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依一抽迴遠走的思緒,“大哥,我們迴家吧。”


    幾人走後,剛才的轉角處的雲白探出頭來,鬆了一口氣。


    擺攤的小販也收起攤子,不一會兒便從旁邊的屋子裏出來,一身黑衣離開了。


    摘星樓三樓,有兩人對坐著,一邊品茶,一邊下棋。


    身穿黑子錦服的是東幻首富柳西河,而身穿藍色華服的卻是攝政王夜無殤。


    “這一棋子我落在這兒,便堵住了王爺您的所有退路。王爺,將她送去南辰真的是萬全之策嗎?”柳西河落下手中的白子,一盤棋的棋局便完全轉變了。


    白子將黑子圍在中間,看起來已經沒有任何的出路了。


    “本王的落在這兒,柳兄再看看。看起來似乎不是上上策,可是也隻能如此。”夜無殤腹黑一笑,落下了手中的黑子。


    柳西河一看,僅僅因為一顆棋子,自己便敗了,失之毫厘,差之千裏說的就是如此。


    “王爺的棋藝是愈發精湛了,西河自愧不如。”柳西河對著夜無殤手一拱做出佩服的手勢。


    不過很快直起身來,“不過這都隻是棋局,在現實中有許多不可以控製的因素,所以王爺的棋局恐怕不會如此得心應手。”


    夜無殤心裏突然一驚,是啊,最不可控的便是人心,更何況完完全全換了一個環境。


    倒是多虧了柳西河提醒了他,他自以為自己如此做萬無一失,可是人心最難揣度,最不容易變化也是最容易變化的東西。


    看來他的計劃還有許多需要變化的地方,這些細節就需要重新處理。


    “屬下見過王爺。”雲白出現在了摘星樓,打破了這個暫時沉默的氛圍。


    “找本王可是有何要事?”夜無殤不經意就問出口。


    雲白似是很糾結,不知道該不該說,隻好四兩撥千斤地說道,“王爺,您吩咐的事已經辦妥了。”


    “本王知道了。”而後對著柳西河,“柳兄,本王還有些事要處理,就先告辭了。”


    “王爺,慢走。”柳西河還是那副淡定的樣子。


    丞相府依一閣


    月光就像是綿長的瀑布一樣,灑在這個黑白交替的人間。


    或許月亮早就見慣了這個世間的悲歡離合,所以它的情緒沒有大起大落,近幾日來日日出現在這個千瘡百孔的人間。


    它也沒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因為踏隻是月亮,它沒有任何的感情,可是古往今來,卻被眾多文人賦予了許多的寓意。


    胡依一、胡驚瀾、於晚舟、鳳棲桐四人坐在亭中,因為燒著火,穿得也厚,所以沒有感覺到外界的寒冷。


    “依一,你做的決定娘親無法更改。可是娘親希望依一可以幸福。”鳳棲桐滿臉疼惜地看著女兒。


    “娘,在東幻女兒不會幸福的。看見他,我便會想起這些傷心事,或許去和親也好,不一定女兒就可以忘了他。”胡依一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著違心的話。


    夜無殤,沒了你,我怎麽可能幸福?以後即便有你,我的一生也都不會幸福了。


    鳳棲桐看著表情似乎沒有變化的女兒,才稍微放下心來。


    “依一,若是受了什麽委屈,不要憋著,告訴爹爹,爹爹一定會為你討迴公道。”於晚舟作為一個將軍,本來就話不多,說出這些已經難為他了。


    胡依一心裏很暖,迴之一笑,“謝謝爹爹,女兒很好,沒有受到委屈。依一走之前,唯獨有一件事放不下。還望爹爹娘親大哥可以幫忙?”


    “都是一家人,說什麽幫忙不幫忙,快說,我們一定幫你。”胡驚瀾說著,於晚舟和鳳棲桐也點點頭。


    “依一一走,東幻就隻剩下爹爹一人了。雖然還有胡仙靈在皇宮,可其實她差不多已經不和丞相府往來了。依一這一離開,以後見麵怕是沒那麽容易了。所以依一想將爹爹送去北月,你們在那兒也好有個照應。”胡依一說得言真意切,這也是她能盡的最後一點孝心了。


    “我們也想過,這次來一是為了陪你過年,二是看著你出嫁,最後一點也是想要將爹爹接去北月,隻是不知爹爹會不會同意,這也正是我們擔心的一個問題。”胡驚瀾會心一笑,他就知道自己妹妹肯定是因為這個事。


    “這個你們放心交給我,隻要你們答應,我也就放心了。爹爹去了北月後,大哥,你就將他安排在丞相府閑居...”


    “小妹,這些大哥自由安排,你就不用擔心了,隻是,小妹你,這樣你真的幸福?”胡驚瀾看穿了自己妹妹的心事,可是他還是想要聽她親自說出來。


    胡依一突然笑了,眉眼彎彎,或許是因為她的笑容太過於美,以至於幾人都對她說的話深信不疑,當再次想起來時才發現她話中的不對。


    “難道你們還不知道依一的性情嗎?拿得起放得下,敢愛敢恨。不是遇見一個人便可以困住自己的一生。既然他都不愛我,我自己一廂情願給誰看?為了感動我自己嗎?所以你們不必為我擔心,以後到了南辰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一生也算幸福。”胡依一保持著笑容,隻有她自己知道心中有多難過。


    若是真的可以拿得起放得下,世界上哪裏還有那麽多癡男怨女?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想愛不敢愛,想忘卻又不忍心忘?


    可惜一切良辰美景奈何天,一切姹紫嫣紅都開遍,都這般付於斷井殘垣罷了。


    正月十四


    胡驚瀾等人不知,胡依一是如何勸動了堅持的胡墨白,最終同意去了南辰。


    可惜不管他們是旁敲側擊,還是套路,胡依一和胡墨白父女倆都三緘其口,故而他們也不再過問。


    胡墨白將丞相一職辭去,從此頤養天年,但是外人不知胡墨白為何會在這個時候辭官。


    有人說因為女兒遠嫁傷心而辭去官職,有人說不過是人走茶涼的把戲,總之各種各樣的說法,但是丞相府卻是置之不理。


    一年一度的元宵燈會,胡依一也沒有心情去遊玩。


    其他府邸忙著準備元宵節,隻有丞相府在準備著胡依一的出嫁。


    因著胡依一是以公主的名義出嫁,所以嫁妝非常豐厚。


    “小姐,宮裏送來的嫁衣已經放了好幾天,宮裏派人來問是否合身?若是不合適,便重新趕製。”青燁走進來說道。


    “青燁,你去迴了,就說嫁衣簡直就是量身定做,我已經試過了,很合身,不必費心了。”胡依一心不在焉地說著。


    “是,小姐。”盡管如今的小姐是公主,但是青燁卻是覺得她就是自己的小姐,不管她的稱唿怎麽變。


    元宵佳節,火樹銀花,月兒也變得圓了,可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故而也並不是圓滿。


    元宵一過,年也過完了。


    原本以為,舊年過完,新年到了,心自然會是另一番變化,可是卻不知,為何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該安排的一切都已經完成,在東幻的一切,都會隨著自己的和親而終結,胡依一是這麽想的,可是一切卻都才剛剛開始。


    胡依一不知道,和親南辰才是一切故事真正的開始,就像愛上一個人,她也是後知後覺的。


    更痛的生活還在後麵,她還需要很多勇氣來麵對這一切。


    正月十六,乃是寧安公主胡依一和親南辰的良辰吉日。


    一早,丞相府便早早開始忙碌,胡依一早在半夜三更就被叫起來梳妝打扮,而且還是宮裏派來的人。


    胡依一沒有說一句什麽,而是隨便她們替自己裝扮,她就在鏡子前懨懨地打著瞌睡。


    而娘親鳳棲桐和錦瑟一直在陪伴在她的身邊,看著胡依一的狀態,鳳棲桐很想說上幾句,可是最後還是不忍心。


    “好了,你們下去吧,餘下的我來就行了。”鳳棲桐對著宮裏的兩個嬤嬤輕輕說道,就怕吵醒了正在打瞌睡的胡依一。


    兩個嬤嬤對了一眼,不聲不響地退出去了,錦瑟忙過去送上老爺準備的荷包。


    “依一,醒醒,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對,怎麽無精打采的?”鳳棲桐雖然如此說著,但是語氣卻是很溫柔很溫柔。


    “娘親,依一心裏苦,依一還不想嫁人,想要陪著娘親一輩子。”胡依一順勢倒在娘親懷裏撒著嬌。


    鳳棲桐輕柔地拍打著胡依一的背,安慰道:“傻孩子,說什麽胡話呢,你遲早都是要嫁人的。此去南辰,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娘親不求你能成為那執掌中宮的皇後,榮華富貴一生,但求你平平安安。”


    “娘親,入了那爭風吃醋的深宮,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即便你不想去招惹別人,可是別人也會招惹你。這樣依一又怎麽可能一生平平安安?”胡依一知道皇宮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哪裏就真的可以安然無恙。


    “依一,以前為娘總覺得你是小孩子心性,太過於善良純真,不沾染世俗,可是如今看來你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此,為娘也可以放心一點。到了南辰,切莫輕易相信任何人,宮裏的人最是爾虞我詐,好好保護自己。為娘說得就這麽多,以後的路要靠你自己去走了。”鳳棲桐看著成長如此快的女兒,既欣慰,更多的卻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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