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一瞬間的驚愕之後,一風頓時臉色鐵青,滿臉怒氣,大吼一聲:


    “滾出來!”


    所有的人都一愣,呆呆地看著一風,從來也沒有人看到一風在這麽多人麵前發火,連書禮火猴都從未看到一風發過這麽大的火,崇鎧等人更是沒想到當著他們這麽大的陣仗,這個一風居然能如此霸道。


    “轟!”


    寶輦的門被一股龐大的力量轟開,一個白色的身影從裏麵翩然而出,可臉上卻是怒氣衝衝,鄭文琪的眼睛似乎要噴出火來,他沒想到這個他許久不見的佛子一風,竟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讓他下不來台!


    “崇鎧!”


    鄭文琪一聲怒喝,崇鎧手中寶劍一翻,周圍所有的龍武軍團戰士手持雲尖槍往前挺進一步,戰甲嘩啦作響,雲尖槍黝黑的槍尖和玄色鎧甲連成一片黑雲,催逼壓迫,氣勢洶洶。


    幾乎在同時,渾鑒真吾背後風吼軍親衛軍往左右挺身而出,手中長槍和鎧甲發出紫金色的光芒,同樣勢不可擋。


    鄭文琪眼神陰冷地緩緩掃視著周圍,他身著銀色的華服,上麵用金線繡著金菊,一大團一大團怒放在他的身上,更襯托他傲然無雙的氣質,他的目光最終迴到一風的身上。


    一風毫不示弱盯著他,與他之前在君州城論道大會上看到的氣宇軒昂的鄭文琪不同,此刻他的臉上多了許多曆經世事的沉穩,眼神變得更加深邃,但身上那股蔑視一切的傲氣,和遭遇過腥風血雨的濃烈殺氣,不可一世地朝著一風傾瀉而來。


    一風冷笑一聲,抬起右手,雲淡風輕地在身上的黑金僧袍上拂了兩下,像是撣去幾粒塵埃,然後雙目炯炯地看著他。


    鄭文琪和一風還有衛玄,在當年論道大會的時候,就能做到三足鼎立,平分秋色,現在鄭文琪的實力連火猴和小芙蝶都支撐不住,雖然有星術神通天生相克,但是他本身的實力不可小覷,或許隻有書禮用他的十四招佛劍劍意,才能與之匹敵。


    鄭文琪打破了這片針鋒相對的沉默,將他的手臂前伸,露出他臂彎中的一個青色的玉匣,冷冷說道:“我代表大武帝國帝王魏宇前來頒布詔書,爾等竟敢如此無禮,該當何罪!?還不快跪下!說的就是你,大武國最大的叛道惡僧,一風!”


    一風抬起頭,看著寶輦紫銅門前的鄭文琪,淡漠地說道:“我隻跪師尊和佛祖,其他人,沒資格!”


    鄭文琪看著一風的眼睛,就在此時,突然發現他的眼睛瞳孔一縮,眼瞳四周浮現出一朵精致小巧的黑蓮,濃烈的魔氣似乎化為魔意順著他的目光朝著他襲來,他連忙閉上眼睛,晃了晃腦袋,胸膛急劇起伏,深吸了幾口氣,才逐漸穩定下來,心中卻是驚疑不定:他是佛子,可身上為何會有如此重的修羅魔氣?


    鄭文琪睜開眼睛,不敢再去盯著一風,而是越過他,看向眾人,冷冷道:“除了你,其他所有人都跪下!”


    “我不跪,他們都不跪!”一風神色堅毅,鏗鏘道。


    氣氛重新陷入了僵持,鄭文琪咬緊牙關,冷哼一聲,打開了青玉匣,將裏麵繡著金線的一卷詔書取出來,將青玉匣遞給旁邊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宦官,然後慢慢拉開詔書,緩慢而低沉地朗讀道:


    “煌煌天威,有命自天,承運武帝,詔曰:大武魏氏,上得春雨秋露之滋,下獲萬民百姓之奉,萬物豐養,三教依附,神靈有知,未啟佛道眚災,怨聲載道。朕命敕法,以洊雷之威,鞭笞偽道,竟引奸乖,枉顧皇憲,逆命忤上。狂徒叛道,肆虐四方,黎民哀鳴,如秋霜之烈,縱燃熛焱,生靈塗炭。朕恭行天罰,肅將王誅,搖奸宄之膽,訂信順之心,既引爾至,甚為感服,所以洗濯民心,堅同符契,乃命爾等散撤軍馬,歸於百姓!寇首一風,近月之內,前往帝宮伏誅,自有聖裁!我有絲言,兆民伊好,輝音峻舉,鴻風遠蹈,騰義飛辭,渙帝大號!”


    “罪人接詔!”


    鄭文琪的朗朗的誦詔之聲,猶如驚雷,聲震四野,最後一聲喝斷,讓所有人為之一振。


    一風緩緩抬起頭來,眼中神色複雜,對武帝來說,佛道的抗爭是生靈塗炭的根源,但是對於千千萬萬被趕盡殺絕的佛僧來說,這是捍衛道義,捍衛生命。


    從八道金龍令頒布至今,大武國上千萬佛僧,如今隻剩四十餘萬之眾,佛道萬眾,聞金龍令棄船絕渡而逃者一半,死於慌亂紛爭者再半,逃隱山林者再半,衛道死難者再半。千萬佛僧,僅剩四十餘萬,尚且不是全為佛徒,粗亂計算,已有三百多萬佛僧的性命曝露荒野,死於非命。


    原本這些人不應該死,如果武帝當初能夠耐心聽他們解釋小山寺之變,如果當初一風能夠有機會向武帝說明“佛道三策”的始末,如果魏宇不把尋求長生功德的失敗遷怒佛道,如果魏宇能夠不執著於佛道的抗爭,而能夠正確看到儒教、道門的勢力絲毫不遜於佛道,佛道並非皇權威脅,至少不是最大的威脅,如果魏宇能夠看到這些,這三百多萬的佛僧就不會死······


    然而,世間沒有如果,大羅神仙也無法煉製後悔藥,逝者已矣,唯留悲慟。


    一風神遊深遠,緩緩迴到現實,慢慢地伸出手臂,去接下那道詔書。


    鄭文琪看著他伸過來的手,猶豫了一會,一卷詔書,才往他的手裏一拍。


    一風緩緩地將詔書展開,仔細研讀詔書上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字都是如此觸目驚心。


    就在此時,書禮看了一眼一風,轉過頭對站在寶輦上沒下來的鄭文琪,說道:“鄭將軍,既然詔書以下,還請迴去吧!”


    鄭文琪一愣,他本身還肩負著和談的使命,下詔書斥責和命令隻是表麵功夫,這書家大弟子號稱風吼軍戰神,聰慧至極,不可能不清楚裏麵的關竅,怎麽突然讓他走?


    但他在君州城的權勢場中,這兩年也成為了響當當的一號人物,有大柱國崔王爺的背景,哪個大臣官吏不給麵子?況且,他在聖書院中就見過了無數的勾心鬥角,練就一副獨特心思,反應甚快,當即便知曉這是書禮在試探他,怒迴道:“皇命既下,但怎麽保證你們會照做?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既然武帝開恩,要麽,你們當即退兵,要麽,一風隨我迴君州城!”


    書禮的眼睛轉了轉,腦子飛快運轉,他就知道這個鄭文琪沒這麽好打發,於是說道:“既然如此,咱們便從長計議,我看這樣吧,這裏太擁擠了,咱們到安靜一些的地方,好好商議此事。”


    鄭文琪當即接過書禮墊的梯子,迅速說道:“好,本人就給你們一個麵子,去什麽地方?”


    書禮抬手一指,指著身後的醉靈峰,說道:“那處山峰之巔,你我雙方各派三人前往醉靈峰之巔詳議此事。”


    一風猛地抬起頭,向後看去。


    醉靈峰安然不動,凝視著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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