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不過是想著若是她死了,我大哥和二哥還得為她丁憂在家守孝,大哥手裏的兵權也要交出去,所以我才沒有管她。”胡依一冷哼了一聲。


    “這倒是個問題,”對於胡依一考慮問題這般周全,夜稹還有幾分驚訝,“不過老人家年紀大了,也不適合再這般操勞了,理應好好在家修養,方能顯得你們這些子孫孝順。”


    胡依一聽明白夜稹的暗示之後,倒是露了個笑容,她微微側目,看了夜稹一眼:“既然郡王都這般說了,小女子豈敢不從?”


    瞧見胡依一臉上露出了自己熟悉的笑容,夜稹嘴角也有了幾絲笑意,他主動提過了赤羽手中的燈籠,眉眼含笑,對胡依一道:“今晚月色真不錯。”


    瞧著在燈籠的照耀下麵目柔和俊秀無雙的夜稹,胡依一眉眼彎彎,輕輕地“嗯”了一聲。


    而赤羽和胡季抬頭瞧了瞧頭頂上慘淡的一輪彎月,隻剩下麵麵相覷。


    胡修堯那邊的辦事效率也挺高,隻隔了一日,就將夜無殤手底下的文天師給請了來。


    胡家眾人照舊聚在榮安堂,與上次看好戲的心思不一樣,這一次大多數人都有些害怕,人心惶惶的讓文天師一定要將那邪祟揪出來。


    而文天師則一眼就看到了跟胡子琛站在一起的胡依一,瞬間就有想要掩麵逃走的衝動,不過想到自己的命子還捏在人家手中,文天師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專心地按照胡依一的吩咐做起事來。


    胡家眾人在文天師的帶領下,從榮安堂開始,將胡家所有的院子都走了一遍,走到棲梧院的時候,文天師突然感覺到有些不適應,雙手忍不住在顫抖,不過想到胡依一說的並不是棲梧院,文天師便盡力地掩飾了自己的異常,隻趕忙快步離開了棲梧院。


    胡依一一直注意著文天師,所以文天師的異樣也全都被胡依一收入了眼中,心裏微微有些發緊。


    最後停在了湘竹院。


    也不知道文天師使了什麽手段,原本他手背上抹的已經幹了的三道朱砂突然就變成了幾條血痕,還有血滴答滴答的流在了地上,隱隱地還帶了幾分血腥味。


    文天師慌忙退後一步,嘴中大喊道:“邪祟就在此處!”


    宋氏被送去家廟的事情,在胡家還是引起了不小的波瀾。


    文天師在湘竹院發現了邪祟,又指明說邪祟如今已經附身在了湘竹院某個人身上,於是便將湘竹院所有人的生辰八字都拿了出來,最後鎖定到了宋氏的頭上。


    胡依一原本想讓文天師暗示胡老夫人和胡修堯隻有宋氏死了邪祟才會死,但是考慮到若是宋氏死了,胡嫿就要守孝三年,那她後麵的計劃也就不成了,於是就改成了將宋氏送去家廟清修。


    首先反對的自然是胡子琅和胡嫿兄妹。


    但是胡子琅被趙霜給攔住了:“琅哥,你想想,夫人從前是何等溫柔賢淑,可你看她最近行事,哪裏還有從前的模樣?不說別的,就說她狠心殺了咱們孩子,之後還要害死妾身的事情,定然就是那邪祟在作怪,文天師也說了,隻要將夫人送去家廟,讓那邪祟日日沐浴佛光,等那邪祟受不住了,就會主動離開夫人的身子,夫人也就沒事了,到時候咱們再將夫人給接迴來就是了。“


    胡子琅想了想,覺得也在理,所以倒也沒有太反對。


    而胡嫿在胡修堯跟胡老夫人的得寵程度,早就不如從前了,所以胡嫿即便是反對,也沒人理會。


    於是宋氏還是被送去了家廟清修。


    事後,胡依一想辦法去見了一麵文天師,詢問方才文天師的異樣是怎麽迴事。


    文天師倒也沒有隱瞞,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對胡依一道:“那座院子有古怪!”


    胡依一心裏一緊,忙問道:“此話怎講?”


    文天師歎了一口氣,他並不知道棲梧院就是胡依一的院子,所以對胡依一道:“貴府之前請的那個天師在作法的時候不是差點被反噬嗎?我猜貴府的確有問題,以我的道行,肯定也對付不了,所以我今日什麽都沒敢做,就怕跟之前那個天師一樣,結果等我走到那院子,我立馬就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說著,文天師還有些害怕的抖了一抖,接著道:“總之,姑娘日後還是離那院子裏的人遠一點比較好,邪門得很!”


    “到底是什麽東西,天師可能知道個大概?”胡依一笑了笑,掩飾了自己的不自在。


    文天師卻搖了搖頭:“我今日都沒敢查探一二,哪裏會知道究竟是什麽東西,反正我感覺不是普通的邪祟那麽簡單……”


    胡依一垂眸,沉思片刻之後,掏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遞給文天師:“天師看看這個。”


    文天師接過去瞧了瞧:“這是那個院子裏的人的八字?”


    胡依一點了點頭。


    文天師的眉頭皺得狠了:“這人克父克母,但凡身邊親近的人,沒有一個不遭殃的……分明就是個天煞孤星的八字!”


    天、煞、孤、星!


    胡子愣在當場。


    “姑娘可要跟這人保持距離才是,”文天師絲毫沒有注意到胡依一的異樣,“不過說來也奇怪,這八字顯示這人分明應該是個短命之相,還是不得好死的那種,但……”


    文天師整張臉上都寫滿了不解:“可就那院子裏的氣息來說,又不像……這八字如今也呈現出一些轉機……罷了,我道行太淺,著實看不出更多了。”


    說罷,文天師才將目光轉向了胡依一:“若是姑娘能讓我觀一觀那人的麵相,或許能知道得更多一點。”


    胡依一勉強笑了笑:“我跟她也不熟,恐怕沒辦法了。”


    文天師聞言,倒也沒多說什麽了,隻提醒胡依一離那院子以及這八字所屬者遠一點,胡依一勉強點頭應下了。


    迴到胡家之後,胡依一怎麽也睡不著了,滿腦子都是文天師說的那句“:“克父克母,親近之人,沒有一個不遭殃,是個天煞孤星”的話。


    她父母早亡,外家絕後,姑姑兄長被汙蔑,自己也不得好死,可不就是個天煞孤星?


    那這輩子呢?會不會還落得這樣的結局?


    胡依一突然想到這輩子仍舊是胡嫿和霍舟沂定親在前,胡妍和霍舟沂成婚在後,冥冥之中,依舊和上輩子一模一樣。


    那會不會她的結局還是一樣?周邊親近的人死絕,然後她再死?


    胡依一半躺在床上,突然覺得很冷,雙手抱環將自己蜷曲起來,眼淚不自覺的就往下一直掉。


    掉得悄無聲息。


    夜靜如水,殘月如鉤。


    夜稹瞧這屋子裏麵黑漆漆的,還以為胡依一又去胡子玨的院子裏了,正準備要走,但耳力極好的夜稹卻聽見了一聲十分細微的聲音,但他又不能確定是什麽聲音。


    最終他還是決定進屋看看。


    進了屋之後,夜稹聽得更仔細了一些,直徑走過去就掀開了胡依一的床幔,也沒在意是不是嚇到胡依一。


    所以夜稹一掀開床幔,看到的就是胡依一淚流滿麵,臉色慘白的抬頭看著他的模樣,透過屋子裏僅有的一盞燈露出來的昏黃的燈光,夜稹將胡依一那絕望的神情看得很清楚。


    夜稹高大的身軀微微彎著,伸手一覽就將胡依一攬入了自己的懷中,再彎腰將胡依一直接攔腰抱起,一轉身就推開窗,將胡依一帶了出去。


    臨走還不忘替胡依一拿了一件披風披著。


    “我們去哪兒?”等胡依一反應過來的時候,都已經快要走出胡家了,於是她隻能悶聲問夜稹,倒沒有顧得上再哭了。


    要不是她對夜稹時不時夜訪自己閨房的事情見怪不怪,指不定要被夜稹嚇死。


    夜稹沒有說話,隻抱著胡依一走得很快,偶爾還會施展一下輕功,所以倒是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胡依一全程都縮在夜稹的懷裏,直到夜稹把她放下來,她才在淚眼朦朧中看清這地方。


    胡依一擦了擦眼睛,打量了一番周圍,胡依一確定她沒有來過這裏,但著地方地勢極高,胡依一遠遠地望過去,幾乎能將全京城收入眼中,隻可惜這會兒是晚上,胡依一隻能看到那些亮燈的地方。


    “這裏是宮裏的古樓閣。”夜稹神色淡然,遞了自己的手帕給胡依一。


    胡依一默不作聲的結果了手帕,在手裏揉成一團,也不理會夜稹,隻一個人隨意坐著,把夜稹晾在一處。


    “生氣了?”夜稹倒也沒有靠近胡依一,隻就在一邊兒看著小姑娘鬧脾氣。


    “郡王深夜帶我入宮,也不怕被人發現被當作賊人處置了?”胡依一悶聲道。


    “放心,我即然能帶你來,就自然能安然無恙的帶你出去,”夜稹臉上的笑容有些狂妄,“帶你來看看,這燕京城的夜色,隻可惜,今晚天公不作美,沒有月色相伴。”


    “又不是十五,哪有什麽月色。”胡依一撇了撇嘴。


    “上元節的時候這裏才最好看,目之所及,滿城燈火,不如我上月節再帶你來罷?”夜稹走進了一些。


    胡依一沒有作聲,她可不想再跟著夜稹瘋這麽一迴,萬一被人發現,她可就慘了。


    “還在想那道士說的話?”夜稹原本不想提這個,但看胡依一情緒依舊不高,隻能從源頭下手了。


    對於夜稹也知道文天師說的話的事情,胡依一一點都不驚訝,橫豎隻要夜稹想,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我這天煞孤星之命,郡王難道就不害怕?”胡依一側頭問夜稹。


    夜稹輕笑了一聲,一雙桃花眼裏滿是不羈的神色:“害怕什麽?這天下還有我害怕的事情?隻要我想,顛覆這乾昆又如何?什麽天煞孤星,隻有凡人才會信命。”


    胡依一愣住了。


    “胡七,可不要告訴我,你是個信命的。”夜稹目光直視胡依一,哪怕是在夜色中,胡依一都能感覺到夜稹的目光以及夜稹那睥睨天下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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