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襄和宋偉兩個素來忠義,也有些膽識。應該說,丘禾嘉最終能夠做出破釜沉舟的決定,離不了這兩個輪番不停地勸說和請戰。


    這兩個早有準備,領了命,即率所部飛馬馳援大淩河。


    因為丘禾嘉的遲疑不決,皇太極在消滅了前三路援軍之後,已經從容地在錦州至大淩河的必經之路上設了伏兵。


    待吳襄和宋偉兩個率部進入伏擊圈,皇太極一聲令下,數門紅衣大炮一齊發射,登時炸得吳襄和宋偉兩個所部人仰馬翻,折損大半。


    轟炸畢,皇太極也不說話,用力地一揮手中的旗幟,後金將士立時叫嚷著從四麵八方圍了上來。


    吳襄、宋偉兩個不意遭伏,不及痛惜,率部徑向密密麻麻湧過來的敵人衝殺過去。饒是這兩個抱定了必死之決心,終寡不敵眾,這兩個及所屬官兵皆戰之力竭而死。


    消息傳過來時,孫承宗剛進了錦州城。聞報,孫承宗並不意外,感歎了句“將之死,帥之過哪”,即問:“監軍張春所部現離大淩河還有多遠?”


    為防後金軍進犯,孫承宗曾命監軍張春率部距大淩河三日路程駐紮。因為丘禾嘉堅決反對,馬世龍部不得不退了迴去。孫承宗趕往錦州的路上,又快馬命監軍張春率部火速救援,故而有此一問。


    中軍見他麵色凝重,正不敢說話,聞得他問,忙道:“大約還有五天的路程。”


    孫承宗“哦”了一聲,道:“如此說來,祖大壽部還需要再堅守五天。嗯,祖大壽乃袁督師愛將,智勇雙全,堅守五天,本督師相信他能夠做到。”


    此時,祖大壽正負氣進了中軍大帳,見祖可法、祖澤潤、劉天祿、張存仁、韓棟等人都在,冷“哼”了一聲,自去坐了,卻不說話。


    長子祖可法見了,上前待要說話,祖大壽擺手製止了他,膽怯地看了一眼門外,道:“今後說話都小心著點兒,且不可信口開河。”


    祖可法一愣,會其意,笑道:“父帥大可放心,父帥這中軍大帳便如鐵桶一般密不透風,怎麽,何叔叔不同意?”


    祖大壽道:“哼,豈止是不同意,我還沒明說,就跟我勢不兩立了。不過,我仔細想來,他說的竟也有些道理。”


    次子祖潤澤接話道:“什麽道理?想他也不過就是愚忠的那一套,哼,反正都是做人奴才的,做誰的不是做?


    古人都說,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再看看咱們明朝的皇上,又怎麽能跟人家皇太極比?據那些先跟了他的漢人說,那簡直就是天壤之別哪。“


    說著,見祖大壽仍不為所動,又道:“咱不說他對別人,就說他對父帥,那簡直就是求賢若渴哪。不是嗎?父帥斬殺人家兵將無數,人家並不記仇,再三相勸無效,仍不肯放棄。”


    祖大壽臉皮跳了跳,仍不肯說話。


    祖可法待要接話,副將韓棟唯恐他情急說漏了嘴,搶著道:“我們目前的出路,或歸順,或突圍,或堅守以待援軍,或城破而死,別無他途。


    突圍,我們已嚐試過多次了,不僅無果,反而中了人家的計,損失嚴重,應該是無望了。


    援軍恐怕也指望不上了,全部都被人家或全殲或打迴去了……“


    祖大壽打斷了他道:“不見得吧,丘巡撫這次已派出了自己的愛將,正全力救援呢。還有,孫督師一向愛兵如子,他也不會丟下我祖大壽的。”


    祖潤澤冷“哼”了一聲,道:“孫督師的援軍,父親知道的,被丘禾嘉趕迴了原地,再要趕迴來,咱們的屍體恐怕都涼了。


    吳襄和宋偉這兩個窩囊廢,也不要指望了,今兒上午就被人家在半道上幹掉了。”


    祖大壽一驚,轉向其他人以目征詢著,但見他們都堅定地點頭,心裏驟然湧上一股失望,不,應該是絕望,半晌,才不敢置信地問道:“你們又怎麽知道?”


    祖潤澤道:“石廷柱告訴我們的,這人應該也算是父帥的舊交,他應該不會騙我們的。”


    祖大壽愈驚,失口道:“石廷柱早已降了後金,你們怎麽能,莫非……”


    韓棟道:“不瞞大帥,是,我們跟他接觸上了,確實是他告訴我們的,我們不僅跟他接觸上了,還見過了薑新。薑新原先可是咱們隊伍裏的,他也這樣說,而且他還轉達了皇太極的誠意。


    據薑新說,皇太極是極有誠意的,他甚至對父帥耿耿於懷的殺平民事件,特別是永平屠城都做出了說明,說那都是貝勒阿敏所為,阿敏現已被懲治。”


    祖大壽還是不肯信,質疑道:“你們又沒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他們這些人的話哪裏敢信?”


    韓棟等人聞言,一時間竟不知再該如何說,不由麵麵相覷起來。


    祖可法鼓起勇氣道:“這又什麽為難的?明說了吧,我們不僅見過了他們,還見過了皇太極。他們原先不敢去的,是我假借了父親的意思,鼓動他們去的,若是父帥不饒,拿我治罪就是了。“


    邊說著,祖可法邊偷偷地瞄祖大壽,但見祖大壽臉上不停地喜憂交替,卻不說話,繼續道:“人家皇太極就是比咱們的皇上更有帝王氣度,我等待要下跪,人家竟親自上前攙扶,以女真人最高貴的抱腰禮相見。


    對我們尚且如此,如果父親肯折節,必定會更隆重。父親折節後的職位,指定也不會比現在低,至少也不會低於石廷柱。“


    “唉,你們這是把我逼上了絕路啊,我縱使不從,即便有千萬張嘴,又哪裏說得清?“


    祖大壽暗歎著,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嘴上卻還是有氣無力地道:“你們哪,想的也太簡單了,這事哪裏有這麽容易?至少也得有一番商量。“


    眾人待祖可法說完,正擔心,聽他如此說,大喜,副將張存仁近前遞了一份文書過來,道:“大帥無憂,我們已經跟石廷柱商量過了,這是結果,大帥若無異議,即可照辦。“


    祖大壽伸手接過,仔細看了,還算滿意,待要說話,卻見何可剛仗劍闖了進來,怒道:“原以為爾不過意誌消沉,卻不想竟真的有奸謀,何某這就替皇上鋤奸。“


    何可剛待祖大壽走後,再去細想他的話,越想越覺得有異,便悄悄跟了過來。


    門外的守衛知他跟祖大壽交好,不疑有他,也未加以阻攔,裏麵的話被他聽了個真真切切,不由大怒,邊罵著,劍已刺了過來。


    祖大壽心下恐懼,卻還是本能地抽身躲過了。何可剛待要跟進,韓棟的劍已從背後刺中了他,他狂噴了一口鮮血,手指著祖大壽,緩緩地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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