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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有人說過,喜歡南京的人都很世俗。我笑笑,當一個瘋子的酒後胡言亂語。


    很多人喜歡新疆,說那兒是真正孕育靈感的地方,並且大多數人在聲明他們喜歡烏魯木齊的同時還要影射一下我的南京。


    於是我問他們天山雪蓮生長在哪裏,海娜花什麽時候開,全國最大的沙漠是不是塔克拉瑪幹沙漠。博斯騰湖是全國最大的內陸什麽湖。他們看著我的時候一臉茫然。


    其實我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要喜歡新疆了解新疆,但我不會為了表示自己很有品位就整天說新疆新疆我愛你。那很膚淺。其實,當你真正愛一樣東西的時候,你就會發現語言多麽地脆弱、無力。文字與感覺永遠有隔閡。


    很久以前當我盲目地穿過四季,麵前是一條條罅隙,我滿懷信心地寄希望於明日黃花,感覺那些所謂的灰塵快要覆蓋住年輕的生命!當歲月枝頭妖嬈地嫵媚了夏日午後,那些最美年華裏的迴憶便一步步散開!


    接下來我的生活開始變得比較有趣,吳彥鑫和我一樣,她的根不在南京。


    吳彥鑫剛來南京的時候是人生地不熟,她表哥公司給了她一套單位裏的單身公寓,有一次我因為找她幫我審閱修改我的小說我去了她的那個宿舍,然後覺得心裏特不是滋味。她的那間公寓隻有四十平,在風格的選取上並不太奢華,簡約風格,小麵積大空間,她倒也沒準備多少貴重的東西,家具也不多,放了她的電腦桌後還有很大的地兒。她的床鋪上日式的卡通床單很幹淨,我之前住在一個八人的房間,男同胞們的臭襪子和鞋子裏散發出的味道讓人很接受不了。不過說實話我也挺過意的去,畢竟自己不能總仗著父親或認識的人而住那麽大一棟房子,再想想眼前這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吳彥鑫居然毫無怨言地住這種地方,我恨不得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狠狠地給自己幾個大嘴巴子,然後順勢告訴自己一定要吃苦。


    於是我就慫恿吳彥鑫出去找房子,然後對她大肆宣揚媒體欺騙群眾,南京住房根本就不緊張,我這人講話特沒譜,因為我還不了解南京的房地產市場行情。從我那語氣來理解的話那就是南京到處都是便宜房子,等著人去住!吳彥鑫聽了也沒說什麽,沉默了一下,然後抬起頭對我說:“那我們去吧。”


    吳彥鑫利用一切時間來幫我關注房產信息,上班的時候自然不用說,在手機上下載了很多關於房產的app軟件,找到合適便宜的房子就第一時間通知我,然後我就覺得這不好那不好。她找的多了感覺我不滿意挺憤怒的,我知道她最討厭我的挑三揀四,不過我一點兒也不擔心,我的樣子特鎮定,她心裏想我是在幫你找房子,一有空就幫你留意,你卻一副高高在上,無動於衷的樣子。


    其實說是看房子,一般都是上午出去看一兩家,然後我就耍賴,開始慫恿吳彥鑫去逛街,看電影,喝下午茶,去錄製節目現場去看綜藝節目。


    後來找了很久我就開始煩。本來要找合適的房子就不容易,好不容易找到了,每次我一開口,總是帶著幾句鄉音無改鬢毛衰的腔音,房東一聽我是鄉裏來的,心裏永遠排斥,永遠拿捏不到一起,馬上用精銳的眼珠子翻看我們,抑揚頓挫地說:“外省的啊,租金很貴的,你們租不起,還是到別處去找找吧。”


    我心裏就在琢磨,敢情你們南京人也學上海人把全國各地的人民都當鄉下人看!她所突出的特點恰恰是我所不能容忍的。而且南京的那些精明的,虛榮的,淺薄,露骨的婦女都是喊出天價來跟你談,我們剛一問價格,那女的脫口而出,一年五萬,全年付!我靠,占便宜不吃虧,搶錢呢,我當時心裏就想說滾你丫的,這是你丫曾經蹂躪了好幾年的地方,想活生生宰死我們這些外地人,你丫抬那麽高的價格你丫有病啊,又不是康熙大帝擱儂家窩了三年,你丫當是外租紫禁城上的角樓呢!


    於是我就放棄了,在找房子找了半月之後依然沒有進展的情況下,吳彥鑫對我說,得,你直接搬我家來吧,我家寬敞著呢,多加個人能住下。


    當時我們是在車如流水馬如龍的秦淮-長樂路,我聽了很長時間沒反應,呆在那兒麵無表情地盯著她,過了很久她以為我是中風了,我才一臉悶逼地特實誠地問她:“和你住?”


    其實她當時就明白,別看我樣子挺幹淨的,滿腦子和別的男人一樣翻湧著色情的東西,企圖在她身上做實驗,她知道我在想什麽。於是便用特不屑的眼光看著我說:“不要在我身上胡來!”她說男人都是登徒子,都是下半身動物。


    我又是一臉沮喪地望著她,我是考慮到一個姑娘家,讓外麵的人知道了不好,尤其被她表哥知道,她表哥肯定會說我下流?說我一肚子的花花腸子,到時候萬一把持不住她就會說好心救了隻白眼狼!


    最後我還是搬進去了,一來實在找不到好房子,二來能有個臨時落腳的地方也是上天對我的饋贈。她跑到我住的旅館找我看了一下,然後目瞪口呆兩分鍾說不出話來。的確,當初我第一眼看到這房子也是這反應。我也算是從小在小資環境中階層中長大的,看了這房子也噴血,但為了節約支出我勉為其難。在吳彥鑫表情嚴肅地譴責她表哥奢侈之後然後同情我的前半生。


    雖然是她主動讓我住進來了,可是說實話,我心裏壓根就沒底兒,我整天就在琢磨如果哪天她表哥要知道該怎麽譴責我,讓她父母撞見她同一男的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她媽肯定直接從機場飛過來掐死她,她爸準跑過來敲斷我的腿,所以我整天都在防熟人。


    我們約法三章:不帶外人迴來;不能對她有逾越的行為。


    我威脅她說,如果被人知道了我和你住一起,我肯定沒人愛了,不過我死了,你肯定也活不了!說完我突然想起一電影裏的台詞:我先自殺,再殺你全家,然後我再逃之夭夭。我隻是習慣性的套用了一句香港娛樂電影裏的一句台詞。


    吃過飯我和吳彥鑫坐在星巴克裏喝咖啡,窗外陽光明媚,窗內冷氣十足,我覺得這樣的生活真是讓人覺得突兀的熟悉。


    比起在金城草長鶯飛的日子,我覺得這樣的生活動蕩且不安。我突然覺得自己又像是坐在金城六月流年似火的夏天,坐在強烈到可以弄瞎人眼睛的光線下。


    說那句話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真有文學藝術細胞,可以直接去做作家,去給雜誌社撰稿。


    吳彥鑫在我腦門上拍了一巴掌,我突然有點兒小感動,感謝她這段時間一直在我的身邊陪著我,跟我當初的一些朋友一模一樣,一點都不生分,還是那麽瓷實和坦誠。


    以前我聽人說,大學和高中的朋友是最真誠的,但還是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得疏遠。我突然覺得上蒼對我還是比較照顧和憐憫。


    “哎,跟我講講你和王詩宜的事兒,你上次也沒怎麽講清楚。”吳彥鑫攪拌著咖啡上的奶油,開始盤問我。


    於是我跟她講了我為什麽來南京,為什麽要打破平靜安逸的生活來主導混亂的人生。我對她講王詩宜對我的表白,講吳彥鑫本人對我的重要,講對我唯命是從,和她一樣會看我臉色的丁平,講那個整天給我物色美女如何用白酒灌我的錢存孝,講我的辛酸風光和悲傷。講我為了王詩宜徹夜買醉丁平給我一大巴掌。


    那些曾經我以為完全忘記的東西,其實一直深刻地刻在我的腦海裏。歲月碾壓過的殘渣注定是場無法救贖的焚燒。


    王詩宜換了手機號,我托朋友勉強在她處騙了過來,第一時間撥過去,對方是拖長久的忙音。在我四五個電話的連續轟炸下對方終於接通。所以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和王詩宜約好的地方,果然我比她先到。


    幾個年頭不見,王詩宜有味道了許多,風姿綽約,膚若凝脂。在她眼裏我絲毫沒有改變,發型依舊不亂,衣線筆挺。他人眼裏絕對的衣冠禽獸。


    我和她在街上一通瞎逛之後,我們拖著疲倦的身體步履維艱地來到了酒店門口。王詩宜沒帶身份證我讓她在過道裏等我,我心滿意足地跑到前台開房間,然後和她一起手牽手上了樓梯。


    差點忘了她是我們副校長的女兒,是當地的書香門第。她父母希望女兒能夠顯山露水,在外奮鬥能夠取得巨大的成功,給長輩長臉好成為他們向同行炫耀的資本。王詩宜從小就被父母灌輸營養液,以至於現在躲到什麽所謂的名牌大學裏研究工商法學高水準的主流學術。


    青春愛情就像遙控型玩具直升機,興衝衝拉著某人上去搭一迴,轟隆轟隆在天上飛一圈,然後空降在校園某一角,一邁開腿,嘩——一見鍾情!


    王詩宜臉上很幹淨,沒有一點歲月碾壓過的痕跡,嫩的像剝了殼的雞蛋。我最討厭女生臉上塗一層濃抹的脂粉,潛意識裏就會覺得這樣的女生深度不夠,明顯有些膚淺。像王詩宜這種底子好,不畫淡妝也能瑩潤光澤的女生,我打心眼裏喜歡。


    我索性伸出手臂去撫摸,很隨性地去吻她的唇。她本能地去閃躲,不讓我得逞。


    她今天有點兒不對勁,到了床邊我才知道我根本沒法靠近她,兇性畢露拿我當仇人似的。


    我耐著性子慢慢哄她,帶著誠意懇求,總算還有點兒效果,才好了點。她慢慢轉過頭來,望著我那張節製又渴求的臉,把我往死裏整。我覺得自己就像塊巧克力,筋疲力盡地被她碾壓在床,寧靜祥和地保持著絕對的安靜。


    她是吻技高手,熟悉而霸道的氣息侵占了我全部的唿吸。心想,吻技如此精湛我自愧不如,我厚顏無恥地勾著她的脖子,有意迴應她。然後她收起身子使勁推我,她說:“你幹嘛?你實話告訴我,在外邊是不是有別的女朋友了。”


    我嘴角微勾,邪魅狂狷。綻出我那迷人的小酒窩:“我向來清高自守,怎肯同流合汙。”


    她白了我一眼:“有沒有更新鮮的,衣冠禽獸。”


    我抓起她的手放到我的胸口:“等哪天我的心要是不撲通撲通地跳了,你就會發現,不是我出軌了,而是我已經死了。”


    她把鞋子一甩,赤足站在地板上仰視我:“你特麽是二師兄派來搞笑的嗎?你以為人人都像我一樣,除了我,誰稀罕你狗日的。”


    人家都說“距離產生美”,多年不見,我在四季輪迴的寂寞王國裏苦苦煎熬著,熬得我連五髒六腑都要碎了。她倒好,沒完沒了,不管我的死活,還拿我當仇人似的。我突然感覺有一種無法用言語修飾的悲傷和言不由衷的苦痛。距離產生的不是美,是幻覺,是仇恨。


    我有點迷糊了想睡覺,眯了一會兒我就醒來了,王詩宜已經躲在花白的枕頭裏睡著了,安詳地像個小孩子。剛才還針尖對麥芒呢?現在卻安靜的有點可怕。


    房門忘了鎖,我掙紮地爬起來。忘了鎖門的後果就是怕警察叔叔進來,王詩宜沒有帶身份證,要廢很多口舌。鎖好門後我估摸著畏首畏腦地爬到王詩宜的床邊,在黑暗裏看著她的眼睛,心滿意足地用灼熱的嘴唇親吻在她的鎖骨上,一雙手大大咧咧地放在她的肚子上,她被嚇了一跳,我連忙小心翼翼地把手往迴抽,結果她還是醒了。


    黑暗中湧動著不知名的雷霆之怒,顯得有些喜新厭舊自相殘殺的滑稽。一臉的嫌棄,一點都不迴顧憐惜我,摔出枕頭來讓我滾蛋。瞬間我的第六感小宇宙被局部放大,咦,難道眼前的這個眼熟做事詭異的小魔頭有了新的念想。是不是她還有大把大把的帥哥沒有泡,肯定有外遇了拿我當破輪胎……


    我很賣力氣地打起精神帶著陰沉麻木的臉重新爬到那張讓我發怵的床。我差點被她折騰個半死,她伸出腿想踢開我,我抓住她的腿把她逼到無路可退,她眼睛一閉把腿抽了迴去轉過頭去沒再理我,我像隻蒼蠅一樣爬到她身邊在她身上蹭來蹭去,癡心妄想地想著,心滿意足地享受著。


    早晨的陽光暖暖地打在被窗簾遮擋的玻璃上映出一片昏黃,她睡眼惺忪的時候顯得無害多了,濃濃的鼻音裏仿佛還帶著睡意,難得顯得有些和藹。


    “早。”


    我連忙堆起笑臉:“早。”


    媽的,跟這種人在一起時間久了遲早得精神病,遲早會讓我這盛開的新鮮玫瑰,變成早謝的花瓣。


    今天的陽光柔和,和人的心情一樣,從大玻璃窗子裏透進來,正好斜照在她的臉上,我覺得她似乎沒睡好,因為連她那雙好看的杏仁眼似乎也是微腫的。我正看得出神,她忽然對我笑了笑,從包裏拿出一包女士香煙,熟練地彈出一支,問我:“抽煙嗎?”


    我被她這舉動嚇了一大跳,在我印象裏整個高中時代她一直是個淑女,係出名門,循規蹈矩,怎麽想也不會有抽煙這種惡習。我本能地搖了搖頭。她已經嫻熟地拿出打火機點上。


    “剛上大一那年學會的,然後就戒不了了。很多事一旦開始,就再也戒不了了。”


    王詩宜高中時成績優異,父母高幹,是在精致的物質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優等生。我看著吞雲吐霧的她,隻覺得陌生又遙遠,隔著淡淡的青白煙霧,她脂粉未施的臉龐一如從前光潔飽滿,讓我想起高中時光,那時候我們還坐在教室裏,每天沒心沒肺地應付著老師,應付著考試。一起坐在豔陽高照的麥當勞裏,那些偉大的建築物一一見證了我們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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