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烈馬,生死一線,分外刺激。


    封知平緊貼著馬背,心裏掐著一把冷汗,以他的修為這麽高掉下去不至於死,但活罪是免不了的,斷胳膊斷腿的滋味可不好受。


    烏龍興奮異常,絲毫不顧主人畏懼,反正主人不拉韁它就不會減速。


    撒歡歸撒歡,它可沒失了分寸,其實這條險道對它來說僅僅隻是有點難度罷了,遠比不上它的“家鄉”兇險。它的家鄉除了地況複雜,還有數不清的毒蟲猛獸潛伏,那才是真正的危機四伏,不敢有片刻放鬆。


    如果它能說人話,肯定對滿臉冷汗的主人嗤之以鼻,質問一句——老大,你忘了咱倆曾經跨過林和沼澤了嗎?


    封知平沒限製烏龍,任其發揮,在經過第五處狼衛引導的岔口後,偷閑迴頭看了一眼。


    雙兒還跟著,但已經拉開了很大的距離,看不見人隻能聽到微弱的馬蹄聲。


    她的白馬同樣不是凡種,論起來比烏龍差不了多少,隻可惜養在宮中磨掉了野性缺乏鍛煉,一馬平川的草場還看不出來,到了這種險要處差距就凸顯出來了。


    封知平算算時間,拍拍馬頸示意烏龍減速。


    賽馬隻是障眼法,贏不是目的,重點在於那場戲。


    根據約定,空玄人撤離時趙康會釋放信號示警,在那之前他要和雙兒一起想法子將人拖住,盡可能的給空玄人營造撤退的時間。


    現在算算,戲可能已經開鑼了,示警的煙花隨時可能升天,他得通知雙兒“墜馬”才行。


    烏龍不情不願的放緩腳步,在僅容兩馬並行的小道的溜達起來。


    封知平聽著後方的馬蹄聲漸漸追近,微微一笑,望向遠處的京城山。


    從這看去,巍峨的京城山依然氣勢恢宏,懸浮於山頂上空的“元之心”格外醒目。


    即便沒有天元劍,這座不落的空島也足夠驚奇,誰也不知道它為何能擺脫大地的束縛在這麽近的距離飄在天上,萬年來不偏不倚始終對準京城山的最高點。


    有人說跟天元劍有關,正史上記載的卻是純天然,誰對誰錯無從分辨,畢竟除了皇帝誰也上不去,皇帝以外的皇室成員隻有在大型祭典時才能有幸登臨,是以千百年來“元之心”明晃晃的懸在京城山上,卻依然保持著神秘。


    “元之心呐!”封知平笑容興奮,“我好像也有機會上去瞧瞧。”


    按照皇室的祖製,皇子成婚皇女出嫁都要攜配偶拜祭遊氏皇祖的列祖列祖並接受天元劍賜福,所以將來他和雙兒成親時,也能沾公主老婆的光上去開開眼界。


    他對皇家的老祖宗們沒興趣,他感興趣的是天元劍。


    天元劍、太始刀、空玄槍,天下僅有的三件仙器,他打小就聽它們的故事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能有幸一睹仙劍真顏,誰不興奮?


    遙想當初剛剛脫險,意外發現自己能吸收寶兵刃的靈力後,他就流著哈喇子妄想過有一天能“嘬”天元劍幾口,誰能想到僅僅過了不到兩年,他的妄想就快實現了。


    封知平怎麽想怎麽覺著不可思議,頻頻感歎世事無常,活著真好。


    就在他眺望京城大發感慨的時候,他身後的陡坡坡頂,一條淺淺的土線無聲無息的滑出坡頂,筆直的朝他而來。


    與此同時,腳下的懸崖峭壁上也有一條近乎透明的鬼影遊牆而上,行動迅捷,卻幾乎沒留下足跡,若不是陽光映雪讓它周圍的光線顯現出淡淡的扭曲,仔細看也未必能發現它的存在。


    危險逼近,封知平卻一無所覺,仍沉浸在對未來的美好願想中。


    他完全沒想過有人會在這裏對他不利,是以沒有像往常那樣散開靈識保持一定範圍的警戒,隻在駐足時探了下確認沒有異常。


    他沒有察覺,烏龍察覺到了,深山老林的怪獸堆裏練就出的本能直覺發揮了作用,在兩方的不速之客進入丈許範圍時,它高聲嘶鳴人立而起,一對鐵蹄狠狠的踏在崖邊。


    這一踏重若千鈞,裂土碎石,積雪滾石如雨而落,驚了下方不速客,警了背上的封知平,刺激了身後山坡上的潛行者,不再掩飾,驟然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從天而降,一抹寒芒直奔封知平後頸。


    封知平駭然色變,立刻拔出掛在鞍上的寶劍,烏龍卻先他一步跳開了。


    封知平揮了個空,刺客也刺了個空,雙方都有些意外烏龍的聰慧機敏,然而危機並沒有解除。


    下方的刺客出手了,縱身躍了上來,刀光如月抹向喉頭。


    千鈞一發,封知平仰身後倒,刀光自他臉前掠過,強收折迴再劈時,烏龍已經跳到了一旁,動作比猴子還靈活。


    這時封知平已穩下神,第一反應是拍馬跑路,以烏龍的速度這倆人很難追得上他,可當他聽到後方越來越近的馬蹄聲時,瞬間打消了念頭。


    不行!


    不能走!


    這倆人不一定是針對我,殺我可能是障眼法,不管針對的是誰,都不能讓雙兒獨自麵對!


    念及此,封知平暴喝一聲躍離烏龍,挺劍燕落,花開三朵,每朵六葉,銀亮迷人。


    每片銀葉都是一條劍影,封死了兩個刺客的所有進路,虛虛實實難辨真假,不得已,隻能退。


    然而那是對普通人,兩位刺客沒有半分退意,見到封知平的劍招後上方來客主動上前,手中雙刀舞成虛影,看似胡亂揮舞,卻在劍花接觸時驟然交叉穩穩的格住封知平的劍,與此同時,瘦小的刺客矮身殺出,彎刀上挑撩向下|陰。


    封知平的劍可不是那麽好接的,高個刺客蒙麵的黑巾一鼓溢出血滴,可惜沒有再次發力重創的機會,他隻能收劍急退避讓斷子絕孫的陰招。


    雙方拉開距離,均略作喘息,封知平趁機打量對方,暗暗心驚。


    高手!


    靈識期的高手!


    憑剛才這兩下展露出的身手,若非烏龍發現及時,他必死無疑!


    誰的人?


    空玄?


    沒可能!


    太始?


    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比起他,子玉的吸引力才更大,殺他有什麽用,報複老爹嗎?


    要報複也該圖謀他二哥啊!


    那會是誰?


    封知佑的名字跳了上來,封知平很想抹除,卻越抹越清晰。


    知道他此行的人不少,但知道行程具體細節的不多,家裏隻有老爹和老爹親自挑選的匡錚五人知道,他大哥封知禮都不知詳情,按理說早就離京的二哥更沒有可能。


    但是,太像了!


    今日的襲擊跟去年大婚前日被綁的時候太像了!


    那次封知佑不在泉州,這次不在京城,兩次封知佑都不在現場,看起來嫌疑最小,但有些事往往最沒可能的就是最有可能的,畢竟,家裏隻有他最有動機起殺心!


    上次是為了詹千瓊,這次可能是為了詹千瓊,也可能是牛春寒追查那則傳言打草驚蛇,無論那種情況,都給足了他殺自己的理由。


    再聯想他離家前一夜大吵的那一架,雖然他跟老爹頂牛家常便飯,但他吵完後的反應細細想來透著點古怪,似乎走的也太急了點。


    為何著急?


    在家裏氣悶,還是創造不在場證據?


    封知平不知道,猜疑野火一樣彌漫心間,他不想惡意揣測二哥,可本能卻止不住的找證據去契合,搞得他心亂如麻,怒火飆升。


    不想了!


    封知平深吸一口氣,握緊劍。


    是不是二哥,抓到人看看就知道了,如果真是他的人,這兩人的舌根下就很可能有那個徽記——封家暗衛的徽記。


    有暗衛徽記未必就是暗衛,因為這兩個人明顯不在連五的管轄當中,也就是說這兩個很可能是二哥私養的死士,又或者不是兒子而是娘親,真正的主謀是自己崇拜已久的沈姨娘!


    如果真是那樣...


    封知平心口一刺,怒吼著挺劍殺上。


    他不敢想象那樣的結果,他厭惡透了一家人相互猜忌的日子,然而他無法掙脫出這個漩渦無法改變煙幕背後的真相。


    無論真相是什麽,他都要看看,看看究竟是誰想要他的命!


    劍隨心走,人劍如一,怨氣和怒火在劍種的轉化下悉數化為了戰意,無窮的戰意讓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完全沒有發現他所能掌控的元力絲線已經悄然增長到了五條。


    五條完全受控的元力絲線讓他的控製了大幅攀升,寶劍依然不可逆的被榨取著靈力,卻不再如以往那樣囫圇吞棗,而是小口慢嚼,精細的操控著寶劍的每一分力量,同時反哺著比以往更多的靈力。


    三人糾纏在一起,刀光劍影,罡氣縱橫。


    烏龍幾次想上來幫忙,又都退了迴去。


    道路狹窄,容不下它輾轉騰挪,而且野性的直覺告訴它前方很危險,貿然加入很可能會丟了性命。


    幫不上忙,烏龍沒有放棄,聰明的它人立而起放聲長嘶,示警聲遠遠傳開,未散,一聲熟悉的馬嘶自來路飄來。


    是浮光!


    雙兒到了!


    封知平心頭發緊,正猶豫要不要試著把人引走時,腳下的雪地突然一鬆,一個一身雪白的蒙麵人冒了出來,在中劍的同時將一根尺長的錐刺推進了他的小腿,自下而上斜貫而出。


    還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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