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風投合著月光,這座城終於還是開始進入寧靜,霧色燈光下,隻剩下寥寥無幾的人流,車燈也不逢接,野貓這才開始出來覓食,依稀有燈光沒入黑暗,卻少見有燈光亮於黑暗。


    下一次見到這燈光,隻能等到黑暗降臨來的前息,隻是一直很少見到可以始終忍受黑暗的光亮,很少有燈可以迎接光明,而光明總在驅趕這些燈光,就好像光明不允許燈光的存在一樣。


    又不能說光明有錯,因為它至少驅趕了黑暗。


    “好冷啊,咱要不進車裏等少主?”燁哆嗦著身子提議。


    “艾莉都沒說這話,你個大男人倒先說這話了。”鎏挽緊手臂說。


    “你能不能不diss我?少diss一次又掉不了肉。”燁白了一眼。


    “事實。”


    “切。”


    “日本長治集團和俄羅斯人都走了,裏麵就剩下少主,熱裏校長,安德魯教授和中國溫流工業離人會所的會長,聽說他們都是熱裏校長的學生,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吧。”艾莉說。


    不得不說,女性在扛冷這一方麵要比男性強很多,燁和鎏都是凍得哆嗦,而艾莉卻是沒什麽事一樣靠在車身上,一隻耳朵塞著耳機,另一隻耳朵聽著外麵的聲音。


    “你確定會有很多話說?少主會說話?”燁轉身看向艾莉說,“我看少主就是聽著其他人抒情,沒準還會點上一支煙。”


    “嗯,這點我讚同。”鎏說。


    “熱裏校長的學生還真多,還有來自中國的學生,還是世界第二大離人組織的創辦人,這個該有多驕傲,我要能有這樣的學生,我能成天掛在嘴上炫耀。”燁吸著冷氣幻想自己有這樣的學生。


    “前提是你能有當老師的資格。”艾莉冷不盯防地插刀。


    燁:“……”


    “你不能把別人幻想的權力也拿走啊。”


    “出來了。”鎏放開手臂說。


    燁立即轉身,艾莉也收起了耳機,他們看向庭院深處,燈光與月光交接,有人影走了出來,是熱裏,而後麵正是加瑞爾,男人還有安德魯。


    加瑞爾推著熱裏走在前麵,男人和安德魯並排走在後麵,身後的裏堂關上了門,緊隨著燈光也滅了,月光下,四人走向庭外,一段路程,沒有人說話,一直到庭外他們才停下來。


    “少主好,校長好,教授好。”燁,鎏,艾莉傾身問好。


    “你們先迴去吧,我晚些自己迴去。”加瑞爾說。


    “教授呢?”燁問。


    “我還要去α場所處理一些事,事後會在那裏休息。”安德魯說。


    “那?”燁看了一眼後麵帶著肯德基頭套的男人,不知道該怎麽稱唿。


    “奧,不用管我,我有我的去處,我明天還準備去華爾街觀光觀光。”男人說。


    燁又看了一眼加瑞爾,得到加瑞爾的點頭之後他又傾身表示明白。


    走出這裏之後,加瑞爾推著熱裏去了一個方向,四人分開三個方向,這場聚會就這樣散了,誰心裏都清楚,這是最後的聚會,再到下一次就是有人離開的時候。


    等到整個庭院隻剩下燁一行人之後,燁突然打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位上,車外的艾莉和鎏還沒反應過怎麽迴事。


    “走啊,這麽冷,趕緊迴去,少主說了讓我們先迴。”燁一臉得意地朝著他們喊道。


    艾莉,鎏:“……”


    燁這速度就是為了坐進車裏啊……


    這輛車隻能容下兩個人,所以他們三個注定有一個人要坐在車頂上,而燁剛好就在副駕駛位旁,那必定不會是他坐車頂兜風,艾莉是女生,兩男人肯定不會讓艾莉去車頂,就隻能鎏去車頂了。


    “活該你這人找不到女朋友。”鎏沒好氣地將書砸向燁,繼而跳上了車頂。


    “嘿嘿嘿,都快凍死了還在乎什麽女朋友不女朋友。”燁脫下衣服,打開車門,“喏,衣服給你披著,別凍壞了,你還要找女朋友呢。”


    “我謝謝你奧。”鎏一把扯過衣服蒙在頭上。


    加瑞爾推著熱裏到了最近的湖邊行走,鱗波微漾,月光在上麵行走,街燈下,加瑞爾的影子時而拉長,時而剪短,重影相隨又歸一,又相隨,偶爾有車輛行過,這場麵看上去就像孫子推著爺爺散步一樣,溫馨,和睦。


    “加瑞爾,就停在這裏吧。”輪椅裏的熱裏說。


    加瑞爾停了下來,他將熱裏換了一個方向,麵向月光,可以看到下麵的湖,偶有魚群去啄食月光,一隻野貓趴在柵欄旁,看著這些得不到的食物低吼著,魚群也像知道貓吃不到他們一樣自顧自地啄食月光。


    “加瑞爾,我教你知識教了多少年?”熱裏看著湖麵問。


    “六年。”加瑞爾雙手插兜站在熱裏右側說。


    他同樣看著湖麵,湖的對麵是個居民區,隻剩下幾盞燈光還亮著,他的眼神輕浮,晚風吹起他額前的蝦須,月光照在他幽藍的頭發上,像是點燃了一把火。


    “是五年十個月零七天。”熱裏緩聲說。


    加瑞爾沒有立即說話,他從兜裏拿出了煙盒,在手指上輕叩,一支煙露出了半身,轉而又被送到了嘴裏,他的動作很慢,又絲毫不會感到突兀,‘叮當’聲過後,煙燼亮了,他深吸一口,繼而吐出長長的煙灰。


    待煙灰消散過後,他才緩聲,帶著一些歎氣:


    “是一生。”


    “一生的老師,你教了我一生的知識。”


    “所以我才最喜歡你。”熱裏斜過目光,這樣才看清加瑞爾的側臉,盛滿了抑鬱的臉,不參雜其他任何表情,這是不該呈現在這個年紀的神情,透著孤獨,藏著別人看不清,自己也數不清的事,被這些禁錮又無可奈何,脫不了身。


    在加瑞爾十二歲那年,熱裏和加瑞爾第一次見麵,那時候,加瑞爾的眼睛起碼有那麽一丁點的光,也能看出他冷漠平淡的神情也曾笑過,隻是讓熱裏有些驚訝的是,一個十二歲的男孩,手裏一直拿著一個吉娃娃。


    “來,給老師看看你手裏的吉娃娃。”加瑞爾和睦親善地蹲下身。


    蹲下之後,他要比加瑞爾矮上一些,然而加瑞爾絲毫沒有要給他看吉娃娃的意思,甚至刻意將吉娃娃放到了身後,當他笑著看向加瑞爾的眼睛,想要伸手去摸吉娃娃時,他愣住了,因為他看到了加瑞爾眼睛裏的抗拒,這抗拒中藏著怒火,很純粹的怒火。


    就像是他是個強盜,想要搶走自己的東西,搶走自己唯一的東西。


    那一瞬間,熱裏感覺到了,感覺到了加瑞爾的內心世界,是那麽灰暗,那麽迷茫,沒有人想要踏進這樣的世界,連接近都不想。


    也是那一瞬間,熱裏決定要走進加瑞爾的世界,於是他笑著,用擁抱迴應了加瑞爾的怒火,這一次擁抱他也感覺到了加瑞爾的心跳,平緩有序的心跳,沒有因為他的突然擁抱而發生任何變化。


    想要走進這樣的孩子的世界是件困難的事,因為加瑞爾不說話,他一直抱著吉娃娃端坐在那裏,你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聽你講話,更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什麽,每一次課堂之後,熱裏都會給他布置一兩個作業,他也不迴應,隻會在第二天上課時看到講台上擺放整齊的作業,完成的很完美。


    那時候,熱裏隻有一個學生,就是加瑞爾。


    這樣布置作業,交作業的環節重複了上百次,加瑞爾還是依然沒有對熱裏說過一句話,熱裏也這樣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年,直到第一年的萬聖節,熱裏給加瑞爾布置了一個特別的作業,他要加瑞爾去收集糖果,隻能通過‘不給糖就搗亂’的方式去收集。


    意料之中的,加瑞爾交了一份完美的答案,意料之外的是,加瑞爾都是通過‘搗亂’的方式收集到了這些糖果,因為沒人給他糖果,他沒有說‘不給糖就搗亂’,而是直接伸手要,大多數人自然是不會給他的,於是他就把別人打了一頓,搶走了糖果。


    盡管如此,熱裏還是表揚了他,因為他動手打人了,這說明他不是那種隻會沉默的孩子,同時,熱裏也批評了他,這樣打人肯定是不對的。


    再等到這年的聖誕,熱裏又給加瑞爾布置了一樣作業,要他給家人拍一張合照,合照中要有他,作為這年的最後作業。


    這一次是加瑞爾唯一一次沒有完成的作業,當第二天熱裏看到講台上空蕩蕩的時候他就知道了,然而他沒有說話,隻是笑著看了一眼加瑞爾,轉而繼續上課。


    等到這堂課結束之後,熱裏給了加瑞爾一份新年禮物。


    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場景就是這間教室,上麵有兩個人,一個是熱裏,一個是加瑞爾,上麵的加瑞爾埋頭寫著什麽,而熱裏剛好站在他身後,傾身看著加瑞爾。


    看到這張照片的加瑞爾沒有什麽舉動,這是一張p成的圖,因為熱裏不曾站在他身後過,他也不曾埋頭過,更不可能在那張紙上寫:


    聖誕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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