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漢子毫不顧忌地討要一半的燒雞,沈七終於變了臉色。


    “朋友,我誠心請你喝酒吃肉,你未免有些過分了吧?”沈七不禁沉聲道。


    漢子卻咧嘴一笑,毫不在意地摸了摸下巴,道:“朋友,這就沉不住氣了?”


    沈七不禁一怔,旋即皺眉道:“你什麽意思?”


    “朋友,事到如今,你還要裝傻麽?”漢子冷笑一聲反問道。


    “你一口一個‘朋友’,我看你根本就是把我當猴耍。”沈七見狀也不禁冷哼道。


    雖然沈七已經猜到漢子應是誤會了什麽,但一聽到對方言語中漸漸咄咄逼人起來,沈七也不打算留什麽好臉色了。


    “巡月樓的朋友,白某這顆腦袋值多少錢了?”漢子說完,緊緊盯著沈七的雙眼,像是要看出些什麽來似的。


    沈七已經有些忍不住了,但他卻不想直接動手,還是強忍著怒氣說道:“我並不知道什麽‘巡月樓’,你認錯人了。”


    說來奇怪,自從被高歌複活之後,沈七總覺得自己的脾氣好像比之前大了。先前在茶攤的時候也是,聽到徐安與方瑤擠兌的話,沈七直接憤然離開。如今聽到漢子蠻不講理的話,沈七又有些抑製不住怒火了。


    沒想到漢子竟然不再開口,而是眼中精光一閃,左手徑直探出,直接一掌向著沈七胸口打來!


    沈七不禁勃然色變,冷哼一聲,體內琉璃色真氣瞬間充盈,看也不看直接右拳向前打出,但下一刻又默默收了五分力。


    漢子麵色微微一驚,立時變掌為拳,又加了三分力。


    兩個拳頭毫無花哨地撞在了一起,旋即一道沉悶的聲響傳出,沈七坐著未動,漢子則是身子猛然向後一仰。


    “好霸道的拳!”漢子不禁低喝一聲,眼神中多了一絲驚駭。


    沈七撇了漢子一眼,頓時心中升起一股索然無味之感。


    先前聽高歌說沈七凝練出的琉璃色真氣就是每方天地初始的“源氣”之時,沈七便知道,自己若是再動用琉璃色真氣對敵,便是欺負人了。哪怕隻是隱而不發,也絕不是還沒到達先天之境的凡夫俗子所能抵擋的。


    就像剛才沈七怒中出拳,少說也得有他全力的七成。但沈七知道,若是自己不收力,估計對方的整個左臂都會直接廢掉。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就算自己收了五分力,對方依然抵擋不住!


    而且看漢子那模樣,顯然是對自己的那一拳極有自信,卻不曾想被沈七一拳打懵了。


    “以閣下的實力,完全可以殺死巡月樓主,自己取而代之。為何還要屈居人下呢?”漢子有些疑惑地問道。


    “所以我就說,我根本不知道什麽‘巡月樓’,你認錯人了!”


    沈七有些無奈,對方怎麽就這麽軸,非要一口咬定自己就是那什麽“巡月樓”的人呢?


    想來此人應該與那“巡月樓”有什麽嫌隙吧!


    隻是……巡月樓,不提倒還罷。這一說起來,好像還真的在什麽地方聽說過……


    或許是看到沈七那無奈的神色不似作假,漢子將信將疑地試探著問道:“閣下真的不是‘巡月樓’的殺手?”


    等等,巡月樓……殺手?


    那馬大廚馬威不就是傳說中“巡月樓”的二號殺手,同時也是“天下第二殺手”——月殺?


    想當初他還委托我幫他找出一號殺手“白屠”消失的秘密呢。


    想到這裏,沈七不禁撇了撇嘴。


    漢子看到沈七的神色,一時間倒也不明白對方的意思,隻得暗暗握拳等待沈七答複。


    “我不是‘巡月樓’的人。”沈七答道。


    其實沈七本想說漢子若是遇到了什麽麻煩可以告訴自己,畢竟自己認識“巡月樓”的二號殺手馬大廚。


    但想了想,沈七還是沒有開口。


    畢竟自己已經打算拋棄過去的身份了,就算對方真的有麻煩,自己也不想再去麻煩馬大廚了。而且那漢子有什麽麻煩關自己什麽事?以前不就是自己好奇心太重、太愛管閑事,才惹得自己最終被所愛之人下手害死麽?如今又豈能再走老路?


    聽到沈七直截了當地否認,漢子終於默默鬆了口氣,表情也稍稍緩和了些。


    下一刻,漢子卻對著沈七拱手道:“原來是誤會,在下真是莽撞了!還望閣下海涵。”


    看到對方果斷認錯,沈七也不好再說什麽,便也拱了拱手,道:“既然誤會已經解開,那便沒什麽了。隻是兄台以後可不要再這麽莽撞了。”


    漢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道:“閣下的話我記住了。”


    沈七點了點頭,道:“既如此,那就一起來吃肉吧。”


    說著,沈七便將油紙包中的燒雞一分為二,將其中一半遞了過去。


    “這……”漢子不禁愣住了,神色中滿是慚愧。


    “拿著吧!”沈七嗬嗬一笑道:“難得這破廟裏有個伴,你就當是陪著我吃飯好了。”


    漢子點了點頭,接過了燒雞,卻一直捧在手上,沒有去吃。


    沈七可顧不得那麽多,拿起燒雞就狠狠啃了一口。先前和高歌在一起的時候,自己可就兩天沒吃飯了。等來到楓山鎮又隻是喝了幾杯茶,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


    “在下白楓,敢問閣下高姓大名?”漢子拱手道。


    “高歌。快吃吧,再過一會兒就徹底涼透了。”沈七頭也不抬地吃著。


    白楓看了沈七一眼,然後便毫不客氣地撕下了一根雞腿,大口啃了起來。


    沈七抬頭看了白楓一眼,旋即嘿嘿笑了兩聲,旋即便繼續吃雞去了。


    “高兄弟,你緣何流落至此?”白楓喝了一口燒酒問道。


    “你以為我想啊。”沈七忙從白楓手中奪過酒壺,道:“原本我遊曆至此,想要在鎮子上找家客棧投宿,誰知兩家客棧都客滿了,自然就隻能在這裏將就一夜了。”


    “嗯,劉員外今日舉辦納妾宴,鎮子上來了不少江湖人。”白楓低聲道。


    “一個員外郎納妾怎麽會引來這麽多人?”沈七隨口問道。


    “聽說是這位劉員外早些年是個鏢師,走南闖北結識了不少江湖俠客。這次他又廣發請帖,自然來了不少人。”白楓道。


    “就這?”沈七不禁有些懷疑。


    “聽說劉員外納的妾室也是大有來頭。”白楓神秘一笑,低聲道:“據說是南離國藍家堡的人,而且豔名極響。”


    “藍家堡?”沈七一怔,旋即便想起了在天霞鎮見到的青衣女子藍盈。


    當初那藍盈可是夥同“湛星”弟子白伍行、魔教妖女李巧兒一起設計對付範家大少爺範玉竹。


    雖然不知道後來結果如何,但想來應該是兇險無比的。


    想到這裏,沈七便問道:“藍家堡在江湖上地位不低吧?”


    “算得上南離國武林數一數二的門派。”白楓道。


    “那就奇怪了,這種大門派的弟子,怎麽會甘心嫁給一個員外呢?”沈七不禁皺眉。


    “還不止如此呢。”白楓冷笑道:“你可知那位劉員外多大?五十!整整五十歲了!而聽說那位藍家堡的女弟子還不到二十歲!”


    “這……”沈七不禁一愣,道:“那她圖啥呢?圖他年紀大?”


    “高兄弟……你說話可真損。”白楓不禁笑道。


    “別!”沈七忙擺手道:“你看上去都四十有餘了,我還不到二十!你可別叫我高兄弟……”


    白楓不禁一窒,旋即道:“那我剛才教你兄弟你也沒拒絕啊。而且不叫高兄弟還能叫啥,高老弟?高賢弟?”


    “那不是剛才喝多了麽。”沈七撓了撓頭,道:“小高、高歌,都可以啊。”


    “太生分了吧?”白楓道。


    “我們本來就不是很熟吧?”沈七道。


    “都一起吃肉喝酒了,還不熟?”白楓問道。


    沈七:“……”


    “賢弟,你明日有何打算?”


    “……繼續遊曆。”


    “想好去哪了嗎,賢弟?”


    “……天地這麽大,隨便去轉轉。”


    “一起唄,賢弟?”


    “……不行!”


    “為什麽啊,賢弟?”


    “你能離開?那你的家人怎麽辦?”


    “我沒有家人啊,賢弟!”


    “……”


    “賢弟你不說話就是答應了對吧?”


    “賢弟你怎麽翻白眼了,賢弟?”


    ……


    半柱香後,白楓終於不再問話了,代價就是沈七原本搭好的木床歸他了。


    默默歎了口氣,沈七不禁開始後悔了。


    怎麽就遇上了這麽個人?


    我就是賤啊!當初就不該搭理他!


    現在的中年人都怎麽了?專門欺負小孩子麽?


    其實沈七完全可以依靠武力讓對方屈服。但是沈七卻不願意如此。一方麵沈七知道對方絕不是自己的對手,若是動手,那就是欺負人。另一方麵,沈七總覺得白楓似乎在刻意隱瞞什麽。雖然對沈七而言可能完全沒有任何意義,但沈七還是覺得等對方主動開口更好。


    隻是現在白楓那熟睡的模樣,讓沈七心中有一絲羨慕。


    沈七縮在一個牆角旁,恨恨地瞪了一眼睡夢中的白楓,繼而轉過頭去閉上了雙眼。


    身前的火堆依然在燒著,木柴不時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讓這原本靜謐的夜多了一絲神采。


    不知過了多久,沈七被夜風凍醒,他有些艱難地睜開了眼,卻猛然發現對麵不遠處白楓躺臥的木床前多了一個黑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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