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樊大將軍?


    雖然不知道是多大的將軍,不過李子衿也知道這等人物恐怕還真不會在乎這點銀子。


    他隨意敷衍了那夥計兩句,離開之時,看見有一夥人正好也下樓,三女一男。


    一個麵容姣好的黑衣少女,麵無表情,紮著馬尾辮,背有兩把劍,交叉在身後。


    一位年邁的白發老嫗,仆人模樣,手裏拄著拐杖,卻從不依靠拐杖借力,感覺那支模樣奇特的拐杖或許作用不在幫助行走,而是殺敵法器。下樓之時,李子衿能感受到她腳步輕盈,半點沒有老態龍鍾的味道,反而擁有不輸於這個年紀的矯健靈活。白發老嫗跟在黑衣少女後麵,同樣打量著身後背劍的少年劍客。


    一名女子,上身穿著淺粉琵琶袖,刺繡軟緞,冰蠶交領,下身是彩錦繡紋錦紗繡裙,綰發飛天髻,麵戴薄紗,將容貌遮掩了五六分,難以窺見此女子真容,隻是卻無法遮掩她自然流露的冷豔氣質,非是故作姿態,強裝高傲,而是生來便是枝頭鳳,俯瞰凡間,才會有這種出塵絕豔的味道。在經過那個少年劍客身旁時,她目不斜視,他同樣如此。


    最後一位走下樓的,是個麵若冠玉的貴公子,身穿赤金錦緞袍子,腰間係著白玉琉璃帶,就連腳下踩的,也是一雙鍍金長靴,腰間佩戴寶劍,隻不過手上並沒有常年使劍的老繭,若不是一位容顏不改的老神仙裝嫩,那便是一個出身豪門的世家子弟,佩劍做做樣子罷了。


    此人跟在那個麵帶薄紗的冷豔女子身後,一手負後,一手隨意散在腰間長劍劍柄之上,把玩著那柄寶劍。


    四人經過少年身旁時,表情各異。


    最前頭的黑衣少女,眼神略帶好奇,不過更多不是在看李子衿的清秀麵容,而是關注少年身後那柄蒼翠欲滴的翠渠劍,因為她自幼便對世間各種各樣的劍感興趣,又因為出身扶搖天下一處劍宗名門,所以對於劍,了解極深,造詣不淺,早早就學會如何給自己“挑劍”。


    世間劍修,挑劍很重要,因為大多數劍修其實都追求人與劍契合,所以選擇一柄與自己契合的劍,極為關鍵。


    黑衣少女看過的劍,使過的劍都不少,自然眼力極好,一眼便瞧出李子衿身後那柄翠渠劍,不適合少年。


    那柄劍又細又長,劍身軟硬程度又不夠,聽劍在鞘中摩擦發出的聲響,便可判斷出劍身的軟硬度了,若是她肯聽得再細致些,那麽就連一柄劍劍身長幾尺,劍鋒薄幾毫,都能一清二楚,分毫不差。這門功夫,她生來就懂。


    此劍過於陰柔,不適合男子使用,她卻沒有立刻點破玄機,隻是多看了李子衿一眼,便從他身邊走過,離開驛站。


    白發老嫗路過少年身邊時,則是小有戒備,因為李子衿一看就是山上人,又不像燕國官府的人,她們能夠住進這間風塵驛站,全憑那個男子的山下身份,不過若是與他的山上身份比起來,山下那個身份又不值一提了。


    隻不過,當白發老嫗有意以靈力窺探少年劍客境界之後,便大為放心,快速走過少年身旁,區區二境劍修,還不足以威脅到她,甚至就連自家小姐,打一個二境的少年郎,也是易如反掌。


    所以白發老嫗淡然一笑,隻是與那少年點頭示意,快速離開。


    那個麵帶薄紗,身穿錦繡的女子,連看也沒有看李子衿一眼,徑直走過,凡夫俗子,連出現在她視線裏也不配,螻蟻罷了。哪怕是一些山上仙宗的年輕俊彥,所謂的修道種子、劍仙胚子,在她眼裏也不過是個頭大點些,看著體麵些的螻蟻,與前者沒多大區別。


    最後便是那個錦衣華服,一身名貴物件的男子了,他經過李子衿身邊時,笑容戲謔,也無言語。如果說那個麵帶薄紗的女子是因為骨子裏就帶有一種高傲,藐視人間的話,那麽這名錦衣華服的男子,反倒像是後天的生長環境導致他變成這副模樣,擁有這種心態的,他不是真正高貴,隻是裝作高貴而已。


    別人佩劍,他也佩劍,別人吟詩作賦,養魚遛鳥,他也跟著學。


    不過學來的,和生來就會的,終究是兩種境界,他難以融入,便隻好在那些更低一等的人前,努力當個貴公子了。


    李子衿沒有去跟他們搶道,出口狹窄,少年便側過身子,站在一旁等他們先出去,自己再跟著離開驛站。


    隻是那最前方的黑衣少女都已經走出去一大截了,突然又鬼使神差地迴過頭,對李子衿說道:“你的劍···不太好。”


    李子衿當場愣住,左右看了看,發現沒有別人之後,他伸出一根手指,指著自己問道:“我?”


    黑衣少女點點頭,其實她本不想多此一舉的,隻是實在忍不住這種在劍之一事上的好為人師,雖然她也知道自己這個毛病不對,得改,不過還是經常這樣,讓身為仆人的白發老嫗頭疼不已,偏偏又不能對自家小姐說些重話。


    他覺得有些好笑,還是第一次有人說翠渠劍不太好呢,哪怕是恩師謝於鋒,早先在無定河竹林中,也是對翠渠劍稱讚不已,說它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好劍,關於此劍的來曆,少年在與蘇斛一同“遊山玩水”之時,曾經也聽她提起過,說是一柄古劍,來自一次買賣,從一座小有名氣的劍宗裏,一位女子劍修手中買來,價值不菲。


    扶搖天下山上法寶品秩,其實無非四種:


    靈器、法器、聖器、仙器。


    亦有稱之為靈兵、法兵、聖兵、仙兵的說法。


    每一種品秩,又分為上中下三等。


    全看那件法寶,到底是攻伐之用,還是防身利器,亦或是其中蘊含陣法玄機。


    法寶的品秩隻有四種,但是類型卻有數十種,若是還要將這數十種法寶的分支、衍生也算上,那麽其實一座扶搖天下裏邊,法寶類型其實有成百上千種。


    儒釋道三教正派聖物,劍宗名門數之不盡的神兵利劍。


    兵家的十八般兵器。


    醫家玲瓏匣、琉璃塔,農家的百草鏡,陰陽家天機傘,墨家機關獸。


    三教百家,各顯神通,法寶聖物數不勝數。


    除此之外,更別提還有旁門左道,三千道術,鬼蜮伎倆,邪魔外道,這些堪稱“不入流”的小門小派,其下法寶也是不勝枚舉,種類繁多。


    而歸根結底,這些成百上千種類型的法寶,都可以算作三種。


    攻、守、陣。


    如翠渠劍這類,便是攻伐法寶中雖不算出彩,但在“守”之一字上,卻又遊刃有餘的古劍,品秩是上品法器,距離聖器雖然還有不小的距離,但也是尋常劍修眼中的寶貝了,對於如今才隻是二境劍修的李子衿來說,翠渠劍完全不會辱沒了少年的劍術,反而是少年才要考慮自己如何能夠最大程度地發揮翠渠劍的威力才對。


    煉氣士境界不夠,隻會連累手中的法寶威力也跟著大打折扣,所以同一件法寶,在不同境界的人手上,便有不同的威力。


    聽說地仙之上的大修士,哪怕是使用普通靈器,也能夠跟低境界修士的法器打得有來有迴。


    這其中又包含了對法寶的一個“運用”,是較為晦澀的技巧,尋常修士,不得其門而入。


    但黑衣少女對劍的“運用”,其實已經可以稱之為大家了,她說“劍不太好”,那麽就一定是有的放矢。


    看見了李子衿滿臉疑惑的眼神,黑衣少女脫口而出道:“不是說你的劍不太好,而是說你,用這把劍,不太好,能不能懂?”


    白發老嫗苦笑一聲,提醒道:“小姐,咱們該走了,永安渡的仙家渡船並不多,今日若再錯過,恐怕趕不上朝雪節了。”


    實在不是她一個下人要對自家小姐指手畫腳,而是主仆二人此番外出遊曆,已經到了歸家的日子,朝雪節之後,她們便要迴宗門複命去了,而這燕國永安渡,鮮少會有仙家渡船停靠,一來是本身燕國這邊的修士就極為稀少,除去一座雲霞山,便再沒拿得出手的山上仙宗了,即便是那些拿不出手的宗門,也不算多。


    仙宗難覓,想要問道長生的修士自然不會聚集在這邊,而是去往那些遍布山上仙宗的他州陸地,一來二去,就導致了倉庚州的山上人日益稀少。


    好在還有一座既出劍仙,又能鑄劍的風雷城,以及一座仙子多如牛毛,人人如鳳的雲霞山,充當倉庚州的山上門麵。


    否則一座倉庚州,毫無疑問會在扶搖九州中墊底,隻是哪怕如此,如今的倉庚州仍然是扶搖九州中倒數第二的排名,僅僅優於鄰近倉庚的那座蒹葭州。


    也正因如此,扶搖天下的仙家渡船,很少會有來到永安渡的,短則三月,長則一兩年都見不到一艘,真可謂是人才凋零,才會導致沒什麽修士去乘坐仙家渡船。


    修士不多,自然就沒什麽仙家渡船願意停靠在永安渡,做賠本買賣,除非是一些個特定的日子,比如白發老嫗口中的朝雪節,便是扶搖天下,山上修士齊聚一堂的大好日子。


    每逢朝雪節前,哪怕是宛如一潭死水的倉庚州這邊,都會有那麽一兩艘仙家渡船停靠,為的就是“納天下修士,齊聚不夜山”。


    不論乘坐仙家渡船的修士多寡,仙家渡船的往返費用,皆由不夜山買單,其財力雄厚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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