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媛與王纓寧姐妹話別,忍不住又落淚。


    本想這輩子能在表姐的左右,安穩度日。沒想到這才多久,又要分別。


    不過她對於兄長要去京城謀一份出路這事兒,在心裏是讚同和支持的。子安受的傷還沒有好,所以她必須要跟著照顧子安,也好讓兄長沒有後顧之憂。


    “去吧,也許有一天,我也會迴建康城去看看,咱們姐妹倆還能相見。”王纓寧笑著安慰。


    她不知道,這樣隨口說來安慰人的話,再不久的將來,會一語成讖。


    施媛擦了把眼淚,勉強露出了一絲笑意,道你可不能騙我。


    “行頭都打點好了……”王儀從馬車後麵露出了個腦袋,小嘴癟癟的,看起來不怎麽高興的樣子。


    她與施予修兄弟常日裏在一起,關係非常的要好,施予修也常常被這個古靈精怪的小表妹逗樂,對她心生親近。


    甚至是拒絕與外人溝通的施子安,與她在一起的時候,精神也會放鬆很多。


    如今,這三兄妹要離開了,王儀又癟了癟嘴,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


    她不喜歡哭,從來都是笑嘻嘻沒心沒肺的樣子,即便是姨娘沒了的那日,她都強咬著牙不在別人麵前掉一滴眼淚。


    王纓寧招了招手,說了聲過來。


    王儀走上前,將頭靠在長姐的肩膀上。


    施予修笑著想要上前摸一摸她的挽了兩個小朝天髻的腦袋,被她賭氣似的一偏頭,躲了過去。


    “這孩子!”王纓寧無奈的笑道。


    施予修隻好作罷,與王纓寧等幾人道別。


    施家兄妹走了,王纓寧將原本施媛住的屋子略作收拾,王儀住了進去。


    王儀小孩子心性,難過了幾日,又活蹦亂跳的鬧騰起來。


    一日她跑出去玩耍,迴來的時候,急匆匆的找自己的長姐。


    “長姐,長姐,告訴你兩件好事兒!”王儀嚷道。


    王纓寧正與下人吩咐裁布做冬衣的事。


    如今天氣愈發的冷了起來,地麵上好似結了冰一樣,硬邦邦的,前幾日有下人婆子穿的單薄,不小心出門摔了,當場骨折。


    王纓寧出了藥錢,讓那婆子迴去休養去了。


    於是她吩咐下頭人趕緊做些厚實的冬衣,裏麵夾了柔軟暖和的新棉。比起旁家隻以笨重的舊棉給下人做的冬衣,這樣的冬衣雖然使得銀兩多謝,但是穿在身上要輕快靈活數倍。


    “長姐!”王儀擰麻花兒似的,蹭到王纓寧的身上。


    “好事兒?什麽好事快說來聽聽。”王纓寧隻得佯裝好奇的問道。


    王儀拍手一笑:“我聽外麵人說,滿家那個人昨天吃醉了酒在郊外騎馬,摔下了馬,他家下人找到半夜三更,總算將人找到了,聽說傷的不輕哩。”


    這樣大冷的天,從馬上摔下來,即便不斷胳膊斷腿,也好不到哪裏去,況且還在郊外凍了大半宿。


    沒想到,那人這麽倒黴。


    滿家那個人,王儀說的是滿璋之,王纓寧拍了拍她的腦袋,搖搖頭,接著與下人說冬衣之事。


    “長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呢,”王儀興致勃勃:“這就叫惡人自有惡果!”


    別看王儀整日裏笑嘻嘻似乎是沒心沒肺的樣子,她心裏頭可是個愛憎分明的。對於喜歡的人,她可以百倍的信任,百倍的好,對於憎惡的人,她可半點熱氣兒不給人留。


    “以後少打聽滿家的事,與咱們無關。”王纓寧淡聲說道。


    “哦……”王儀拉著長音兒應下。


    “不是說兩件好事兒嗎,還有一件呢?”王纓寧又問。


    王儀笑道:“降雪樓今日開門了,說是要喜迎他家主子迴家……這樣的話,是不是卞姐姐,也要迴來了!”


    “時悠!要迴來了?”王纓寧眼神一亮,驚喜說道。


    卞時悠被薑澈帶著輾轉各地求醫,如今過了一年多,終於迴來,想來該是身上的五石散的毒已經完全戒掉了。


    “快,給我換身衣裳,咱們去卞家。”王纓寧急切的吩咐著。


    她對卞時悠一直存著深深的愧疚,若不是因為幫她出頭,卞時悠不會被滿若雪灌了五石散,受了這麽多的罪。


    衣裳將將換好,還沒來得及出門,外頭婆子匆匆進來稟報說是卞家小姐來了。


    隨即,卞時悠火紅的衣裙,如同今日的朝陽,飛奔而進。


    “纓娘,我好想你!”卞時悠撲了上來。


    王纓寧細細的端詳著她:“一年多未見,變樣子了。”


    “纓娘你才大變了模樣,比以前更美更穩重了,聽說你做了媒官,還與那姓滿的和離了,真是太好了,太妙了!”卞時悠是個直性子,說話也快。


    “剛說你變了模樣,這性子倒是沒怎麽變。”王纓寧笑著歎息說。


    在她眼中,卞時悠這般的模樣性情,才是少女該有的樣子。而她,心裏其實早已平穩如老婦了,見到好友,也是開心,但是麵上卻沒有表現的像卞時悠這般的熱烈。


    “我就說,纓娘你不過比我大一歲多點,說話卻愈發的像我祖父……”卞時悠大喇喇坐下,跟紅藥說渴死我了,紅藥你去給我弄一盞清茶來。


    紅藥笑著應了去煮茶。


    “薑大哥來了,快請坐。”王纓寧這才看見薑澈背著手,慢悠悠的從院子裏打量了一番進來。


    “這宅子不錯,甚好甚好!”薑澈不跟卞時悠急著見王纓寧,他走在後頭,將這宅子四處打量了一番,心裏暗暗讚歎。


    這宅子外頭不顯風露水,裏頭原來別有洞天。


    “薑大哥謬讚了。”王纓寧客套一二。


    “那是自然,纓寧合該就得住這樣舒服的宅子,那王宅、滿宅,都不成!”卞時悠看向薑澈,臉微微一紅,揚起頭來輕快的說道。


    薑澈輕笑點點頭,卞時悠也不似以前那樣對著人家冷嘲熱諷的,而是小臉紅紅的小口的吃著茶。


    這樣的氛圍……王纓寧心裏了然。


    這一年多的功夫,二人都在一起,即便是卞時悠這樣不解風情的呆木頭,也終會明白了薑澈的心意了吧。


    “不知這一年裏,薑大哥與時悠都是怎麽過的?”三人坐定,王纓寧詢問道。


    “我們去了臨近好幾座城,時悠身上的毒,時好時壞,一直沒有完全除去。後來聽人說有一位專治此毒的神醫,我們又一路打聽著追尋著,直到最後去了彭城……”薑澈娓娓道來。


    彭城?王纓寧頓了頓,當年滿若霏也說是去彭城,隻當是蕭護隨口說了騙她的,沒想到歪打正著。


    世人都說滿若霏死在路上了,王纓寧卻有種預感,她不會就這樣輕易的死去,也許她還活著……


    薑澈說在彭城遇上了那位神醫,而後用了半年的時間醫好了時悠身上的毒。聽他的話裏行間,卻是並未在彭城遇上過滿若霏等人。


    “纓娘,你不知道,這一路上,當真兇險的很。”卞時悠拉住王纓寧的手,似在訴苦。


    “到處都是流民,匪患,還有兩城之間兵戎相見的,當真亂的很……”


    她與薑澈一路上,也算患難與共了,她犯病的時候,都是薑澈衣不解帶的照料,遇上危險,薑澈也總是護在她的身前。


    昔日裏那些互相看著不順眼的場景,也都在這場旅途中消散了。


    如今的卞時悠,對薑澈信任且依賴。


    “多虧了薑大哥,時悠身上的毒,本應我想辦法替她解的……”王纓寧感激又愧疚。


    卞時悠拉著她的手,搖啊搖。


    薑澈笑道你們二人與雪兒是最好的朋友,我受雪兒所托,照顧一二自然是應該,況且……


    薑澈臉微微一紅,沒有再說下去。


    他對卞時悠的心意,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了,恐怕除了卞時悠自己,旁人都能看的出來。


    卞時悠對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十分不滿,咬了咬牙,跺了跺腳哼聲道:


    “那日在山林,我被蛇到了腿,你為我吸吮蛇毒,那……肌膚之親了,你……你迴去準備一二……與我祖父提,提……”


    提親二字,她是怎麽也說不出口了,隻憋得小臉兒與她的一聲紅衫一眼紅。可她的眼睛卻是倔強的瞪得溜圓,死瞅著薑澈。


    她自打知道了自己的心意,這顆心便堅定了下來。看那樣子薑澈對她也是有意,可是這人遲遲不肯捅破那層窗戶紙。


    卞時悠心裏又急又惱火,在外頭她一個人實在不好意思提。


    所以,她今天來王纓寧這裏,是覺著有人壯膽兒,索性提了出來。


    王纓寧差點悶笑出聲來,隻好生生忍住。


    這個樣子的卞時悠,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那個可愛直爽的京城女子。


    薑澈一口茶,差點嗆在了嗓子眼兒。連續咳嗦了好幾聲,一張臉由紅變得正常了。


    他看向卞時悠,嬌俏可愛如她,早就令人心動,可是……


    薑澈遲疑了片刻,還是笑道:“好。”


    卞時悠心裏一鬆,立刻眉開眼笑,不過出於害羞,又趕緊掩飾的吃起茶來。


    王纓寧沒有錯過薑澈眼中的遲疑,眉頭微微皺起,她不知道薑澈有什麽難言之隱,所以心裏有些為時悠擔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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