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一臉懵懂地被秦霜霜帶去了醫院,一直走到了蕭煜的病房前。


    秦霜霜停在蕭煜的病房前,看著他的名字被印在病患那一欄上,她的目光有些複雜。


    自蕭煜出事後,她從未看過他。


    今天的見麵是蕭煜提出來的,但不知為何,秦霜霜總覺得有一層厚重的烏雲擋在頭上,讓人很不安。


    她握緊了小孩的手,輕輕推門進去,而後就聽見了蕭煜那清潤如玉的聲音:“來了。”


    秦霜霜轉過頭,望著坐在病床上的蕭煜,他的臉色蒼白得讓人害怕,沒有一絲血色,即便在笑著,眼裏也好似一潭死水,沒有波瀾。


    她悄悄地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曾幾何時,蕭煜也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是多少女生心中的夢中情人。


    他出事以後,秦霜霜有時候會想起過去的一些往事。


    她曾見證過他在大學的開學典禮上發言,那種自信滿滿的感覺令人神往。


    她曾看過他在綠茵草地上肆意揮灑汗水的模樣,那種少年氣似乎離他們越來越遠。


    而如今,這些過往經過幾年的迴憶長廊,隻化為了一潭死水和泡影。


    秦霜霜手中的孩子有些怯弱地從秦霜霜的身後探出頭來,小聲地對著病床上的蕭煜說道:“爸爸......”


    蕭煜看著那個孩子,眼中似乎有什麽情緒快速地劃過,但他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笑著對兒子招招手,說道:“寶寶,過來。”


    孩子揮著小腿跑了過去,聲音糯糯的,“爸爸,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蕭煜輕輕地揉了揉兒子的腦袋,笑得十分溫柔。


    蕭煜低下頭將孩子撈起抱到自己的懷中,和孩子絮絮叨叨了很多話,秦霜霜待在一旁,還是決定離開病房坐一會兒,好留給他們父子一點空間。


    秦霜霜歎了一口氣,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氣氛怪怪的。


    等這對父子的一席話談完,蕭煜才將她叫了迴去。


    走之前,蕭煜忽然叫住了她,“霜霜。”


    她疑惑地迴過頭去,問道:“怎麽了?”


    “霜霜,我之前對你做了許多不好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秦霜霜一愣,不在意地搖了搖頭,對著他說道:“都過去了,你還想這些做什麽?”


    “以後我們見麵的機會可能少了,希望你以後能幸福。”蕭煜的嘴上掛著一抹淺淺的笑意。


    “怎麽會少?我肯定經常來見你。”


    “霜霜,再見。”蕭煜笑了,對著她揮揮手。


    秦霜霜迴他道:“再見。”


    說完這句話,秦霜霜拉上那孩子的手,離開了這個病房。


    蕭煜看著她的背影漸漸在自己的視線中消失,他滿臉的笑意忽然就落了下來。


    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再也不見,霜霜。’


    話到嘴邊卻無法說出口。


    蕭煜低下頭,有些費力地從抽屜裏抽出了一瓶藥罐,藥罐的包裝上寫著安定兩個字,他顫巍巍地倒出許多安眠藥放在手心裏,而後手慢慢朝著嘴巴移動。


    他忽然停住了動作,慢慢地轉過頭去看著窗外。


    窗外藍天白雲,樹葉沙沙作響,偶爾有輕柔的清風從窗外灌入。


    蕭煜忽然就笑了,在天氣這麽好的一天裏離開人世,也算得上一件幸事。


    想到這裏,他不再遲疑,將安眠藥全部灌入肚中。


    他躺迴床上,慢慢得合上眼睛,靜靜地等待著永眠的到來。


    秦霜霜知道蕭煜自殺身亡的消息是在那天的晚上,她看著麵前的沈言,一臉的不敢相信。


    秦霜霜捂著嘴巴,說道:“怎麽會這樣?明明早上還好好的。”


    沈言眉頭一皺,問道:“你今天見過他了?”


    秦霜霜點了點頭,麵帶擔憂地看著在餐廳裏吃飯的孩子,那孩子今天在她家裏待一晚,此時正和不會說話的沈堰在玩耍。


    “他知道了蘇茉甜身亡的事情,於是打電話給我,讓我帶著那孩子過去看他。”秦霜霜歎了口氣,還有些恍惚地說道:“我沒想太多,還以為他隻是單純地想孩子了,卻沒想到他是想見孩子的最後一麵。”


    秦霜霜想到這裏,忽然就明白了今早的疑點。


    怪不得她總覺得氣氛不大對勁,原來那時蕭煜便做好了離去的準備,和那孩子的絮叨不是普通的教導,而是一個父親的臨終遺言。


    沈言很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變為低落,輕聲問道:“怎麽了?”


    “我覺得我做錯了,如果昨天我沒去看蘇茉甜,就不會有後來這些事情了。”秦霜霜的聲音十分低落。


    “不關你的事,每個人的命數自有安排。”沈言將秦霜霜抱在懷裏,輕聲安慰道。


    “那個孩子還這麽小,就比我們小堰大個一歲,以後可怎麽辦啊?”秦霜霜看著遠處那兩個小小的背影說道。


    “沒關係,沈家會把他養大的。”沈言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部。


    蕭煜去世半個月後,秦霜霜忽然接到了沈筱涵的來電,電話裏,沈筱涵說道:“那個孩子不知道怎麽迴事,忽然變得沉默寡言,已經好些天沒有說過話了。”


    秦霜霜皺了皺眉,沉聲道:“我明天去沈家一趟,我會帶他去找醫生看看的。”


    第二天,秦霜霜帶著那孩子去見了心理醫生,但情況似乎不是很好,那孩子不願意交流,醫生告訴她可能是自閉症。


    秦霜霜搖了搖頭,說道:“可他之前很正常啊,完全沒有一點自閉症的傾向。”


    醫生答道:“他現在不願意和我交流,我也沒有辦法,你們可以去預約一下國外在這一行有卓越成就的大師,或許對這他的心理問題有所幫助。”


    聽到心理醫生的話,秦霜霜轉過頭,在她的視角裏,男孩一個人坐在地上玩他的小汽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秦霜霜竟然從中讀出了孤獨。


    沈言和醫生交流完,便走上前來,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別擔心,我已經讓宋青預約了國外的心理醫生。”


    國外的心理醫生診斷出男孩的心理狀況,那醫生的翻譯解釋道:“據說是因為父母的離去,他才變得如此寡言少語。”


    秦霜霜搖了搖頭,說道:“不應該啊,我們都沒告訴孩子這件事情。”


    心理醫生也搖了搖頭,說道:“這點他就沒告訴我們了。”


    心理醫生也不知道為什麽,秦霜霜隻好走到那孩子的身邊,抓著他的小肉手,輕聲說道:“告訴姨姨,你怎麽會知道這件事的。”


    小孩抬起頭,眼睛裏閃著淚花,怯懦道:“沈爺爺說的。”


    秦霜霜怔了怔,而後又仔細地問了問那孩子,才問清楚了緣由。


    原來那孩子迴到沈家後,有時半夜睡不著,又極為想念父親,便總是在哭鬧。


    沈父本身就不待見蕭煜,總覺得是蕭煜毀了蘇茉甜的人生,他那日被孩子哭鬧聲吵醒了,十分煩躁,就對著孩子說:“別想你父親了!他已經死了!以後你隻是我們沈家的孩子!”


    沈父恣意妄為,從未顧過旁人的心態,未曾想到他一時的氣話讓這個孩子性情大變,不願意再與人交流。


    知道了整個緣由,秦霜霜重重地歎了口氣,十分無奈。


    沈父同樣不喜歡秦霜霜,或許在他的心裏,他就和蕭煜是一個形象,一個毀掉蘇茉甜的外來人。


    可沈父看不清,其實蘇茉甜才是毀掉蕭煜的人。


    而且一個兩歲大的孩童何其無辜?何必讓他承受這種痛苦呢?


    沈父的確不喜歡秦霜霜,甚至可以稱得上厭惡,比起蕭煜,對她的厭惡還要更甚。


    他此刻正在餐廳裏,沈言陪在身邊。


    沈言時不時地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問道:“父親,您等的客人什麽時候到?”


    沈父的目光升起一抹異樣的情緒,他淡淡地瞥了沈言一眼,而後說道:“女孩子,來晚點很正常。”


    聽見女孩子三個字,沈言的眉頭間皺得更深了,他已經猜到沈父想要做什麽,臉色也變得不大好看,直接從座位上站起來,一副要離開的模樣。


    這時一個打扮高貴的女生走進了包廂,看見沈言站起來,笑著說道:“沈言,我才剛來,你怎麽站起來了?”


    來人正是高熙,高氏集團的千金。


    沈父沉聲說道:“沈言,高小姐都過來了,你們之前也都認識,給我坐下!”


    沈言看著一臉精致的高熙,說道:“高小姐,無論我父親今日是以什麽理由請你過來的,都不是我的主意,我有妻子,有家庭,我先走了。”


    他的目光和他的話語一樣冷淡,看著沈言直接從自己的身邊越過,高熙臉上的笑容全部落了下來,差點咬碎了自己的一口銀牙。


    大家都是運城上流圈子的人,她從小就喜歡沈言,無奈之前他的身邊總有一個蘇茉甜在礙事,但她萬萬沒想到,沈言居然娶了個普通人家的女孩。


    “高小姐,不好意思,沈言他就是性子倔,讓你見笑了。”沈父笑著說道。


    高熙的臉上也揚起一抹微笑,寒暄道:“沈伯伯,沒事的,我不在意。”


    對,她是不在意,她不在意沈言的妻子和沈言的家庭,他遲早會是她的人。


    沈言迴到公司後就接到了沈父的電話,他的目光幽冷,耳朵內全是沈父的罵聲,等電話那頭的罵聲漸漸平緩,沈言才冷聲說道:“父親,你這樣的做法讓我很不開心,我不會背叛自己的家庭。”


    沈父說道:“你就算是不喜歡高熙,我們還可以看看其他的千金小姐,隻有這些女生,才能給你和沈氏集團帶來好處。”


    “我不需要這些好處,沈氏集團也一樣。”


    “上次沈氏集團遇到了危機,秦霜霜能幫到你什麽?你若是有一個有力的親家,何需落到給外人股份的地步?”


    沈父的聲音嘈雜得讓人耳朵不舒服,沈言再也聽不下去了,直接掛斷了父親的電話,將父親的叫罵聲全部堵在了電話那頭。


    他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電腦上,卻怎麽也看不下去。


    他揉了揉太陽穴,莫名地覺得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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