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翻開無數的書頁,黏在紙頁上的米粒,拉扯著周身的紙張,最後被下一張紙奪走大半,隻剩下微微的痕跡,那是他們在過往的留痕。往日的一切都和史書上所載的一樣,落於人之前,便已經注定。


    亞希伯恩眼前清晰的時候,他正躺在神父在教堂旁邊的小屋裏頭,一雙靴子抵在他的後腦勺,他皺眉,想暗罵一聲。


    話到嘴邊,卻成了一句極具口音的罵街,“一,把你的臭腳從老子頭旁邊挪開。硌的老子半宿沒睡著。”


    他眉一挑,看向另一邊,和一恰好對視了。兩人同時臉色變化,他們都變了樣,一原本是旅館老板的樣子,斯斯文文地帶著半截眼鏡,雖然殺得兇,但看上去總歸是文化人。


    反倒是亞希伯恩先前穿著燈塔那一套棱角分明的裝備,不像好人。


    不過現在兩人已經是換了模樣,皆是棕褐色的發色,黑眼,胡須滿臉,露在外麵的一截胳膊充滿著力量感。這才符合曆史中對那位英勇善戰的蘭斯大公手下精兵良將的印象。


    西域中部靠北的人種,強健的身軀,以須發為榮,為美的審美。


    亞希伯恩沉默了很久,壓製了心中莫名而生出的語言習慣,問道:“你還能感受到機械軀體的存在嗎?”


    一冷靜地掰下自己的手腕,活躍的火焰噴出一縷,將亞希伯恩的胡須燒掉了幾根。“我證明了自己的身份,現在輪到你了。”


    亞希伯恩反手從後腰處拿出酒壺,釋放出一絲青色火焰。


    兩人互相描述了一下對方長相。亞希伯恩沉默了一會兒,伸展了一番身體,不得不承認,這副身體的狀態比他自己的要好。


    “按照先前的推測,我們的狀態應該不會變才對。變化推進向前的隻有時間和空間才對。為何會變成現在的樣子?”亞希伯恩瞬便收拾了一下自己東西,每一樣都沒有丟失。


    最後他捏了捏掛在脖子上的權戒。


    “或許是我們忘記了一個變量。”一拉開衣裳,胸膛一處貫穿傷痕橫亙在核心位置的附近。“命運.命定”的氣息鎖定著他。


    “‘裁判官’小姐留下的後手和限製,我隻道是開啟‘時序’碎片的重要條件,沒想到也是防止在循環中丟失意誌。不斷在昨天留下痕跡,若是多了,待到夢境消散的時候,我們又會失去多少東西。”


    一說話的輕鬆,他可不怕這些限製,他本身便是一角靈魂的實驗品,他哪有什麽可遺失的過去可言?


    亞希伯恩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這麽說來,他在第一晚見到的這道類似存檔點的傷痕是他準備的?可“夢境”和“時序”還沒理清楚所以然來,“命運”又來湊熱鬧?


    “兩位大人醒了嗎?”門外傳來神父的聲音,一拉開門,外麵的太陽正中,是正午。


    “多虧了兩位大人昨晚的鼎力相助,才抓住了那個外鄉人和鎮子上的叛徒。他們竟然妄圖勾結土匪燒毀教堂,真是不自量力。”神父臉色一沉,隨即又笑起來,“不過他們注定是要滅亡的。不說這些喪氣話了,兩位昨晚辛苦了,先起來吃些東西吧。”


    亞希伯恩搞不清楚對方的路數,昨晚還滿嘴罪孽,仇恨的神父先生,現在搖身一變,成了正義的夥伴,要帶領鎮民們剿滅流散在鄉野外的土匪。


    兩人簡單收拾,假裝吃了點東西。亞希伯恩可是知道裏頭藏著什麽的,除了一做的東西,他可是什麽都不敢吃。走出教堂,在鎮中的小廣場上,立著一排架子,掛著幾人。


    亞希伯恩一眼便找到了自己和旅館老板,以及幾個所謂的土匪,裏麵赫然有被一幹掉的旅館招待。再看別人,大概都是昨晚突圍時,被他和一幹掉的鎮民。


    得得得,我原來已經死了,怪不得要臨時給我換個身份。而其他東西也以一種奇怪又符合事實邏輯的方式圓了迴去。亞希伯恩現在的位置恰好能看到被燒掉大半的旅館。他心中吐槽著,仿佛參與了一項角色扮演的遊戲,就像是那款在奧威亞極為風靡的遊戲一樣。


    掃視了那排像是風幹臘肉一樣的屍體。亞希伯恩對著一個路人問道:“這些屍體該怎樣處理?這麽掛著總不是辦法,屍體都要臭了,到時候反而容易讓人得出病症。”


    誰知那路人呸得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往地上磨了兩腳,“看到沒有,那個就是從羅門堡逃迴來的叛徒,還想勾結鎮外的匪徒搶劫小鎮。呸,他就是死了,爛了,被老鼠蟲子吃得隻剩下骨頭,也沒有人幫他收屍的。”


    嘖,火氣這麽大。亞希伯恩看著自己那張垂在繩索上的臉,心中有種莫名的欲望,如果用銀絲紮入這具屍體當中,到底會怎麽樣?


    “工匠,冷靜。我不知道戀屍癖到底來自你還是你現在這副身體的。但總之你先冷靜。”一無奈地拍了拍亞希伯恩的肩膀,他瞧著對方的眼睛對著那些屍體都要拉絲了。


    “先往霍恩家的老宅走一趟吧。”亞希伯恩幹咳了兩聲,昨晚一放出話來,霍恩家族為了擺脫蛾母,轉而找來了“繁冗之觸”,使了一計驅狼吞虎。


    不過這召來的狼到底會不會咬兩口肉,收點利息,這就不是亞希伯恩能考慮的。遠離人群,兩人一點點上了山坡,山坡專門開辟的路,幾處難走的路還打了石板,石梯。


    “這哪像是贖罪者的墳塚,這分明是勝利者,威望者的紀念碑。”一感歎道,他以往在鎮上聽到的可都是對霍恩家族的溢美之詞,壓根不管詛咒什麽事情。


    而亞希伯恩有著先入為主的觀念,在察覺到兩種截然不同的話時,反而更傾向於自己原本的印象。“或許,晚上就變成了荒村孤墳了。”


    眼前的墓園大門緊鎖著,近處看時修得像模像樣的,而遠看起來和一處山間小宅沒什麽區別。


    兩人沒有什麽忌諱,反正夢境裏頭也不差什麽還魂的霍恩家老祖宗找麻煩,直接翻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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