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道：“你跟蹤萬樂俞時，可曾看清他的麵目樣貌？”
玖兒想了一會兒，道：“那自然是不可能看清的，畢竟要想不被對方發現，就隻能遠遠跟著。”
“那便是了！”沈七道：“所以你跟蹤的萬樂俞究竟是不是在萬家見到的萬樂俞，這也是說不準的。”
玖兒不禁皺眉道：“你的意思是……在萬家見到的實際上是萬樂平，而我跟蹤的卻是被掉包過的真正的萬樂俞？那麽……我們在大牢中見到的則是真正的萬樂平？可是這怎麽可能？難道萬樂俞也在陪萬樂平演戲不成？”
沈七道：“你覺得不可能嗎？這隻是我的一種猜測，這種猜測基於想耍手段的一直都是萬承業的親生兒子萬樂平！而萬樂俞……這個魔教教主之子，則是像外界傳言的那般忠厚老實。”
玖兒不禁一愣，旋即道：“這種猜測太任性了罷！魔教教主之子……怎麽想也不可能是易與之輩！”
沈七點了點頭，道：“所以我的第二種猜測便是：萬樂俞很清楚萬樂平的計謀！但他沒有直接拆穿萬樂平，或是梗著脖子與他對著幹，而是選擇將計就計，順著萬樂平的計謀陪他演了一場戲！”
“萬樂平是為了趕走、甚至殺死萬樂俞。那麽萬樂俞的目的又是什麽呢？”玖兒道：“難道僅僅是想在萬家好好生活下去？”
沈七搖了搖頭，道：“不知。我隻是試著通過已知線索串聯起一個看似合情合理的完整事件。”
玖兒不禁撇了撇嘴，道：“怎麽感覺……你恢複記憶之後，看上去什麽事都分析得頭頭是道，但仔細一想你這是全憑想象啊！你又沒證據又不救人，到底想做什麽？”
沈七抿了抿嘴唇，道：“我在猶豫……或者說在給自己尋找一個借口。”
“什麽意思？”玖兒神色不禁微微一變，看向沈七的目光帶了些許警惕。
“萬承業是魔教的人……”沈七道：“從他手中的邪針來看，這些年他一直與魔教有聯係！至少並不是像他所說的已經叛出了魔教！”
玖兒心中一緊，旋即點頭道：“目前看來……的確如此。”
“並且他顯然知道，現在關在牢獄中的是萬樂俞。”沈七道：“不管這個萬樂俞是不是我所猜測的魔教教主之子，總之萬承業對這件事的處理讓人……遍體生寒！”
玖兒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所以……我需要一個理由。”沈七道：“要救萬樂平，得有救他的理由。若是不救……也得有不救的理由！”
“你心裏偏向救還是不救？”玖兒不禁問道。
“救！”沈七毫不猶豫地答道：“無論是為了我們接下來的任務，還是僅僅為了一條人命，我都不應該袖手旁觀。”
“萬承業是魔教中人不錯，”玖兒自然是看出了沈七的症結所在，於是笑道：“可萬樂平不是啊！”
沈七不禁一震，旋即苦笑道：“這麽簡單的道理我竟沒有想到！看來我對魔教的敵意太大，險些讓我失去了理智……”
言罷，沈七看向了遠處仍舊昏迷不醒的萬樂平，低聲問道：“玖兒，你的內功……是冰屬性吧？”
玖兒一愣，旋即有些不悅，道：“你又在打探我的秘密！”
“我的內力是混元屬性的，”沈七緩緩道：“若隻靠我自己的話，根本救不了萬樂平。混元屬性……實際上可以容納任何屬性的內力，因此我用內力是無法將萬樂平體內的陰寒之氣祛除幹淨的。”
萬樂平本身是個普通人，並無真氣內力傍身。對他而言，陰寒之力就像是毒瘤，隨時都可能要了他的命！因此當務之急並不是治療瘋癔症，而是想辦法驅除他體內的陰寒之力！
“你……”玖兒不禁一愣，旋即對沈七說道：“你為何告訴我？”
“我想請你幫我。”沈七道：“我知道救治萬樂平的辦法，但是沒有你的幫助，我卻無能為力。”
玖兒不禁皺眉道：“那我又為何要救他？我與他非親非故，為何要冒著透露內功屬性的風險去救一個毫不相幹的人？”
沈七旋即笑道：“其實也沒那麽嚴重，隻要你的內功屬性屬於陰寒一類便可以。”
玖兒不禁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沈七。
沈七嗬嗬一笑道：“我感覺在你麵前就要沒有秘密啦！”
“你你你，你又瞎說什麽！”玖兒不禁俏臉一紅，道：“淨淨淨，淨說些沒頭沒腦的話……”
“我們映雪山莊的聖子都有習練一門奇異的內功，叫做‘偷天換日神功’。”沈七緩緩解釋道：“這門神功有個特性，可以將自身內力無損地轉嫁給他人！萬家主的內力雖是火屬性，但太霸烈，不能直接用於驅除萬樂平體內的陰寒之力，否則他的身體非給撐爆不可！若你的內功屬性屬於陰寒一類，便可將其中和！因此，隻要你和萬家主將各自的內功強行灌注到我體內，我再用偷天換日神功的特性，將你們混合後的內力傳給萬樂平，這樣便可以將其體內的陰寒之力驅除出去！”
“這……”玖兒不禁一愣，道：“這個辦法也太……也太匪夷所思了！就和你先前推測萬家的陰謀一樣，簡直……簡直不著邊際嘛！而且……世間真的有這樣神奇的功法？”
沈七苦笑了一下，他的確拿不出證據證明給玖兒看。
“雖然你說的似乎極有把握，可我還是不願意救萬樂平。”玖兒道。
這時，一道意外的聲音傳了過來。
“玖……玖兒姑娘，求求你救救平兒吧！”
萬承業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掙紮搖晃著從地上爬了起來，看來當時沈七那一記手刀用了不小力！
此刻的萬家主臉色蒼白，再沒有往日的意氣風發與高高在上，怎麽看都是個普普通通的中年大叔。
玖兒咬了咬牙，依舊沒有答應。
“玖兒姑娘若是能救救平兒，我願將所知的一切都傾囊相告，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萬承業懇求道。
不知是不是被萬承業那略顯頹然的樣子打動了，玖兒最終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沈七嘴角撇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那麽，二位請調整一下狀態，我們一刻鍾後合力救治萬少爺。”沈七道。
玖兒瞥了沈七一眼，默默走到一旁閉目養神。
萬承業對著沈七深深彎腰致意，然後席地而坐，恢複著內力。
沈七則是蹲在地上，仔細思考著過會兒救治的細節。
不知是不是之前萬承業吩咐過萬家的人，之前萬樂平的一聲聲慘叫，居然沒有引來其他人，這倒是讓人有些驚訝。
一炷香時間很快過去，玖兒當先走到沈七身邊，眼神充滿了問詢，“有把握嗎？”
沈七笑了笑，轉過臉道：“盡力一試吧！反正你和萬家主是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雖然現在沈七一直笑眯眯的，話語間也都沒什麽大問題，可是玖兒總感覺他與自己的距離在變大。這並非是外在的，而是心靈上的。
心靈上的距離？什麽東西！我和他也沒有什麽心靈上的融洽一說，何來距離？玖兒暗道。
玖兒看了一眼淡然的沈七，不禁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還是沒恢複記憶前的沈七好……”
沈七假裝沒有聽到。
其實他一直沒有告訴玖兒，他恢複的記憶，不僅僅是自己兒時得瘋癔症的記憶，還有……在青翠雅園的一切，包括洛瑤！
他自然也就想起了先前在殞仙洞內的種種，以及洛瑤的……情義。雖然沈七不確定後來發生了什麽，但事實上，自己那日醒來之後出現在草地上，顯然是洛瑤將自己背出了殞仙洞。
可是她既然這樣做，為何人卻不見了呢？他究竟對自己……是什麽意思？沈七太過糾結。
而隨著對瘋癔症的記憶恢複，他內心曾經的痛苦與恐懼也漸漸複發。雖然現在還遠遠到不了像萬樂平那樣痛苦，但遲早有一天，會比之更甚！
萬承業也慢慢張開了眼睛。
“沈……沈小兄弟，我準備好了。”萬承業略顯恭敬地說道。
沈七對著萬承業點了點頭，然後示意二人走到萬樂平身邊。
“萬家主，先前我說過，你的內功屬性過於霸烈，想要救人就必須有玖兒在旁輔助。這就需要你們二人一定要控製好內力的輸出。因此過會兒開始救治的時候，你們切記不可心有雜念！否則萬少爺怕會性命不保！”沈七不禁囑托道。
萬承業緊張地點了點頭，看向了玖兒。
玖兒也勉強點頭答應。
沈七便不再廢話，走到萬樂平身前立定，將對方擺出了盤膝而坐的姿勢，而自己也順勢盤膝坐到萬樂平對麵。
玖兒和萬承業對視一眼，走到沈七身後，一左一右盤膝坐了下來。
“凝神靜氣，排除雜念。”沈七低聲道。
玖兒與萬承業二人都輕輕吐出一口氣，然後閉上雙眼，準備積蓄內力。
沈七同樣開始運氣，將右手擺出劍指姿勢，然後一指點向萬樂平的眉心印堂穴。
“額……”
萬樂平低聲痛唿一聲，沈七不禁低喝道：“就是現在！”
旋即玖兒和萬承業二人分別將掌心貼到沈七背上。
接著沈七便感到一冷一熱兩股截然不同的內力從背後傳來，沈七不敢怠慢，忙運轉偷天換日神功心法，將兩股內力引導至自己右手。
通常若是遭遇外來內力，武者一般會調動自身內力強行對抗，或者引導至自己丹田進行化解。但是沈七乃是借用這一陰一陽、一冷一熱兩股截然不同的內力來傳遞到萬樂平體內，自然不能通過自己的丹田。
若是先通過自己的丹田，那麽這兩股真氣顯然不會是沈七體內真氣的對手，因此遲早會被自己體內的真氣同化，進而變成混元屬性內力。這樣就完全失去了救治萬樂平的目的。
但是沈七沒有說的是，通過自身化橋梁，將玖兒和萬承業兩人的內力中和後輸送出去，會對沈七的身體造成極大的負荷。畢竟這是外來的內力！
僅僅隻眨眼功夫，沈七便感覺到自己的右臂變得酸麻起來。
但沈七麵色未變，仍舊維持著動作不變，引導著二人的內力緩緩輸送至萬樂平的印堂穴。
沒過幾個唿吸，萬樂平再次安靜了下來。他眉間的痛苦之色也緩解了不少。
沈七雖然沒有睜眼，但卻能隱約感受到萬樂平的變化，因此慢慢加大了內力輸送量。
三人就這樣維持著各自的動作不變，唯有看不見的地方，幾種屬性的內力在不停運轉。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了。
玖兒和萬承業額頭上不禁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二人內力都不弱，尤其是玖兒，連沈七都對她另眼相看，怎麽會是弱者？
但這可是一個時辰源源不斷地輸出內力啊！且不說這對內力的要求有多高，單說每個人都維持著平舉手臂的動作，身體也都該僵硬了吧！
特別是沈七，他現在不單單是維持動作、輸出內力那麽簡單。玖兒和萬承業的內力通過他體內的時候，身體自然會有排他反應，體內真氣會自動護主，因此沈七一方麵要控製好自己的護體真氣，還要引導二人的外來內力，並且還得注意萬樂平的反應，以方便及時撤力。
他現在是一心多用！
沈七的後背已經濕透，但他卻恍若未見。
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若是不能一次性將萬樂平體內的陰寒之氣驅除幹淨，就會留下隱患，不知道哪一天便會發作，到時候萬樂平的身體怕是神仙難救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院子裏的公雞開始打鳴，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這時，玖兒和萬承業隻覺貼在沈七背上的手掌被一股柔和的力量震開。
二人立刻收功調息。
沈七緩緩睜開雙眼，滿是欣慰地看向了萬樂平。
“已……已經可以了？”萬承業小心翼翼地問道。
沈七仔細檢查了一下萬樂平的身體，然後開口道：“陰寒之氣應該已經全部逼出體外了。”
萬承業聞言，不禁神色一喜，就要開口感謝沈七。
沈七卻當先開口道：“萬家主，你先不要急著謝我。萬少爺體內的陰寒之力雖然排除了，但是瘋癔症卻還在呢。”
“怎……怎麽會這樣？”萬承業不禁大驚。
“萬家主，恕我直言。”沈七道：“瘋癔症本身乃是一種癔症，並非藥石可醫。當初我乃是在高人幫助下通過閉穴法移除了一部分關於瘋癔症的記憶，這才僥幸活到今日。”
“竟是如此！”萬承業驚訝地看著沈七，隨即道：“可你若已經移除了記憶，那你現在又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機緣巧合下恢複了記憶。”沈七苦笑道。
“原來如此。”萬承業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麽人居然可以通過手法移除別人的記憶？真是匪夷所思的能力啊！那用在平兒的身上不知……
沈七起身，活動了活動僵硬的身體，有些虛弱道：“萬家主，我能做的已經做了，該說的也都說了。接下來就沒有我什麽事兒了。那麽萬家主是不是該給我們一個解釋作為救人的報償？”
萬承業咬了咬牙，然後點頭道：“事情其實很簡單。平兒乃是我親生兒子，但俞兒他……並非是我兒子，而是我生死之交的獨子！”
沈七揚了揚眉毛，沒有說話。玖兒看向沈七的雙眼充滿了驚訝。
見二人似乎並不十分驚訝，萬承業也不禁一愣，旋即他深深吸了口氣，繼續道：“但是俞兒來到萬家的時候，已經十幾歲了。我答應過那位好友，不能說出俞兒的真實身份，於是對家裏說了一個謊話：俞兒乃是我早年的私生子！”
玖兒震驚了。
她看向沈七的目光極為怪異。
沈七則是一臉平靜，似乎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這種事，他究竟是怎麽猜到的呢？太匪夷所思了吧！玖兒不禁暗暗咋舌。
萬承業似乎陷入了迴憶中，沒有看到二人的臉色，因而繼續道：“但萬家上下並不願意承認俞兒的存在。但我為了信守與好友之間的承諾，怎麽能讓俞兒受了委屈？於是我便費盡心機，終於得到了家主之位！這樣一來，萬家便再沒有人對俞兒的身世有所輕視與猜忌。但我萬萬沒想到，平兒那時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卻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哥哥’滿了忌憚！”
事情到目前為止，都如同沈七所猜測的那樣。
但是二人接不相信萬樂平乃是信守承諾才這樣做的，應是有什麽把柄在對方手裏才是！
而且所謂的“知交好友”，多半是魔教教主薑懷離！那可不是什麽好友間的友誼，而是某種利益交換吧！
但是沈七和玖兒都很明智地閉口不談。
“後來，隨著年齡增長。平兒似乎越來越討厭俞兒。於是我便對外宣稱，平兒乃是長兄，俞兒是弟弟。我以為這樣就會讓平兒消除對俞兒的戒備心與厭憎感。畢竟在萬家，家業都是由長子繼承的。可我卻沒想到，平兒對俞兒的忌憚，會如此之深！”
“大約是半年前，平兒與他的一位塾師朋友商量著想要一同赴京趕考。於是我便有意讓俞兒開始接觸一些家族生意。沒想到這一舉動卻讓平兒妒火中燒。”萬承業道：“於是他開始變得好吃懶做，並且頻繁出入風月場所……我知道，他是在報複我！平兒以前是那麽克己守禮，怎會……怎會去那等煙花之地！可是……可是我卻不能跟他講出實情！”
萬承業有些痛苦地捂著臉，身體不住地顫抖著。
沈七與玖兒對視一眼，搖頭無語。
過了好一會兒，萬承業才冷靜下來，他看了萬樂平一眼，眼神滿是愧疚。
“再後來，平兒的瘋癔症便一發不可收拾了。”萬承業輕輕撫摸著萬樂平的臉頰，臉上滿是懊惱：“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俞兒對我說他以前見過一個得瘋癔症的人，並且他的親生父親有辦法治愈瘋癔症！於是……我邊聽信了俞兒的話，再次與……與薑教主聯係，對方就給了我那‘幽玄針’。”
“照薑教主的說法，我隻要每隔一個月給平兒施針一次，九次後平兒的瘋癔症就會消失。於是我……我便……哎！”萬承業低頭歎息道：“我若是早知這邪針會對平兒造成那麽大傷害，就絕不會用這種方法！”
沈七沒有搭話，而是靜靜聆聽萬承業的解釋。
“再後來，平兒不知從哪裏知道了俞兒並非我親生的秘密，於是常以此為要挾，令俞兒做一些違背他本心的事。”萬承業道：“我知道這事情乃因我而起，因此隻要平兒做的事不過分，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平兒卻越來越……”
“這次的假藥案，其實也是平兒一手策劃的。”萬承業道：“但他買通了衙門的捕快，將俞兒抓進了大牢。”萬承業苦笑道：“其實按照平兒的聰明才智，他完全可以想到更加殘忍的方法報複我和俞兒。但他卻是用了如此拙劣的手法！表麵上我萬家似乎名聲受損，表麵上似乎俞兒被關進了大牢……但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故意這麽做的！他故意用這種看似幼稚像小孩子才會用的方法，隻是為了告訴我……他才是我的親生兒子！隻有孩子在自己的父母麵前才會展現出他純真、幼稚的一麵！而他……隻是想懲罰俞兒，卻沒想過要害他！”
萬承業說到這裏，已然泣不成聲。
沈七歎了口氣，喃喃道：“原本我以為事情太過複雜，無論如何都想不通萬樂平是如何與萬樂俞互換身份的。沒想到……隻是我想多了！真正的事實卻這般簡單……”
玖兒點頭道：“是啊，原本以為處處詭異的假藥案，實際上隻是一個可笑的鬧劇！可是，誰該為這場鬧劇負責呢？受傷的人得到了賠償，那死去的人又該如何呢？”
最終，萬承業還是沒有勇氣對自己的兒子講出事實。而萬樂平的瘋癔症，依然需要想辦法治療。
假藥案最終在這種像是玩笑的結局中落下了帷幕。
沈七和玖兒一起走出了萬家大院。
“這件事……真的已經結束了吧？”沈七不禁有些茫然。
玖兒沒有說話，目光轉向了東邊道路的盡頭。
一輪紅日冉冉升起。
朝陽初升，新的一天開始了。
玖兒想了一會兒，道：“那自然是不可能看清的，畢竟要想不被對方發現，就隻能遠遠跟著。”
“那便是了！”沈七道：“所以你跟蹤的萬樂俞究竟是不是在萬家見到的萬樂俞，這也是說不準的。”
玖兒不禁皺眉道：“你的意思是……在萬家見到的實際上是萬樂平，而我跟蹤的卻是被掉包過的真正的萬樂俞？那麽……我們在大牢中見到的則是真正的萬樂平？可是這怎麽可能？難道萬樂俞也在陪萬樂平演戲不成？”
沈七道：“你覺得不可能嗎？這隻是我的一種猜測，這種猜測基於想耍手段的一直都是萬承業的親生兒子萬樂平！而萬樂俞……這個魔教教主之子，則是像外界傳言的那般忠厚老實。”
玖兒不禁一愣，旋即道：“這種猜測太任性了罷！魔教教主之子……怎麽想也不可能是易與之輩！”
沈七點了點頭，道：“所以我的第二種猜測便是：萬樂俞很清楚萬樂平的計謀！但他沒有直接拆穿萬樂平，或是梗著脖子與他對著幹，而是選擇將計就計，順著萬樂平的計謀陪他演了一場戲！”
“萬樂平是為了趕走、甚至殺死萬樂俞。那麽萬樂俞的目的又是什麽呢？”玖兒道：“難道僅僅是想在萬家好好生活下去？”
沈七搖了搖頭，道：“不知。我隻是試著通過已知線索串聯起一個看似合情合理的完整事件。”
玖兒不禁撇了撇嘴，道：“怎麽感覺……你恢複記憶之後，看上去什麽事都分析得頭頭是道，但仔細一想你這是全憑想象啊！你又沒證據又不救人，到底想做什麽？”
沈七抿了抿嘴唇，道：“我在猶豫……或者說在給自己尋找一個借口。”
“什麽意思？”玖兒神色不禁微微一變，看向沈七的目光帶了些許警惕。
“萬承業是魔教的人……”沈七道：“從他手中的邪針來看，這些年他一直與魔教有聯係！至少並不是像他所說的已經叛出了魔教！”
玖兒心中一緊，旋即點頭道：“目前看來……的確如此。”
“並且他顯然知道，現在關在牢獄中的是萬樂俞。”沈七道：“不管這個萬樂俞是不是我所猜測的魔教教主之子，總之萬承業對這件事的處理讓人……遍體生寒！”
玖兒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所以……我需要一個理由。”沈七道：“要救萬樂平，得有救他的理由。若是不救……也得有不救的理由！”
“你心裏偏向救還是不救？”玖兒不禁問道。
“救！”沈七毫不猶豫地答道：“無論是為了我們接下來的任務，還是僅僅為了一條人命，我都不應該袖手旁觀。”
“萬承業是魔教中人不錯，”玖兒自然是看出了沈七的症結所在，於是笑道：“可萬樂平不是啊！”
沈七不禁一震，旋即苦笑道：“這麽簡單的道理我竟沒有想到！看來我對魔教的敵意太大，險些讓我失去了理智……”
言罷，沈七看向了遠處仍舊昏迷不醒的萬樂平，低聲問道：“玖兒，你的內功……是冰屬性吧？”
玖兒一愣，旋即有些不悅，道：“你又在打探我的秘密！”
“我的內力是混元屬性的，”沈七緩緩道：“若隻靠我自己的話，根本救不了萬樂平。混元屬性……實際上可以容納任何屬性的內力，因此我用內力是無法將萬樂平體內的陰寒之氣祛除幹淨的。”
萬樂平本身是個普通人，並無真氣內力傍身。對他而言，陰寒之力就像是毒瘤，隨時都可能要了他的命！因此當務之急並不是治療瘋癔症，而是想辦法驅除他體內的陰寒之力！
“你……”玖兒不禁一愣，旋即對沈七說道：“你為何告訴我？”
“我想請你幫我。”沈七道：“我知道救治萬樂平的辦法，但是沒有你的幫助，我卻無能為力。”
玖兒不禁皺眉道：“那我又為何要救他？我與他非親非故，為何要冒著透露內功屬性的風險去救一個毫不相幹的人？”
沈七旋即笑道：“其實也沒那麽嚴重，隻要你的內功屬性屬於陰寒一類便可以。”
玖兒不禁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沈七。
沈七嗬嗬一笑道：“我感覺在你麵前就要沒有秘密啦！”
“你你你，你又瞎說什麽！”玖兒不禁俏臉一紅，道：“淨淨淨，淨說些沒頭沒腦的話……”
“我們映雪山莊的聖子都有習練一門奇異的內功，叫做‘偷天換日神功’。”沈七緩緩解釋道：“這門神功有個特性，可以將自身內力無損地轉嫁給他人！萬家主的內力雖是火屬性，但太霸烈，不能直接用於驅除萬樂平體內的陰寒之力，否則他的身體非給撐爆不可！若你的內功屬性屬於陰寒一類，便可將其中和！因此，隻要你和萬家主將各自的內功強行灌注到我體內，我再用偷天換日神功的特性，將你們混合後的內力傳給萬樂平，這樣便可以將其體內的陰寒之力驅除出去！”
“這……”玖兒不禁一愣，道：“這個辦法也太……也太匪夷所思了！就和你先前推測萬家的陰謀一樣，簡直……簡直不著邊際嘛！而且……世間真的有這樣神奇的功法？”
沈七苦笑了一下，他的確拿不出證據證明給玖兒看。
“雖然你說的似乎極有把握，可我還是不願意救萬樂平。”玖兒道。
這時，一道意外的聲音傳了過來。
“玖……玖兒姑娘，求求你救救平兒吧！”
萬承業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掙紮搖晃著從地上爬了起來，看來當時沈七那一記手刀用了不小力！
此刻的萬家主臉色蒼白，再沒有往日的意氣風發與高高在上，怎麽看都是個普普通通的中年大叔。
玖兒咬了咬牙，依舊沒有答應。
“玖兒姑娘若是能救救平兒，我願將所知的一切都傾囊相告，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萬承業懇求道。
不知是不是被萬承業那略顯頹然的樣子打動了，玖兒最終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沈七嘴角撇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那麽，二位請調整一下狀態，我們一刻鍾後合力救治萬少爺。”沈七道。
玖兒瞥了沈七一眼，默默走到一旁閉目養神。
萬承業對著沈七深深彎腰致意，然後席地而坐，恢複著內力。
沈七則是蹲在地上，仔細思考著過會兒救治的細節。
不知是不是之前萬承業吩咐過萬家的人，之前萬樂平的一聲聲慘叫，居然沒有引來其他人，這倒是讓人有些驚訝。
一炷香時間很快過去，玖兒當先走到沈七身邊，眼神充滿了問詢，“有把握嗎？”
沈七笑了笑，轉過臉道：“盡力一試吧！反正你和萬家主是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雖然現在沈七一直笑眯眯的，話語間也都沒什麽大問題，可是玖兒總感覺他與自己的距離在變大。這並非是外在的，而是心靈上的。
心靈上的距離？什麽東西！我和他也沒有什麽心靈上的融洽一說，何來距離？玖兒暗道。
玖兒看了一眼淡然的沈七，不禁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還是沒恢複記憶前的沈七好……”
沈七假裝沒有聽到。
其實他一直沒有告訴玖兒，他恢複的記憶，不僅僅是自己兒時得瘋癔症的記憶，還有……在青翠雅園的一切，包括洛瑤！
他自然也就想起了先前在殞仙洞內的種種，以及洛瑤的……情義。雖然沈七不確定後來發生了什麽，但事實上，自己那日醒來之後出現在草地上，顯然是洛瑤將自己背出了殞仙洞。
可是她既然這樣做，為何人卻不見了呢？他究竟對自己……是什麽意思？沈七太過糾結。
而隨著對瘋癔症的記憶恢複，他內心曾經的痛苦與恐懼也漸漸複發。雖然現在還遠遠到不了像萬樂平那樣痛苦，但遲早有一天，會比之更甚！
萬承業也慢慢張開了眼睛。
“沈……沈小兄弟，我準備好了。”萬承業略顯恭敬地說道。
沈七對著萬承業點了點頭，然後示意二人走到萬樂平身邊。
“萬家主，先前我說過，你的內功屬性過於霸烈，想要救人就必須有玖兒在旁輔助。這就需要你們二人一定要控製好內力的輸出。因此過會兒開始救治的時候，你們切記不可心有雜念！否則萬少爺怕會性命不保！”沈七不禁囑托道。
萬承業緊張地點了點頭，看向了玖兒。
玖兒也勉強點頭答應。
沈七便不再廢話，走到萬樂平身前立定，將對方擺出了盤膝而坐的姿勢，而自己也順勢盤膝坐到萬樂平對麵。
玖兒和萬承業對視一眼，走到沈七身後，一左一右盤膝坐了下來。
“凝神靜氣，排除雜念。”沈七低聲道。
玖兒與萬承業二人都輕輕吐出一口氣，然後閉上雙眼，準備積蓄內力。
沈七同樣開始運氣，將右手擺出劍指姿勢，然後一指點向萬樂平的眉心印堂穴。
“額……”
萬樂平低聲痛唿一聲，沈七不禁低喝道：“就是現在！”
旋即玖兒和萬承業二人分別將掌心貼到沈七背上。
接著沈七便感到一冷一熱兩股截然不同的內力從背後傳來，沈七不敢怠慢，忙運轉偷天換日神功心法，將兩股內力引導至自己右手。
通常若是遭遇外來內力，武者一般會調動自身內力強行對抗，或者引導至自己丹田進行化解。但是沈七乃是借用這一陰一陽、一冷一熱兩股截然不同的內力來傳遞到萬樂平體內，自然不能通過自己的丹田。
若是先通過自己的丹田，那麽這兩股真氣顯然不會是沈七體內真氣的對手，因此遲早會被自己體內的真氣同化，進而變成混元屬性內力。這樣就完全失去了救治萬樂平的目的。
但是沈七沒有說的是，通過自身化橋梁，將玖兒和萬承業兩人的內力中和後輸送出去，會對沈七的身體造成極大的負荷。畢竟這是外來的內力！
僅僅隻眨眼功夫，沈七便感覺到自己的右臂變得酸麻起來。
但沈七麵色未變，仍舊維持著動作不變，引導著二人的內力緩緩輸送至萬樂平的印堂穴。
沒過幾個唿吸，萬樂平再次安靜了下來。他眉間的痛苦之色也緩解了不少。
沈七雖然沒有睜眼，但卻能隱約感受到萬樂平的變化，因此慢慢加大了內力輸送量。
三人就這樣維持著各自的動作不變，唯有看不見的地方，幾種屬性的內力在不停運轉。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了。
玖兒和萬承業額頭上不禁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二人內力都不弱，尤其是玖兒，連沈七都對她另眼相看，怎麽會是弱者？
但這可是一個時辰源源不斷地輸出內力啊！且不說這對內力的要求有多高，單說每個人都維持著平舉手臂的動作，身體也都該僵硬了吧！
特別是沈七，他現在不單單是維持動作、輸出內力那麽簡單。玖兒和萬承業的內力通過他體內的時候，身體自然會有排他反應，體內真氣會自動護主，因此沈七一方麵要控製好自己的護體真氣，還要引導二人的外來內力，並且還得注意萬樂平的反應，以方便及時撤力。
他現在是一心多用！
沈七的後背已經濕透，但他卻恍若未見。
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若是不能一次性將萬樂平體內的陰寒之氣驅除幹淨，就會留下隱患，不知道哪一天便會發作，到時候萬樂平的身體怕是神仙難救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院子裏的公雞開始打鳴，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這時，玖兒和萬承業隻覺貼在沈七背上的手掌被一股柔和的力量震開。
二人立刻收功調息。
沈七緩緩睜開雙眼，滿是欣慰地看向了萬樂平。
“已……已經可以了？”萬承業小心翼翼地問道。
沈七仔細檢查了一下萬樂平的身體，然後開口道：“陰寒之氣應該已經全部逼出體外了。”
萬承業聞言，不禁神色一喜，就要開口感謝沈七。
沈七卻當先開口道：“萬家主，你先不要急著謝我。萬少爺體內的陰寒之力雖然排除了，但是瘋癔症卻還在呢。”
“怎……怎麽會這樣？”萬承業不禁大驚。
“萬家主，恕我直言。”沈七道：“瘋癔症本身乃是一種癔症，並非藥石可醫。當初我乃是在高人幫助下通過閉穴法移除了一部分關於瘋癔症的記憶，這才僥幸活到今日。”
“竟是如此！”萬承業驚訝地看著沈七，隨即道：“可你若已經移除了記憶，那你現在又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機緣巧合下恢複了記憶。”沈七苦笑道。
“原來如此。”萬承業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麽人居然可以通過手法移除別人的記憶？真是匪夷所思的能力啊！那用在平兒的身上不知……
沈七起身，活動了活動僵硬的身體，有些虛弱道：“萬家主，我能做的已經做了，該說的也都說了。接下來就沒有我什麽事兒了。那麽萬家主是不是該給我們一個解釋作為救人的報償？”
萬承業咬了咬牙，然後點頭道：“事情其實很簡單。平兒乃是我親生兒子，但俞兒他……並非是我兒子，而是我生死之交的獨子！”
沈七揚了揚眉毛，沒有說話。玖兒看向沈七的雙眼充滿了驚訝。
見二人似乎並不十分驚訝，萬承業也不禁一愣，旋即他深深吸了口氣，繼續道：“但是俞兒來到萬家的時候，已經十幾歲了。我答應過那位好友，不能說出俞兒的真實身份，於是對家裏說了一個謊話：俞兒乃是我早年的私生子！”
玖兒震驚了。
她看向沈七的目光極為怪異。
沈七則是一臉平靜，似乎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這種事，他究竟是怎麽猜到的呢？太匪夷所思了吧！玖兒不禁暗暗咋舌。
萬承業似乎陷入了迴憶中，沒有看到二人的臉色，因而繼續道：“但萬家上下並不願意承認俞兒的存在。但我為了信守與好友之間的承諾，怎麽能讓俞兒受了委屈？於是我便費盡心機，終於得到了家主之位！這樣一來，萬家便再沒有人對俞兒的身世有所輕視與猜忌。但我萬萬沒想到，平兒那時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卻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哥哥’滿了忌憚！”
事情到目前為止，都如同沈七所猜測的那樣。
但是二人接不相信萬樂平乃是信守承諾才這樣做的，應是有什麽把柄在對方手裏才是！
而且所謂的“知交好友”，多半是魔教教主薑懷離！那可不是什麽好友間的友誼，而是某種利益交換吧！
但是沈七和玖兒都很明智地閉口不談。
“後來，隨著年齡增長。平兒似乎越來越討厭俞兒。於是我便對外宣稱，平兒乃是長兄，俞兒是弟弟。我以為這樣就會讓平兒消除對俞兒的戒備心與厭憎感。畢竟在萬家，家業都是由長子繼承的。可我卻沒想到，平兒對俞兒的忌憚，會如此之深！”
“大約是半年前，平兒與他的一位塾師朋友商量著想要一同赴京趕考。於是我便有意讓俞兒開始接觸一些家族生意。沒想到這一舉動卻讓平兒妒火中燒。”萬承業道：“於是他開始變得好吃懶做，並且頻繁出入風月場所……我知道，他是在報複我！平兒以前是那麽克己守禮，怎會……怎會去那等煙花之地！可是……可是我卻不能跟他講出實情！”
萬承業有些痛苦地捂著臉，身體不住地顫抖著。
沈七與玖兒對視一眼，搖頭無語。
過了好一會兒，萬承業才冷靜下來，他看了萬樂平一眼，眼神滿是愧疚。
“再後來，平兒的瘋癔症便一發不可收拾了。”萬承業輕輕撫摸著萬樂平的臉頰，臉上滿是懊惱：“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俞兒對我說他以前見過一個得瘋癔症的人，並且他的親生父親有辦法治愈瘋癔症！於是……我邊聽信了俞兒的話，再次與……與薑教主聯係，對方就給了我那‘幽玄針’。”
“照薑教主的說法，我隻要每隔一個月給平兒施針一次，九次後平兒的瘋癔症就會消失。於是我……我便……哎！”萬承業低頭歎息道：“我若是早知這邪針會對平兒造成那麽大傷害，就絕不會用這種方法！”
沈七沒有搭話，而是靜靜聆聽萬承業的解釋。
“再後來，平兒不知從哪裏知道了俞兒並非我親生的秘密，於是常以此為要挾，令俞兒做一些違背他本心的事。”萬承業道：“我知道這事情乃因我而起，因此隻要平兒做的事不過分，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平兒卻越來越……”
“這次的假藥案，其實也是平兒一手策劃的。”萬承業道：“但他買通了衙門的捕快，將俞兒抓進了大牢。”萬承業苦笑道：“其實按照平兒的聰明才智，他完全可以想到更加殘忍的方法報複我和俞兒。但他卻是用了如此拙劣的手法！表麵上我萬家似乎名聲受損，表麵上似乎俞兒被關進了大牢……但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故意這麽做的！他故意用這種看似幼稚像小孩子才會用的方法，隻是為了告訴我……他才是我的親生兒子！隻有孩子在自己的父母麵前才會展現出他純真、幼稚的一麵！而他……隻是想懲罰俞兒，卻沒想過要害他！”
萬承業說到這裏，已然泣不成聲。
沈七歎了口氣，喃喃道：“原本我以為事情太過複雜，無論如何都想不通萬樂平是如何與萬樂俞互換身份的。沒想到……隻是我想多了！真正的事實卻這般簡單……”
玖兒點頭道：“是啊，原本以為處處詭異的假藥案，實際上隻是一個可笑的鬧劇！可是，誰該為這場鬧劇負責呢？受傷的人得到了賠償，那死去的人又該如何呢？”
最終，萬承業還是沒有勇氣對自己的兒子講出事實。而萬樂平的瘋癔症，依然需要想辦法治療。
假藥案最終在這種像是玩笑的結局中落下了帷幕。
沈七和玖兒一起走出了萬家大院。
“這件事……真的已經結束了吧？”沈七不禁有些茫然。
玖兒沒有說話，目光轉向了東邊道路的盡頭。
一輪紅日冉冉升起。
朝陽初升，新的一天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