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臉紅透,手指下意識往鼻子探,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和水母共生,不會再亂流鼻血,這才將指尖移到嘴唇前。


    似乎還殘留著些許溫度與香氣。


    水母為他沒出息的表現感到恨鐵不成鋼。


    【你當時應該抓住她的手,繼續親的啊!】


    【跟一塊木頭似的,被親一點反應都沒有。】


    【真沒用。】


    零:“………”


    他毫無感情地戳破它鎮定假象。


    “你有用,剛才也不是一樣。”


    水母惱羞成怒,選擇不搭理他。


    零也不願意理它,大步進了屋。


    *


    內城兩派共同成立一個名為掃蕩堂的組織。


    你想與妻兒待在內城,隻想著坐享其成是不行的。


    像古代征兵一般,每一戶人家都必須派出一人加入掃蕩堂,成為掃蕩者。


    掃蕩者,要離開內城,去往外城,甚至嶼城外,收集物資,帶迴來,積分製度。


    零也加入了掃蕩堂,除了收集物資以外,他想要將嶼城怪物清理幹淨。


    江姮喜歡這裏,他便要自己創造一個安全城。


    水母對於同類沒什麽感情,同類之間沒有任何感情,哪怕它完成寄生,也要與那些同類一起爭奪食物。


    所以它與零幾乎瞬間達成共識。


    隻是沒等零出城,前線就傳來一個壞消息。


    大量怪物攻城,欲要衝破圍牆,進入內城,將所有人類吃幹淨。


    零當即去了前線。


    半人半海鮮的寄生怪物聚集在一起,衝撞著大門。


    有幾隻欲要爬上高牆,趁亂鑽進去,被零當場截殺。


    一隻怪物死之前,赤紅的眼珠死死瞪著他,質問。


    “你也是寄生怪物……為什麽幫人類?”


    水母傲慢道。


    【我可是高等寄生物,和你不一樣!】


    怪物嗅到了他身上的氣息,發現了同類隻寄生了一半,竟然與人類達成共生關係。


    可沒等它發出靈魂質問,就被劇毒腐蝕得幹淨。


    這一下,許多寄生怪物都發現了他體內異常。


    紛紛向零攻來,嘴裏叫囂著。


    “異類!”


    “異類!”


    “……”


    水母不喜歡聽這句話。


    它們寄生物雖然沒有人類的感情與記憶,但有一件事是刻入基因裏的。


    那就是,異類該死。


    任何寄生都必須做到百分百,若隻寄生了一半,寄生物會第一時間選擇自爆,與宿主同歸於盡。


    水母也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麽沒有選擇自爆。


    但此時被叫異類,它暴虐戾氣滔滔不絕,想要將這些同類殺個幹淨。


    零與它融合,這股強烈情緒自然也影響到他。


    不再維持人形,他觸手無限增殖,如同藤蔓纏住那些怪物,注入劇毒,將麵前聚集的寄生怪物殺了個遍。


    ……


    入夜。


    他做完飯,端上桌。


    忽然鄭重其事地道。


    “我想娶你。”


    執筷的江姮動作微頓,向他看去。


    過完生日就是二十歲的零顫著手,從口袋拿出一個戒指,麵紅耳赤,背脊挺拔如青鬆,不閃不躲,迎上她的目光,單膝下跪,認真道。


    “無論生老病死,富貴貧窮,我將毫無保留地愛你,對你忠誠直到永遠。”


    這是結婚時的誓言,他在此刻,便急切地想與她說。


    江姮眼圈微紅,執筷的手有些無力,緩緩垂落在桌麵上,‘啪嗒’一聲,一滴淚砸落在桌麵上,接著一滴接一滴。


    還在處於緊張之中的零見此不知所措起來,抬起手,想要幫她拭去淚水,誰知指尖冒出一截接近透明、淡藍色的觸肢,提前一步,卷走了她眼角滑落的淚。


    太過突然,不僅江姮,連零自己都沒能反應過來。


    零麵色褪去血色,慌亂起身,想要解釋,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本來就是怪物,他不想欺騙她。


    江姮也隻是短暫怔愣,很快恢複正常,語氣平靜地道。


    “我知道,你不用藏。”


    零瞳孔微縮,嘴唇翕動了一下,喃喃問。


    “你知道?”


    江姮點頭。


    她那時隻是得了抑鬱症,不是傻子,他身上的變化,她怎麽能看不出來?


    她現在都記得清楚,等了一個月,他迴來時,全身都是子彈留下來的槍眼……之後他們又順利逃出下水道,沒有遭到怪物襲擊……


    一切一切,她隻要細想就能發現不對勁。


    零也被寄生了。


    隻是他很特殊,表麵看,沒有任何海洋生物的特征,就是正常人,但體溫出奇的低——


    江姮不怕,她那時就不怕,現在更不怕。


    她將他方才所說的誓言重複了一遍,最後道。


    “無論我的丈夫零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會一直愛他。”


    話落。


    這下輪到零流淚了。


    他陷入癲狂的狂喜之中,體內寄生水母興奮鑽出來,發出狂喜的嗡鳴聲,情不自禁纏繞住她的腳踝,手腕……


    力度不重,很輕,但依然讓江姮感到微微眩暈。


    她有些難以承受水母過於濃稠的愛意。


    而且她有點怕癢,水母觸感軟軟糯糯,像果凍一樣,帶著涼絲絲的氣息,在她皮膚到處蹭。


    “癢……哼。”江姮發現水母要往嘴巴裏鑽,一時臉紅心跳,假裝生氣推開。


    水母也發現自己做太過,圓溜溜的眼睛擠出一滴淚,小心翼翼蹭了蹭她臉頰,表示歉意。


    江姮自然不怪它。


    零強行將水母收迴體內,任由它撒潑打滾都不放它出來,一邊哭,一邊笑,把戒指戴到她的無名指上。


    江姮輕拭他臉上的淚,唇角輕彎,彎起一抹漂亮的弧度,叫人移不開眼。


    “不管是你,還是藏在你身體裏的水母,我都喜歡。”


    她很少笑,零相處時間不到一年,卻見到很多次她笑。


    江姮笑起來,眉眼疏冷會蕩然無存,溫柔動人。


    零對此無比珍惜。


    而她的愛,也波及到水母。


    吵鬧不止的水母驀然靜下來,透過他的眼睛,癡癡地凝望著她。


    【喜歡……】


    【嘿嘿好喜歡……】


    它忽然慶幸自己隻是寄生了一半,若是全部寄生,它就沒辦法繼承零的記憶與情感,隻會是一頭隻知吃人的怪物。


    那樣,它就永遠無法嚐到這種滋味。


    像浸滿甜蜜糖漿一般,充斥著幸福。


    水母此刻絲毫不後悔成為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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