無法治愈他的病,但至少……他不用再像現在這樣天天待在醫院裏。”


    何姐表情麻木地站在原地,花了好一會兒才將九月一番話給消化,隨即猛地抬起頭來錯愕地看向她,“你……你怎麽?”


    九月沒接她的話頭,而是繼續道:“至於錢的問題,你不用擔心,我已經通過公益渠道籌集了很多,這些日子你好好做好準備,到時候會有人來聯係你的。”


    說到這裏她長舒了一口氣,“我言盡於此,今天的事情我個人不會再追究,但警察那邊不是我能決定的,你自己多保重吧。”


    “九月……我對不起你,是我一時被蒙蔽了雙眼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才能彌補我做下的這些錯事……”


    走出幾步後,何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九月的腳步頓住一瞬,到底還是沒有迴頭,“彌補就不用了,但是我們之間不管是朋友還是工作夥伴的關係,都到此為止了。”


    她並非是聖人,自然也無法對一個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做到完全的不計前嫌。


    與顧北辰並肩往外走的時候,九月在一個正在看戲的老員工身旁停了下來,麵色蒼白但氣勢卻半分不減的道:“真要那麽討厭我的話,最好還是當麵讓我知道為好,千萬別躲在後麵鑽空子搞小動作,畢竟夜路走多了總會碰見鬼不是嗎?”


    事實上,早在當時有人突兀喊出那句已經報警故意刺激何姐的時候九月就聽出了她的聲音。何姐固然有錯,但像這樣把人當刀子使的人顯然更加令人厭惡!


    兩人到樓下的時候便聽見遠遠有警笛聲傳來,毫無疑問,這次事件勢必很快又會驚動媒體。


    出於各方麵的考量,顧北辰找出手帕將九月的傷口做了個簡單的包紮,最後還是直接把人送迴了家中而後讓私人醫生直接過去。


    九月一向都是能忍痛的人,隻是傷口經過這麽長時間滲出的血液有些早已經幹涸,因此醫生在處理傷口的時候不免剮蹭到傷口痛得她不由低唿一聲。


    醫生嚇得手上一哆嗦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坐著的顧北辰卻當即跑了過來,一臉著急地問道:“怎麽了?傷口很疼嗎?要不還是去醫院看看,小心一點的話記者應該沒辦法跟上來。”


    這話一出不僅九月,連醫生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他給顧北辰當家庭醫生已經有好幾年的時間了,工作一向清閑,大部分時間被叫過去通常都是這種顧北辰身邊朋友生病的情況,不過他還真是第一次見顧北辰這種平日裏不管發生什麽的都穩如泰山的人慌成這個樣子。


    這裏麵,肯定有奸情!


    “顧總,您放心吧,九小姐的傷口不深,好好處理疤痕也不會留下的。”


    九月點頭,對顧北辰的關心也有些不太適應,她笑了笑柔聲安撫道:“放心,隻是一點皮外傷而已連縫針都用不著,不用這麽折騰的。”


    不過幸好她當時及時閃避了刀刃,所以傷口看起來很長一道,實際上並沒有多麽嚴重。


    聽了這話的顧北辰卻還是不怎麽放心的樣子,抿唇守在一邊不說話,愣是等醫生把傷口處理完了這才將極具威懾力的眼神從他身上移開。


    處理完傷口的醫生很快知趣離開,客廳裏頓時隻剩下九月和顧北辰兩人,空氣中還浮動著未散去的藥水味道。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湧上心頭,九月猶豫片刻,最後還是決定先道個謝。畢竟要不是顧北辰帶著保羅及時趕到,以當時那個情況,之後說不定會發展成什麽無法控製的場麵。


    “顧北辰,謝謝你……剛才救了我。”


    聞言,顧北辰眉頭微微蹙起,放緩了語調說道:“我接受你的感謝,不過你難道就沒有別的話要跟我說嗎?比如,你離開時候說的那句話?”


    九月不自覺撥弄手指,可即使是避開與麵前這男人的視線接觸,對方的存在感也依舊強大得令人咋舌,她隻好放棄反抗老實交待道:“這原本隻是我的猜測,不過看她當時被我拆穿的樣子,我的猜測應該也八九不離十了。”


    見顧北辰思考著沒有接話,她微微歎了口氣,又道:“在你來公司之前我其實跟何姐有好好談過,她做這一切的初衷其實都是保護她的孩子,所以在我勸解過後她其實完全沒有透露出會攻擊人的傾向。但事情後來發展成那樣,讓我不得不懷疑是不是有人在那之後跟她說了什麽。”


    顧北辰挑眉,“然後?”


    九月攤了攤手,“然後在我快要將人給勸下的時候那個公司職員用警察刺激了何姐,之後發生的事情你就都看到了。”


    之所以說是“那個職員”其實主要還是因為九月根本就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她之前好幾次去過華裳,幾乎次次都會遇到那個女人遠遠地不懷好意地看著自己,她甚至一度還覺得自己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直到這次血的教訓終於證實了她一直以來的猜想,也不知道該說值還是不值。


    包紮完傷口,顧北辰若有所思的囑咐九月好好休息,便隻身離開,九月聳聳肩,樂的被老板放了假,之後幾天毫無意外的在新聞上看見了這次發生在華裳公司內部的惡性傷人事件。


    因為事發突然,之後的新聞報道多半都隻能通過采訪目擊者而得到,偏偏不少人總喜歡對事件添油加醋,到最後甚至連傷人者存在精神分裂這種魔幻且毫無根據的新聞都傳了出來。


    不過,這樣也未嚐沒有好處,至少就不會有那麽多人關注何姐以及她的孩子。


    上一次出於九月的考量就放棄了一次絕佳公關機會的顧北辰這次自然不可能再放過,趁著新聞的熱度還居高不下,他當即派人一九月的名義開辦了一個針對於艾~滋病人的慈善基金會,甚至取名為《安月天使基金會》並且將何姐的故事稍加潤色隱去了部分也算是兩邊兼顧地維持了形象。


    事實上,當初寧讚之所以會被傳染便是因為去小診所治病的時候醫生使用了被汙染針管所導致,而並非是那些人懷著惡意揣測的所謂私生活不檢點之類的原因。


    隨著傷人事件的熱度不減,關於以九月名義創立基金會的熱搜也穩打穩紮地一步步攀升了上來,這在娛樂圈裏算得上是首例,因此一切發展如顧北辰所預料的那樣,九月這個名字總歸不再黑料的代名詞,而是因此舉收獲了如潮的好評。


    刷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九月還正愁自己該怎麽換藥,畢竟現在熱度還沒下來,她可不想連換個藥都被人圍追堵截跟參觀動物園猴子似的被堵得動彈不得。


    然而九月怎麽都沒有想到,顧北辰居然會為自己做到這個地步。


    再聯係一些之前被自己所忽略的細節,不難得出一個結論:事實上,顧北辰也許早就知道何姐的事,甚至有可能當初提示自己找到這個關鍵所在的也是他。


    甚至於,他估計也早就看出來,當初自己拒絕以李豔豔的道歉大作公關為的也是替何姐瞞下她孩子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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