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皺起眉頭,十分不解地看著秦霜霜說道:“你去找她做什麽?”


    “現在蕭煜除了這種事情,於情於理,我也該去看她一眼。”秦霜霜看著沈言的眼睛說道。


    “好吧,我和你一起過去,留你一個人在,我不放心。”沈言悠悠歎了口氣,還是妥協了。


    沈言沒有告訴過秦霜霜,蘇茉甜的精神狀況。


    那日蘇茉甜受辱以致精神錯亂,她便像發狂了一般,每日不是對著鏡子揚起詭異的微笑,就是在每張白紙上畫出秦霜霜的模樣,再狠狠地將紙張撕成碎片。


    每一迴,她都在嘴邊喃喃自語道:“秦霜霜,我一定要殺了你!殺了你!都給我死!”


    說著說著就會轉為狂笑不止,笑到口水都漏了出來。


    蘇茉甜甚至不再記得沈家的任何一個人,她的記憶好似一夜之間清零,唯獨隻剩下了秦霜霜。


    她好像隻有把所有的苦難全部堆積到秦霜霜的身上,才能夠忘記自己的過去和受辱的經曆。


    他每個一段時間都會打電話給精神病院的負責任詢問蘇茉甜的精神狀況,可惜每一次的結果都是如此,一樣不盡人意。


    所以當秦霜霜提出要去看蘇茉甜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但看著秦霜霜如此真摯的眼神,他忽然就想到了蕭煜弄傷自己那天的遭遇,他也有些動容。


    盡管他向來對蕭煜頗有微詞,且那一天蕭煜是衝著殺掉他過來的,他本該對這個人抱有恨意的,但蕭煜的匕首指向秦霜霜的那一瞬間,他仿佛置身於冰窖。


    他眼睜睜地看著蕭煜的匕首在距離秦霜霜幾厘米的位置調轉了方向,那一刻他的心中充斥著後怕的神色。


    差一點,他可能就失去她了。


    所以蕭煜其人如何,他已經不是那麽在意,至少,他在生命抉擇的那一刻,選擇了保護秦霜霜。


    所以他不再計較。


    想到這裏,沈言忍不住握緊了秦霜霜的手。


    來到蘇茉甜所在的精神病院,沈言先是問了一下精神病院的院長蘇茉甜近期的精神狀況,如果仍然是很糟糕,他不會讓秦霜霜出現在蘇茉甜可以接觸到的範圍內。


    院長看了他們兩人一眼,而後說道:“這位病人前段時間一直有些偏執,但前段時間有位姓蕭的人拖人送了些玩具過來,似乎將她的情緒安撫了下去,現在已經是可以控製的範圍,所以你們可以探視,但若是出現了極端反應,還請你們能及時通知醫生和護士。”


    聽到院長這一席話,而且得到了探視許可,沈言悄悄地鬆了一口氣,而後帶著秦霜霜往蘇茉甜的病房走去。


    蘇茉甜此時並沒有在病房,而是在精神病患者的公共區域裏,她像一個天真無知的孩童般躺在地下玩積木,全然沒有以前那注意形象的模樣。


    護士帶著沈言和秦霜霜來到蘇茉甜所在的公共區域,秦霜霜看著蘇茉甜的狀態,也是一陣唏噓。


    護士輕聲對著蘇茉甜的背影說道:“蘇茉甜,你的家人朋友過來看你了。”


    蘇茉甜聽見護士的叫喚聲便轉過了頭,看向沈言的目光中帶著懵懂,秦霜霜待在沈言的身後,整張臉都隱沒在沈言的身後,蘇茉甜並沒有看到她。


    蘇茉甜疑惑地晃了晃腦袋,喃喃自語道:“我不認識他啊。”


    護士笑著揉了揉蘇茉甜的腦袋,而後慢慢起身,對著沈言說道:“她現在經過治療後,已經沒有剛送進來時那麽偏執了,現在心智也就五六歲孩子那般大,我還要去整理床鋪,就送到這裏了。”


    “好的,謝謝你的帶路。”沈言微微頷首。


    就是這麽個頷首的功夫,秦霜霜的臉全部暴露在蘇茉甜的視線中。


    蘇茉甜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原先還是孩童般懵懂的神色,視線在接觸到秦霜霜的瞬間變為了猙獰,看得秦霜霜一愣。


    蘇茉甜猛地笑了一下,用隻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喃喃道:“是秦霜霜!殺了她!”


    她的身邊正好有一個病人摔破了手臂,一個護士正在用醫用剪刀剪開繃帶,打算用在病人的傷口處。


    蘇茉甜忽然衝過來奪走了護士手中的醫用剪刀,等護士反應過來時便是大聲尖叫。


    眾人都被這聲尖叫給吸引了注意力,包括沈言。


    沈言迴頭看過去,卻看見蘇茉甜臉上帶著猙獰的笑容朝著秦霜霜衝過來,而她的手中正握著一把鋒利的剪刀。


    就在蘇茉甜握著剪刀快要刺向秦霜霜的時候,沈言適時地出手攔住了她。


    蘇茉甜的動作頓住,她看向沈言,眼神中沒有一絲眷戀,臉色依舊猙獰,她大喊道:“我要殺了秦霜霜!我要殺了她!”


    大喊的同時,她手上也加大了力氣,仍舊想往秦霜霜的心髒刺過去,但她的力氣哪比得過沈言。


    秦霜霜知道不能再這麽僵持下去,隻好倒退了好幾步,想離蘇茉甜遠一些。


    見秦霜霜越走越遠,蘇茉甜著急了,第一步大口地咬了一口沈言的手臂,沈言吃痛地鬆開手,她趁此機會大步朝著秦霜霜的方向追過去。


    沈言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這裏都是精神病人,整層樓亂哄哄的,蘇茉甜離秦霜霜越來越近,笑容也越來越大。


    一個病人不知從何處跑過來,瘋叫著加入了這場追逐中,那個病人重重地推了蘇茉甜一把,害得蘇茉甜直接摔倒了地板上。


    蘇茉甜悶哼了一聲,而後就沒有動作了,安靜得讓沈言覺得有些詭異,忽然所有人都看見了蘇茉甜的身下滲出了一團血液。


    護士們發覺事情不對,趕忙上前察看,翻過蘇茉甜的身子,才發現那把剪刀直直地插在她的心口上,目光已經失去了焦距。


    見到這個慘狀,護士害怕得睜大了眼睛,而後發出一聲驚唿。


    沈言的目光十分複雜,腦門上也都是冷汗,他轉過頭看向秦霜霜的位置,隻見秦霜霜捂著嘴巴,似乎在發抖。


    蘇茉甜死了,死在了精神病院裏,死在了這個十分普通的一天。


    沈言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沈筱涵在電話那一端捂著嘴唇,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沈父上一次見到蘇茉甜是在生日那天,他萬萬沒想到再見到蘇茉甜的時候,她的身上蓋著一層白布。


    他顫抖著身子趴在病床上,顫巍巍地掀開那層白布,看清了白布下那張臉之後,他伏在病床上泣不成聲。


    沈父滿是皺紋的臉聳拉下來,模糊的雙眼中升起一層霧氣,他一個人自語道:“茉甜啊,你還這麽年輕,怎麽就走了啊?我怎麽對得起你父母的囑托啊?百年之後,我怎麽有臉見他們呢。”


    秦霜霜拉了拉沈筱涵的手,小聲問道:“怎麽說到蘇茉甜的父母了?”


    沈筱涵目光複雜地看了蘇茉甜的屍體一眼,而後帶著秦霜霜走出了病房,小聲解釋道:“我才八歲的時候,我父親遇到了一件意外。”


    沈筱涵看著醫院白通通的燈光,徐徐道來:“那時我父親在生意場上意氣風發,四處樹敵,他收購了一個小公司,還得那家公司的老總家破人亡,走投無路之際,他便想在一場活動中了結我父親的生命,那時我父親的司機發現了不對勁,直接擋在了我父親的身前,為救我父親失去了生命。”


    “司機去世後,父親十分感動,想給司機的妻女一些足夠的金錢度過餘生,但蘇茉甜的母親在收到這筆錢之後就從樓頂跳了下去,好好的一個蘇家隻剩下了蘇茉甜一個人,父親看其可憐便收養了她。”


    沈筱涵背靠著醫院的白牆,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說道:“最初我從父親的口中知道了蘇茉甜的經曆,我當時是真心想和她成為姐妹的,但她總是愛和我爭搶東西,我便和她漸漸遠離,發展到現在,我們的關係就和戰場上的敵人沒什麽兩樣。”


    “沒想到她這麽恣意的人,也有著這樣的過去。”秦霜霜聽完蘇茉甜的過去,也是一陣唏噓。


    秦霜霜想到今日發生在麵前的事情,臉上的表情也變得不太好看,她的指尖仍然在微微發抖。


    秦霜霜歎了口氣,“如果我今天沒有過來,她或許就不會死去,我不知道她對我的執念這麽深。”


    沈筱涵轉過頭,對著秦霜霜說道:“蘇茉甜本身就很偏執,覺得是你奪去了她的人生,況且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個意外,你不要太過懊悔。”


    秦霜霜的臉上揚起一抹苦笑。


    她是十分懊悔,甚至過了好幾個小時,她都不敢打電話告知蕭煜這件事情。


    正想到蕭煜,他的電話就這麽恰如其分地打了過來,她沉默地看著手機屏幕好幾秒才接通了他的電話。


    電話接通後,有大概兩分鍾左右的時間裏,他一直沉默著沒說話,秦霜霜隻聽見了他厚重的唿吸聲。


    她歎了口氣,輕聲說道:“你已經知道了是嗎?”


    想想也是,以蕭煜的能耐,蘇茉甜出事的那一刻,他或許已經接到了消息。


    “嗯。”蕭煜的聲音有些沉重。


    “蕭煜,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秦霜霜忍不住捂住自己的眼睛。


    蕭煜卻沒有迴應她這句話,他的下身不能動彈,隻能偏了偏頭,看向玻璃窗外的漂浮的藍天白雲,半晌才慢慢說道:“霜霜,明天你帶著那孩子過來看我吧,我有些想他了。”


    秦霜霜答應了蕭煜的請求。


    第二天一大早,秦霜霜趕到沈家老宅,沈父和沈筱涵為了處理蘇茉甜的後事,一晚上都沒有迴來,小孩隻能被家裏的傭人照顧著。


    秦霜霜看著那個小朋友一個人在沙發上玩小汽車,眼底忽然就有些酸澀。


    小朋友轉了身,看見了她,驚喜道:“姨姨,你來和我一起玩的嗎?”


    秦霜霜用力地壓下眼眶處的酸澀之意,她慢慢地走近,對著那孩子說道:“你好久沒看見爸爸了吧,有沒有想爸爸?姨姨帶你去看他好不好?”


    小男孩的目光中升起一道亮光,又好像想到了什麽,眼中的光快速散去,悶聲道:“我想爸爸了,可是爸爸說,他不要我了,我隻能住在這裏。”


    秦霜霜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說道:“爸爸生病了才這麽說的,他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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