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纓寧自己測算了個吉日,正式入宅。


    王姻自然跟著她住在一個院子裏頭,她住正屋,王姻住東邊廂房,還有紅藥也收拾了進來。施媛見此,自己收拾了行李包袱,就住在西廂房。


    “表姐放心,這裏離著兄長那裏不過一刻鍾的腳程,我的傷已經好了,兩邊都能顧上。”施媛還安慰王纓寧。


    王姻嘻嘻笑話她,人家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她是有了表姐的姑娘潑出去的水。


    施媛聽她排揎自己,兩個姑娘免不了又是一頓追逐打鬧。


    既然入宅,王纓寧拿出了一半的銀子交給王姻,叫她好生置辦幾桌子的席麵,就擺在院子裏頭,邀請鄰裏街坊吃杯酒水。


    她一個和離了女子,以及三位年紀都不大的姑娘,住在這偌大的宅子裏頭,素日裏少不得街坊鄰居多加照應。


    使了一半的積蓄,酒席辦的十分隆重。不僅鄰裏街坊,就連官媒衙門裏頭的四位典薄大人,以及幾位師兄師姐們,連跑腿打雜的衙役小吏都請了。


    鄰裏街坊原本少有知道王纓寧的身份的,隻以為是個無家可歸的半大姑娘,如今見到官媒衙門裏頭四位典薄大人來了三位,為其捧場。


    這才知曉她小小年紀竟是官身。


    席間,吃過了酒,王纓寧也不隱瞞,將自己曾嫁過人後又和離的事也合盤拖出。


    總歸是在同一個城中生活,如今不知道,保不齊以後會有什麽風聲。她如今開誠布公的說了,也免得日後大夥在背後裏悄悄議論。


    也虧得她如此光明正大的說了,這鄰居裏頭還真有那麽幾個在外頭略略耳聞過她與滿家和離官司的事的。


    這樣說了,人家心裏沒了好奇,也沒了猜測,反而更覺得她不容易與了不起。


    況且這年頭,被休的女子不少,可能做到與夫家平起平坐和離的,這女子必不是非凡之人。


    “不知王姑娘日後如何打算?”又今日來幫著置辦席麵的鄰居,好心問道。


    “是啊,既然離了夫家,這娘家總該收留,不然這人即便有了宅子,也是飄著,沒有根基啊。”有人附和道。


    “多謝各位鄰居的好意,纓娘如今還沒有打算好。好在戶籍已經遷入衙門裏頭,不算無根基的浮萍之人。”王纓寧笑道。


    眾人不見她有絲毫的愁緒,麵上也沒有和離之後女子的哀怨憤懣,反而是精氣神兒足足的,也受她的樂觀影響,說說笑笑又接著吃起酒來。


    王纓寧這邊不急,也絲毫沒有放低了姿態親自上王家的門上求收留的打算。


    一直等著她來的王老爺反而就被動了起來,從一開始打心眼裏氣惱兩個女兒一起算計他,讓他痛失寵愛的小妾,決定好生晾一晾她。


    到情緒平複了得意洋洋等著王纓寧來求他,而後他再提出讓她為王家幾位庶子的前途做條件。


    慢慢的,等的不耐煩了,心生疑惑,是不是她的硬脾氣作祟,為了麵子,遲遲不肯來求自己。


    直到如今,聽聞她搬進了大宅子,還請了鄰裏鄉親吃入宅宴。


    儼然一副要在外頭常住的派頭了!


    “去,去布賢巷把大小姐給我叫來,說為父有話對她說。”王老爺指使下頭的小廝去。


    小廝在宅子門口等了整整一日,王纓寧從官媒衙門裏頭下了值迴來,才得以見到。


    王纓寧如今真的被主薄大人分配到李典薄的手底下,負責那些要夫妻和離的案子。


    這樣的案子,最不好判,有的是沉積了大半年之久,大多還是李典薄兩邊得罪不起的人家的案子。


    王纓寧不得不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對付這些案子。


    “大小姐,老爺讓您迴家去。”小廝瞧見緊抿著雙唇一臉嚴肅的王纓寧,有些害怕緊張。


    別人家的大小姐都是繡花彈琴,弱質纖纖。他家的大小姐雖然也是個窈窕的身段,可站在那裏,不似什麽弱柳扶風,而是像一株筆挺的青竹。


    要是不高興了,還可能是一支尖芒鋒利的竄天箭。


    “何事?”王纓寧揉了揉眉心,慢聲道:“若無重要的大事,這幾日我恐怕迴不去,跟老爺說,衙門裏公務繁忙。”


    小廝請不到人,隻得垂頭喪氣的迴去。


    “什麽?她不迴來!”王老爺有些老羞成怒。


    “難道還讓我這當爹的去求她不成!真是翅膀硬了,不認親爹親娘了。”


    王纓寧不迴去,王家人也奈何不了她,王老爺發了好幾天的脾氣。又讓兩個兒子王勉王勤去請。


    “爹啊,長姐她素來有主意,咱們就別強求了。”王勉有些為難。


    “我可沒這個臉,當初若是長姐將將與滿家和離後,咱們就痛痛快快將人迎迴家中,大家和和美美的,哪裏至於到如今這個境地。”


    王勤更是直接,瞧見父親又要發作,趕緊借故說呂大人吩咐了事他的去辦,自己腳底抹油溜了。


    “勉兒,你去!上次你們兩個背著我給你姐姐送銀子的事,別以為我不知道。”王老爺轉身對王勉道:


    “你去請她迴來,一個女娃子家家住在外頭像什麽話!她怎麽就不為自己的姻兒和儀兒多想想。儀兒的姨娘不在了,如今儀兒天天往外走,也沒個管束的,她這做長姐不迴家好好管管,她對得起誰。”


    王老爺又囉嗦了半日,王勉沒有跟弟弟王勤一樣的借口開溜,隻得硬著頭皮去了布賢巷。


    紅藥將他請進了來,王勉細細的打量著這宅子,心中暗暗讚歎,這宅子當真是既精致講究又舒適大氣。


    周遭的環境也好,不顯山露水,幽靜低調。


    他進了書房的時候,王纓寧正在案前抿著唇翻閱一本磚頭厚的律法書,王姻坐在榻上的小幾前對著細瓷瓶兒裏的一枝金桂子作畫練字。


    姐妹二人各做各的,卻又和諧默契,端的是一室的靜謐安然。


    想他們家裏兄弟姐妹眾多,但彼此之間生疏警惕的很,哪裏有那樣兒親昵的氣氛。


    紅藥端了茶來給他,王纓寧從書中抬起頭來。


    “勉兒來了。”王纓寧對於眾多的弟弟妹妹沒有惡感,但也沒有像對王姻王儀那樣的親昵。


    “長姐……”王勉斟酌了一路,該怎樣勸說王纓寧迴王家,她若能迴家,對他與王勤來說,自然是有助益。


    但他經過這一年多的曆練和打磨,心態也不似以往那般的自私和幼稚了。這事兒總歸還得講究個你情我願不是。


    “你來的正好,”王纓寧站起身來,紅藥拿來一件兒披風給她穿上,“隨我去一趟郡府衙門。”


    王勉摸不著頭腦,一邊跟著她出了宅子,往郡府衙門去,一邊聽她說辦戶籍名牒,你作為娘家兄弟,正好做個公證。


    “大姐姐的意思是,要自立女戶?!”王勉終於聽明白了,驚問道。


    這世間即便是男子,想要自立門戶,都不容易,要麽是到了一定的年齡家裏長輩年級太大,要麽功成名就,才好自立門戶。


    長姐竟要自立女戶。


    王纓寧笑道是啊,轉身來問他此事需要娘家父親兄弟的做個見證,你可願簽這個字?


    王勉怔立了半晌,顧慮有三,終於還是輕輕點點頭,道若大姐姐打定了主意,弟弟願意成全。


    戶籍的事歸呂喬管,之前王纓寧給喬妙清通過氣兒有立女戶的打算,所以她來辦女戶,一應的衙役小吏也沒有多大的驚訝,文書也早早的備好了。


    “大哥為長姐做保立門戶,就不怕父親知道了怪罪?”正好也在衙門的王勤將王勉拉到一邊去,小聲道。


    王勉看了他一眼,道:“若是大姐姐叫你做保,你會怕父親生氣就拒絕了嗎?”


    王勤嘿嘿一笑道那倒不會。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即便是親生的父子兄弟姐妹之間,也是如此。


    如今王老爺年紀大了,除了有些銀子傍身,別無旁物,即便年輕的時候他也沒有多少眼見和上進心。是典型的老派士族,愛享樂不思進取,如今年紀大卻要兒子爭氣進取。


    相比與王老爺的有心無力,王纓寧這個做長姐的卻是有實力有人脈,還有頭腦。


    前頭她雖然有意讓王勤王勉兩個受些磨礪和苦楚,後來見他倆倒也爭氣,骨子裏多少還有些她們祖父的韌勁兒,王纓寧對他們邊也算上了些心思。


    兄弟兩個不是傻子,明白誰是真心真意,誰是有心無力,這心裏頭的天平自然就向著王纓寧這邊傾了。


    最後兩個弟弟都為王纓寧做了保,王纓寧成功自立了女戶。


    王老爺在家裏等王勉將王纓寧帶迴來呢,誰知道王勉帶迴來的消息確實他那和離了長姐在外頭住大宅子,還自立了女戶。這女戶還是自己的兩個寶貝兒子給做的保!


    “好,好,你們如今可真是姐弟情深呢!好的很!”


    王老爺咬著牙根,背著手,走來走去,難解心頭的無奈和氣惱:


    “不孝子,不孝女!不孝子!不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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