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皇太極道:“這次伐明,我兩路大軍繞道蒙古,從密雲東麵的牆子嶺、喜峰口東麵的青山口,突破長城要塞,犯京畿,掠山西,合兵後,再兵分八路,毀山東,破濟南,北返時又掠天津、遷安。


    且不說那些輝煌的戰果,單是往返掃蕩數千裏就已經不易,更大大地張揚了我大清軍威。說實在的,那些財物、牲畜、人口等固然重要,但朕以為,最重要的莫過於威。


    ‘威’這東西是長遠的,影響也是巨大的,因為我們的目標已不再是僅僅襲擾明朝,打破明朝的封鎖,而是要在適當的時候取而代之,所以,我們必須看重‘威’。


    當然,咱們也付出了代價,右路軍統帥嶽托,騎都尉感濟泰、阿延圖、傅察,護軍校扈護、巴雅拉,閑散噶普碩、巴林,正黃旗佐領書寧阿,護軍三晉,佐領花應春、佟桂、祖大春、尚安福、巴海、烏納海,參領扈敏等十七人先後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他們都是朕的忠臣良將,是大清的棟梁,大清所取得的每一點成績,都是他們及千千萬萬個跟他們一樣的他們用生命換來的。


    所以,朕決定,今後凡有將軍出征,朕都親送,班師時朕都出十裏相迎。


    這過了嗎?朕看不為過,他們為大清流汗流血甚至獻出寶貴的生命,朕敬重他們,接送他們,厚葬他們,為他們輟朝幾日,這都不為過。


    最近,朕聽到了一些不好的議論,說朕待他們太過了,為了反駁這些奇談怪論,朕提議,全體起立,再次向為大清獻出寶貴生命的勇士們默哀。”


    說著,已站了起來,脫冠致哀。


    各親王貝勒及王公大臣,心裏感動,不由齊刷刷地站起來,跟著脫冠默哀。


    默哀畢,皇太極又道:“什麽叫功臣?功臣都為大清做出了貢獻,他們的行為是可敬的,必須要得到尊重。


    做好自己最重要,但也不能忘記了敵手,我們不妨再了解一下明朝皇帝崇禎的所作所為。”


    說完,衝範文程揮了揮手。


    範文程會意,站起來,每人分了一張紙。


    眾人低頭來看,正是五大法案!迅速看完,轉向皇太極紛紛道:“明朝的小皇上自己無能,卻偏偏喜歡拿大臣開刀,哼,哪一次他不這樣?他呀,雖也是皇上,卻又怎麽能跟咱們的皇上相比呢?”


    皇太極道:“朕之所以讓範章京印出來給大家看,並不是要大家來吹捧朕,而是要大家判斷一下形勢,進而確定咱們下一步的對明策略。”


    “形勢?策略?”眾人嘴裏念叨著,顯然還沒有自覺合適的說辭,紛紛低了頭來想。


    少頃,眾人即紛紛開始發言,卻盡是一些諸如暴君、桀紂、昏君之類的指責崇禎的話。


    待眾人說完,皇太極暗自搖了搖頭,轉向範文程道:“不知範章京是怎樣的想法?”


    範文程道:“大家說的都對,文程完全同意,但文程認為,崇禎最大的失誤,在於其貴為皇上,卻死要麵子,出了問題,又不敢正視,反而多疑生變,所以他縱使再勤懇,也注定了要丟城失地,要亡國。”


    說著,見皇太極及眾人一齊看著自己,示意自己說下去,稍頓了頓,接著道:“應該說,崇禎剛即位就清除客魏逆黨,啟用袁崇煥,即便其看似可笑的枚選閣臣,也打破了文官中的‘黨’,大明果有中興之象。


    可惜的是,他被暫時的勝利衝昏了頭腦,居然忘記了‘戰爭就是個無底洞’這個淺顯的道理,取消工商稅以取悅天下。國庫不久就緊張起來,礙於麵子,他不去正視問題,盲目加征遼餉,催逼勳戚捐助,再加之災荒,終引發了民變。


    生變之後,卻又撫剿不定,坐失良機,總算啟用了個楊嗣昌,采用他的策略,執行起來卻猶豫不決。出了事情,把責任全部推給大臣們,袁崇煥、陳奇瑜、盧象升、孫傳庭等等。


    之前的時候,大臣被處死前,都要望闕謝恩,據諜工們傳過來的消息說,這次陳祖苞、孫其平等十幾人,竟望闕大罵,說崇禎是混帳東西,是昏君、是桀紂。顏繼祖是唐忠臣顏真卿之後,他對著日頭罵道,時日曷喪?吾與汝偕亡。


    還有,崇禎自稱這次處置的官員都是自己親定,那些文官們顯然都把矛頭指向了楊嗣昌,若是楊嗣昌識趣,其所謂的落職戴冠視事定也不長久了。


    由此看來,崇禎不僅失去了民心、軍心,連官心也失去了。明朝這頭大象徹底地病入膏肓了,稍稍用力,即可把之擊倒。”


    皇太極接話道:“不是說他很勤懇嗎?常常徹夜不眠地批閱奏章。”


    範文程道:“是,應該承認,他比他的任何一位先人都努力,可惜不得法,還被他的文官們死死地捆住了,他越努力,敗得越快。”


    皇太極由衷地道:“好,一語中的,精辟!“說著,站了起來,來迴踱著步,似乎不經意地道:“明朝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們該怎麽辦呢?”


    眾人紛紛道:“還能怎麽辦,取而代之唄。”


    皇太極搖頭道:“當然要取而代之,可是,怎麽取而代之呢?速亡之?還是繼續扼其咽喉、剪其兩翼、掏其心髒?”


    眾人聞言,立即分成了兩派,各執其詞地辯駁著。


    皇太極也不去阻止,隻靜靜地聽著。


    在重大的決策前,他常這樣:辯駁雙方無疑都想說服對方,哪能不搜腸刮肚地盡力陳述?


    聽著,待到雙方都說不出新鮮東西的時候,他通常都會猛然咳一聲,眾人便會停下來,看著他,他正好借機道:“速亡之,不可取。大家不妨想一想,所謂的速亡之,不過是取了明朝的京城。


    崇禎盡可以遷都接著跟咱們幹,事實求是地說,明朝散布於各地的勢力還很強大,若是過早地取了他們的京城,這些人必要聯合起來,此其一。


    其二,各地的那些反賊又該咋辦?這就是一個大包袱,還是讓崇禎去背吧,咱又何苦替他去背?待他們再相互鬥一陣,其勢力必弱。


    其三,現在的明朝被崇禎壓著,朝臣們不得施展,一旦他們擺脫束縛,誰敢說就沒有劉備之類的英雄出現?”


    說著,見眾人紛紛點頭,繼續道:“朕的意見是,暫時還是按第二套方案執行。不過,朕跟大家一樣迫不及待了,再休整一段,朕要去會一會那個洪承疇。這個人哪,朕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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