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quxs.info/


    </p>


    灰蒙蒙的天氣持續了不知道多久,仿佛巨大的天幕被抽走了色彩撒上了一層層厚重的草木灰。


    幹燥,沒有一點風,讓人壓抑的透不過氣來。


    灰色高聳的巨大城牆穩穩的包圍著整個長安城,城牆外不遠軍營連天,人馬嘈雜,城牆上一隊隊士兵來迴巡邏,城牆內一望無盡的灰黑屋頂壓在大地上,縱橫南北的大街小巷看不見一個人。


    往年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十裏長街寂靜無聲。


    街道兩旁曾經人聲鼎沸的酒肆青樓禁閉著大門和窗戶,樓外奄奄的垂著各個商家的號旗,沒了昔日的鮮亮如破布一般,毫無生氣。


    昔日雞鳴狗吠的五裏巷仿佛時間停止一樣,安靜的有些恐怖。


    灰蒙蒙的天空漸漸變得更加灰暗,夜幕即將降臨。


    巷內不遠的一處破敗院落裏突然飄起了一縷青煙,側耳細細聽去,似乎有兩人在低聲對話。


    院內一人蹲在牆角,看上去虎背熊腰,雜亂的絡腮胡遮擋了大半張臉,頭發散亂的披在身後,厚厚的嘴唇,高鼻梁,一雙藍色的眼睛盯著手上那把有十幾個豁口的剁骨刀,左手抹了抹胡子朝刀口上使勁啐了一口,雙手握著刀身在一塊灰色石頭上來迴摩擦,刺耳的呲呲聲打破了之前的寂靜。


    另一個看上去歲數較大的漢子有些駝背,花白雜亂的發辮胡亂的盤在頭上,消瘦的臉頰溝壑縱橫,低垂的眼瞼裏也是一雙藍色的眼瞳,身前黃土砌成的土灶殘缺了小半,不過並不影響一口盛滿水的鐵鍋架在灶口上,本就駝背的身軀不時從爐子下方的進氣口添加幹燥的廢木板,鐵鍋裏平靜的水麵漸漸的飄起層層白霧。


    駝背瞅了眼牆角的漢子說道:“快些,先把那個老的宰了,可以吃上半旬,那個小的一身的傷,奄奄一息滿身惡瘡還在流膿,可惜了。”


    正在磨刀的漢子轉過頭憨憨的朝駝背嘿嘿一笑,抬起左臂蹭了下滿是口水的胡子迴道:“是可惜了,這大半小子被抓上城頭沒死在那倒是有些運氣,瞧著模樣應該不錯,要不是受傷太多倒是可以養著,現在這城裏連隻母蒼蠅都瞅不見一隻,他娘的石雄那幫雜碎這挑嘴的毛病,都這世道了還改不了,那些白花花的小娘子水嫩水嫩的味道是不錯,可留著不更好,現在好了,女人沒了,那些白白淨淨的漢人崽子也沒了,憋的一股子騷氣沒地方發,天殺的。”


    盯著火勢的駝背聽著兒子石寬的牢騷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說:“這城遲早要破,現在還剩下怕是不到數百人,那些漢人都差不多絕跡了,再往下,你要想想怎麽自保了,咱們姓石,可和城頭上那些軍卒不是一個祖宗。這幾個月被抓上城牆的不管漢人胡人就沒一個全須全尾下了城牆的,僥幸下了城牆也活不過幾天。”


    石寬點頭答應了一聲,拿著手上的刀從牆根撿起了一根白骨使勁斜砍上去,哪隻手腕力道沒掌握好,那根白骨沒斷隻留下一道淺淺的劃痕,石寬手上的剁骨刀順勢下滑砍上了地上的亂石,本就沒了刀鋒全是豁口的剁骨刀這下砍出了一大塊豁口,石寬皺了皺眉頭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隨手把刀仍在地上便站起身朝院外邊走邊說;“我去找石雄借把刀來,順便喊他來幫幫忙,大不了分他一條胳膊好了,娘的,這破刀,晦氣。”


    “從巷子裏過去,天還沒黑,別被巡城的官兵抓了壯丁。”


    石寬不耐煩道:“都他娘的死在城牆上了,偌大的城裏除了咱們這些人,鬼都看不到一個,放心好了。”


    駝背看了看隻剩下門框的院門,無奈的搖搖頭繼續添柴,撥弄著爐內的火勢,大概是年紀大了,呆呆的望著火苗的一雙藍色老眼有些濕潤,火苗越看越模糊,駝背便伸出粗糙的左手,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淚水和眼屎被粗糙的手背一蹭,手背上原本就不幹淨的泥土灰塵又被揉進了眼睛裏,眼睛越來越難受,駝背眯著眼看了一眼身後臥室的那道破敗房門,緩緩起身朝著牆邊的水井方向摸索著過去,那裏有剛打過水的水桶,裏麵有淨水可以洗洗臉。


    就在駝背剛剛摸到水桶雙手去舀水洗臉的時候,門口突然有人走了進來,駝背背對著院門也沒轉頭看,繼續用清水揉搓著眼睛,隨意問道:“怎麽就迴來了?借到刀了?”


    興許是把草木灰揉進了眼睛裏的緣故很是難受,駝背繼續說道:“剛才沒注意,燒火的時候把灰揉進了眼裏,洗洗就好,你先去把那個老的拖出來捆在門板上,我弄弄就來......”


    話還沒來得急說完的駝背隻感覺後腦被重重擊中,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陷入了麻木和黑暗,劇烈的疼痛在最後的幾秒裏似乎感覺到身體前傾然後下墜,最後有巨石落水的響聲,然後盡是黑暗。


    井口邊一個身穿破舊道袍骨瘦如柴站著都有些顫顫巍巍的灰白頭發道士,身體前傾看了眼漆黑的井底,還在發抖的雙手丟掉剛剛偷襲駝背的木棍,一步作兩步朝屋內快速跑去。


    屋內幽暗,沒有什麽家具擺設,除了東西牆角有兩堆幹草再無其他,道士剛剛進門,靠近房門東北的草堆裏就滾出一人,被繩子捆的跟粽子似的,似乎是剛剛聽著外麵的動靜以為是來殺他的人進來了,才從草堆裏滾出來朝西北草堆如毛蟲一樣蠕動向前,嘴裏被塞滿了布條任然在想拚命的唿喊,像是要喊醒西邊草堆裏的人讓他快逃。


    西邊草堆裏奄奄一息的少年從沉睡中被吵醒,同樣被紮紮實實的困住,手腳都不能活動分毫,側頭看向東邊正在朝自己爬過來的人,微微皺了下眉,再看向站在門口的黑色身影,心頭明白了大限可能已到,那些雜胡連自己這種滿身是傷的都不放過,看來外麵已經沒有了希望,少年轉過頭看向破敗的屋頂,目光呆滯無神,思緒萬千,曾經的洛陽多麽繁華,那些誘人的美食,書聲琅琅的學堂,慈愛的父親和族人,還有隔壁家那個經常爬上牆頭衝自己傻笑的瓷娃娃,再也見不到了吧,那個喜歡騎在牆頭,啃著比手大愛多的雪梨,看見自己就會睜大雙眼露出兩個酒窩傻笑的可愛小人兒。


    很快,少年的瞳孔漸漸散開,雙眼慢慢變的無神,唿吸越來越輕,漆黑的腦海裏似乎亮起了一副巨大的天幕將自己籠罩其中,隨後天幕開始緩慢流動,仿佛進入了時間長河一般,無比熟悉的畫麵越來越快的發生在身邊,而自己卻像是一個身臨其境的旁觀者,站在時光河流中無法動彈,曾經十幾年的經曆一一出現,又迅速消失。


    如夢如幻,不知過了多久覆蓋自己的巨大光幕煙消雲散,也不知從哪出現的一縷金色的光芒突然射向黑暗中的薑歌,薑歌伸出左手遮擋在眼前,眯著眼透過指縫看向光芒的方向。


    山林中,綠意漸黃,一條瀑布從雲端迅速下墜,連綿不絕。旁邊不遠有青色竹樓隱於竹林邊緣,主樓前有兩棵分別結滿亮紅色和黃褐色果實的粗壯果樹,褐黃色的碩大果實看上去清脆爽口,亮紅色的果實看上去香甜軟糯。


    似乎樹下還有一個身穿白色衣服的小姑娘正仰著脖子,一隻手遮著山頂照射下來的陽光,一隻手虛握成拳伸著一根纖纖玉指在兩個樹上來迴指點。


    剛剛似乎是油盡燈枯之後的迴光返照,尚未看清女孩子精致麵孔的薑歌突然被一股冰涼刺骨、巨大無比的力量拖拽著飛馳在無盡的黑暗中,失去了所有的意識,沒入混沌,不知所蹤。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烽煙亂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照潭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照潭心並收藏烽煙亂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