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的積雪有專人清理,路卻依然不好走,殘雪被往來的車馬碾壓成冰碎,髒兮兮的,又濕又滑,大大延長了二十裏路程的實感。


    足足走了大半天,一行人才來到跑馬山腳下,狼衛不用吩咐,直接將車隊引到了一座小丘。


    封知平騎著黑龍在丘頂走了一圈,暗暗苦笑。


    一麵連山,三麵平川,居高臨下易守難攻,除了跑馬山,周圍確實沒比這裏更適合安營的地方了,看來這幫家夥往日沒少來這操練,“義士”們行動的難度又大了不少。


    雙兒被香雲香草扶下車,早有狼衛細心的為“孱弱多病”的小公主鋪好了油布墊底的厚地毯供其踩踏。


    封知平很新鮮,他可從沒見過這麽“嬌弱”的雙兒,感受到他戲謔的目光,公主大人趁人不注意狠狠剮來一眼,沒嚇到人,反惹得他笑得更賊了。


    圈地,清雪,安營,點火,等篝火燃起,食物在鍋裏歡唿雀躍釋放著誘人的香氣時,一座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營地就此成型。


    兩位狼衛頭領前來拜見,商議防務事宜,一位公主,一位世子,沒人敢大意。


    小巧的營地沒什麽複雜,又有預案在先,商議不過走個過場,很快搞定。


    狼衛主外,匡錚五位劍侯府高手主內,趙康老董幾個乃世子門客,與世子的關係非同一般,故沒安排具體任務,隨機應變即可。


    封知平笑眯眯的表示沒有意見,心裏其實大有意見。


    他不反對防務布置,這是必須的,再想給“義士”們放水也不能在這方麵阻撓,那樣太明顯了。


    他不滿的是營帳的布置,他的帳篷和雙兒的臉對臉,中間隔著篝火,想串個門必須得從一群人眼皮子底下經過。


    是,避嫌可以理解,可他們倆已經訂婚了,皇帝親口宣布的,就差過禮走個程序,至於防賊似的嗎?


    這還怎麽偷偷找雙兒聊聊“心裏話”?


    太沒眼力見了!


    封知平憤憤不已,不料更可氣的還在後麵。


    不知主子吩咐的,還是自個兒吃飽了撐的,晚餐時,他想跟雙兒坐一起竟被香雲香草兩個死丫頭給拒絕了,振振有詞的說不合禮數。


    我不合你大爺的數!


    封知平火了,背著手板起臉一挺胸:“我就要坐,你倆能把我怎麽著?”


    香雲沉穩內斂,默不作聲,用眼神表示自己的堅決。


    香草是個小辣椒,當即也一挺胸:“那奴婢就隻能得罪了!”


    封知平從她的臉看到胸,不屑的哼笑了聲又看迴臉:“你打得過我?”


    香草啞然,沒等想好怎麽迴話,就被封知平扒拉門簾似的扒拉到一邊。


    “你!”


    香草大怒,便要嗬斥,雙兒看了她一眼,她讀懂了含義,撅著嘴跟香雲一起福了福退到一旁,留給兩人獨處的空閑。


    “你過來幹嘛?”


    雙兒平淡的聲音裏透著股淡淡的嬌憨,封知平立刻明白這是哪位,笑嘻嘻的道:“想你了唄。”


    “誰稀罕!”雙兒嗤了聲,臉轉向別處,在封知平看不到的地方嘴角悄悄上揚。


    “不用你稀罕我,我稀罕你就成了。”


    封知平笑嘻嘻的抓住雙兒的手,雙兒嚇了一跳,一直悄悄關注這邊的香草騰的站了起來。


    “你...!”


    “你什麽你,坐下!有規矩沒有!”封知平抓著小手示威的擺到胸前,“她是我老婆,你是她丫鬟,將來也就是我的丫鬟,有你這麽跟老爺說話的嗎?”


    香草目瞪口呆,駙馬見的多了,還沒見過這麽大膽的,而且這還沒成婚呢。


    更讓她無奈的是,主子羞答答的低著頭任人抓著手一點沒反抗的意思,她這主護的很多餘,隻能無奈的憤憤落座。


    誰知封知平得理不饒人,斥道:“讓你坐了嗎?站那兒,好好反省!還宮女呢,一點規矩沒有,宮裏沒嬤嬤教嗎?還不如我院裏的丫頭們懂事。”


    小桃聞言,立刻嬌傲的揚起小臉,碧柳含蓄,隻淡淡一笑,心裏絲毫不覺著少爺說錯。


    香草氣呐,兩眼冒火,奈何主子不發話一副夫唱婦隨的模樣,她無可奈何,再不情願也隻能乖乖起身。


    香草掃了眼她的表情,心裏冷笑。


    這人仗著自己是公主的侍女,還真把自己當迴事了,敢跟少爺犯衝,如若不改,瞧著吧,日後有她受的。


    香雲無奈,偷偷瞧了眼封知平,把到了嘴邊的求情話給咽了迴去。


    封知平什麽人天元皆知,見了真人後她的認識又更深了一層,這人確實不是傳聞裏的那般不堪,但其性子比傳聞裏的更加桀驁,整一個混世魔王。


    如今婚事已定,看狀況這位爺是真的俘獲了公主的芳心,而她們倆雖為貼身婢女,但公主一年有大半時間不在宮中,與她倆相處的時間並不多,遠沒有其他公主的貼身婢女那般親近信任,孰親孰遠一目了然。


    她勸過香草,奈何香草執拗聽不進去,這丫頭倒沒壞心眼,就是忠心護主怕主子吃虧,如今吃癟受罰搓搓她的銳氣也好,她隻是怕封知平誤會,對香草生出成見。


    封知平沒心思琢磨丫鬟們的小心思,他可是有大事要辦的。


    “走,咱們去那邊走走。”


    隨便指了個僻靜的角落,封知平拉著雙兒起身,不料沒拉動。


    雙兒抬起頭,氣質換了個人似的,冷肅中帶著點淡淡的羞澀,警惕的看著他。


    “你想幹嘛?”


    冷雙兒!


    封知平一眼明了,笑吟吟的俯下身輕聲道:“想跟你談點事。”


    雙兒疑色更濃:“什麽事?”


    “大事。”


    雙兒咬牙:“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打不過你?”


    封知平不敢過火,湊到耳邊蚊聲道:“我想跟你聊聊你的聘禮。”


    吐息搞得耳朵癢癢的,親昵的姿態讓冷雙兒很不習慣,下意識的想躲,可聽到封知平的話就停住了,側著臉想了下,緩緩點頭。


    吩咐其他人不許過來打擾,尤其香草狠狠瞪了幾眼,封知平拉著雙兒的手趾高氣昂的離開篝火堆,得意洋洋的樣子跟打了場打勝仗似的。


    用老董的話來說——“像不像隻大公雞?”


    小桃差點笑出聲,緊抿著嘴重重拍了他一下:“不許說我家少爺!”


    老董不以為然的撇嘴,惹得小桃又拍了幾下,他卻一臉舒坦的樣子,看得斜對麵的趙康額角青筋直跳。


    “說吧。”


    雙兒站住腳,想把手抽出來,沒抽動。


    封知平小心翼翼的探出靈識掃了一圈,確認附近沒人能聽到他講話,遂緊貼著雙兒壓低聲音將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雙兒一直很淡定,靜靜的聽她說完才轉過頭,表情冷漠,眸底隱怒。


    封知平看得分明,趕緊賠罪:“你別生氣,我知道我利用你不對,可我真不是故意瞞著你,我是真沒機會跟你商量呐!而且我可以對天發誓,我是真心想約你出來,你想想咱倆有多久沒這樣無拘無束的獨處了?一年多了!你又不告訴我你是誰,我想你想的都快想瘋了,找你找的也快找瘋了,我他嗎都找到空玄去了!想我封知平灑然一世,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空一縷餘香在手,盼尤家千金何之?”


    雙兒沒見感動,似笑非笑。


    封知平保持著自憐的表情等了半天,無奈聳了聳肩:“好吧,我承認最後那段是抄的曲詞,但我的心意是真的啊!我對天發誓,如果我有半句假話,就叫老天爺一道雷劈死我!”


    話音剛落,咣當一聲響,封知平嚇了一跳,恍如迴到了點蒼山那次。


    尋聲一瞧,七竅生煙,原來趙康和老董打了起來,不小心打翻了鍋撞在石頭上,小桃在旁邊急得團團轉,碧柳拉著小桃不讓上前摻和。


    嗎的,什麽人呐,搞得我還以為瓊澤武神付山主不遠萬裏的從點蒼山殺過來了呢!


    封知平腹誹,迴過頭瞧見雙兒低頭抿嘴,頓時開心起來。


    “笑什麽笑,傻子一樣。”雙兒恢複清冷,乜了哄鬧處一眼,“你不管管?”


    “管什麽管,嚇我一跳,我沒打死他們就不錯了!”封知平氣哼哼的,隨後堆起笑臉拉住雙兒的雙手,“事情就是這樣,這筆買賣成了,那邊發展起來,日後賺多賺少還不都是咱倆的?為了咱倆的產業,你看能不能幫這個忙?”


    雙兒沒答,意味深長的反問:“咱‘倆’?”


    “呃...”


    封知平啞然,不知該怎麽接茬。


    冷雙兒不欲深究,刺了句便轉迴了正題:“你想我怎麽幫你?”


    封知平早就想好了,再次檢查了遍有沒有人偷聽,湊近前低聲道:


    “很簡單,明天我會讓子玉和趙康老董留在這兒,你和我上山,把其他人引走,等這邊喊殺聲一起,咱們想法子拖住他們,盡可能拖久一點。我想過了,最好的辦法是這邊鬧起來的時候你裝作受驚墜馬,你是公主,狼衛肯定優先保護你,匡錚他們我來想辦法,你隻要把狼衛拖住就好。”


    封知平最擔心的就是狼衛,他們的坐騎是精挑細選的半妖神駒,山上的積雪擋得住普通的馬匹擋不住它們,一旦讓他們在空玄人撤離前趕到現場,強弓勁弩招唿上,很難沒有死傷。


    至於匡錚五個劍侯府的侍衛,本就在他的計劃當中,子玉的死必須額外的有見證人,匡錚他們便是他選擇的對象。


    即使他們看出什麽來也沒關係,畢竟這五個人是老爹親自挑選的,忠心方麵不用擔心,看出來也不過是讓老爹知道,最多再加上他大哥封知禮,封知佑知道的可能性很小。


    就算裏麵真有封知佑的人,那也沒事,比起讓狼衛發現端倪的後果,封知佑知道的麻煩要小得多。


    隻盼空玄人利落點,把戲演好,台子搭成這樣了還失敗,那可真怪不得他了,再想讓他幫忙,別怪他獅子大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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