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園裏頭孤零零地豎著幾排墓碑,大多數都隻寫著名字,唯有幾塊碑石上寫著主人的生平,和幾句短暫的墓誌銘。兩人一個個閱讀著,有墓誌銘的墓碑基本都是霍恩家曆代的家主或重要之人。


    比如這這位霍恩,依靠著河流,建立了小鎮的雛形。又比如這位霍恩,接受了一位領主的封敕,成為了一位授命騎士。再比如,發掘遺跡的霍恩,參加護衛皇帝運動的霍恩......


    “這些都是很久之前的霍恩家的先人了。這墓園是新建的,石碑上的紋路還很新,甚至還有專人來打理。”一摸了摸墓碑,沒有浮灰,甚至建於山間的墓園裏頭,連一點成型的青苔和雜草都沒有。


    “上麵的人物生平大概也不可信了。”亞希伯恩搖頭,後人給前人立碑,都要稍美化些,或是隱瞞些不光彩的記錄。至於對霍恩家族來說,裏頭的醃臢事情多了,大略是偷偷記下來,若是放在前人的碑石上,地底的先人怕是要氣得翻身出土了。


    他還特意關注了上一代霍恩家的成員,想要看看那個對蛾母無比癡狂的神父的墓碑上會有什麽線索。隻可惜,一無所獲。


    一圍繞著一座碑石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說道:“沒想到第十二塊調轉碑會在這裏。”


    亞希伯恩壓根沒想過這一茬,此時湊上前。“調轉碑?是大袞之夢中那些可以讓探索者身體適應於外界環境的石碑?”


    一點頭,“那些碑石裏頭都藏著樞機的遺骸,他們無一例外都掌握了‘平衡’。並且以不同的方式確定了以‘平衡’作為位階的基石是一條死路,可以擁有接納的能力,卻無接納的器量。再怎麽接近一件器物,終究也是漏水的。”


    沒想到佇立在大袞夢境中的十二塊調轉碑背後竟然都對應著一位登臨高階刻印者的樞機。亞希伯恩不由得唏噓,探秘位階的背後都是時間和生命的堆砌。


    迴想著先前那些碑石上的文字,亞希伯恩下意識看向這塊碑石的內容。先前這塊碑石上並未記述什麽,現在伴隨一將碑石本質的點出。表麵上隱藏意識的偽裝被撕開,露出下麵的真容。


    “安魂.扭曲”能將這種層次的事物扭曲表象,達到不知不覺的地步。在亞希伯恩眼界中,也隻有黑商人有這手段了。隻是為何這些相關的安排,一卻是像是全然不知道的樣子?


    “‘報厄’的手段。”一也是意識到了這是怎麽一迴事。“先看看上麵寫了什麽吧。”


    石碑顯露,和那些佇立在外界的碑石不同的是,這裏的文字段落極為完整。


    幽深海洋,嶙峋陸地,渺遠高空的子民自母胎腹中而生,繁冗的枝蔓延,倒懸的眼凝望,靜默的像無言,登梯的人駐足,萬民顯露,終將歸往......


    亞希伯恩啞言,並不是文字中斷了,而是這一仿若名諱的文字,他認不得,或者說被他納入虛構之樹的魚頭人也不認得這玩意。


    他征求一的意思,沒想到一也衝他搖頭。“這些碑石想要發揮調轉的能力,這些源自‘大袞’的文字必不可少。去掉那名諱也是一種保護,那是‘大袞’的自我稱謂。”


    亞希伯恩了然,所謂“大袞”在西域古遠語言中便有著海中孽種,海中大魚,魚神的意味,作為祂的稱謂也並無不妥。但若是祂的自稱落到人的意識中,上麵蘊含的時光侵蝕恐怕不會少於那些權柄上的。


    隻不過石碑的文字倒是不難理解。這一塊石碑就像是終點站一般,接引了從外麵而來的所有人。後麵的描述來看,那些神明殘餘都和迎賓小姐似的,一路歡送,想把外人引到“大袞”樂園的終點,最後是直接喂了誰的肚子都不知道。


    “所以這些到底和霍恩家有什麽關係呢?到底是恰好這塊墓碑變成了調轉碑,還是霍恩家圍繞著調轉碑建了這座相當可疑的墓園?”


    “開挖吧。”一掄出大劍,就要撬調轉碑底下的土。“霍恩家的墓地,挖開看看裏頭的樞機是不是霍恩便是。”


    亞希伯恩一愣,雖然刻印者為爭奪機緣,詮釋物不擇手段,竭盡全力,但挖人墳墓的事情,他實在難辦。


    “愣著幹嘛。快來搭把手,我知道你身上厄運纏身,身上因果多得都能裹成人偶了,還怕這些?”一催促著,亞希伯恩無奈上前幫忙。沒多久功夫,調轉碑旁邊已然露出端倪。


    一具男人的屍體倒掛在木樁上,深深紮入地底。男人尚且能看清麵目,仿佛新埋入土中的樣子。但兩人挖掘的時候知道,這裏的土,已經許久無人動過了。


    倒掛之人,絕望和希望。先代聖徒為證信仰堅定,心意忠誠,而完成的獻祭和殉道儀式。


    許多“大袞”的邪魔信徒也將其作為取悅神明的手段,兩者的差距就在於前者是絕路的自證,而後者則是肆意而行的象征。


    亞希伯恩端詳著男人,確認這是上一代的霍恩神父無疑,他的皮膚和周身的土中掉滿了微白的鱗片,腹部腫脹,額前有觸須。


    “戒律修士,還是攫取遺種的身份,拋棄人的本分?”亞希伯恩沒法確定,遺種的特征無疑,但兩者太相似,他不是專業人士還真分辨不出。


    一隻是瞥了一眼,便下定了判斷,“戒律修士。不過晚上大概就是另一幅光景了。調轉碑的作用下,日夜流轉,整片區域完全被其效用輻射了。”


    他們沒有取走任何東西,將現場恢複了原樣。一來作為調轉碑發揮神異的基礎,動之分毫,差以千裏。二來,一在本質上是聖約翰靈魂的一角,不願破壞教會心血。


    “沒想到埋葬在此的霍恩神父竟然會是教會樞機。”亞希伯恩聯想先前潛淵之夢的際遇,心中矛盾。樞機身份顯赫,但墓碑上卻一句不提及。


    他隱隱有種感覺,若是探尋不出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便沒法拿到“繁冗之觸”所藏權柄,更妄論用將其置於虛構之樹上,獲取那一份被稱為副本的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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