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書禮所料,君州城除了唾沫星子橫飛的朝廷,和亂象層出的爭辯、口誅筆伐,就再也沒見朝廷有什麽軍事上的動向。


    但很快,一風便得到消息,武帝魏宇決定派出一個使者,來和他見麵,帶上魏宇斥責一風的詔書,以及命令他撤軍,並且讓他自行前往君州城“伏誅”的君令。


    一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以為壞了事,緊急開了一個軍事商議會,準備討論如何開戰了。


    但是書禮卻攔住了他,說了一番話,他認為武帝不過是死要麵子,虛張聲勢,這個使者來的目的卻不是他聽說的這些,而是攜帶著秘密的任務。


    因為魏宇很清楚地知道,這些一風聽到的消息,一風和風吼軍都是不可能按照他的來做的,否則還需要大張旗鼓地征戰幹嘛?


    但是魏氏皇族的臉麵不能丟,必須要以高人一等的姿態派遣使者,這樣才能顯示出皇家的威嚴,這樣的做派在權勢場上屢見不鮮,朝廷官員和大臣勾心鬥角地爭鬥時,嚐嚐也會用到這些招數。


    不過一風雖然精通佛法,修為實力堪稱恐怖,經過這兩年的戰爭曆練,戰場經驗也十分豐富,但是對於朝廷政治,一風還是得聽書禮的。


    畢竟書禮在君州城內待了那麽長的時間,耳濡目染,而書禮又是十分聰明機警之人,在君州城內混得遊刃有餘,並且朝廷官員大多數都是儒教弟子,很多人信奉都是綱常倫理、禮教等級那一套,所有的權力鬥爭都能在裏麵找到由頭。


    書禮早就看透了這一切,所以他才會發出儒教被崔銘等人帶入了歧途的感慨,以聖書院為代表的儒教變成了權勢鬥爭的工具,而不是治國安邦的國器。


    他已經領悟到,如今的儒教和滅法戰爭之前的佛道一樣,同樣都需要肅清奸佞油膩,迴歸其清朗的麵目,這也是他不顧自己的父親和書家大弟子的身份,義無反顧地投入風吼軍征戰的最重要的原因。


    不論如何,現在一風隻要靜待那名使者的到來就可以了,到時候將逼宮的條件擺在明麵上,要打要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但是書禮等人卻不能安心等待,他們必須做好全盤的準備,首先是將江南佛道的佛僧們,訓練成風吼軍的標準僧兵,隻有這樣,十一萬精幹強勢的風吼軍,才能有和君州的軍團一戰的倚仗。


    為此,火猴和小芙蝶要重新開始,知道風吼軍輜重營打造全新的兵器,鎧甲、武器都要重新打造,並且火猴和小芙蝶利用這段時間對神闕之力運用的長進,全麵提升風吼軍兵器的堅韌和鋒利程度。


    並且,江南佛道剩餘的這四萬佛僧要開始按照風吼軍的方式訓練,普思長老和江南佛道的佛僧都表現出了積極的態度,甚至普思長老領頭自願加入風吼軍,也獲得全部江南佛道佛僧的大力支持。


    他們很願意看到有人幫他們,畢竟在這段時間內,他們可以說是受盡了欺侮,除了鄭文琪的龍武軍團的追殺,還要忍受州境老百姓的侮辱泄憤——雖然這並不是他們的錯。一風率領風吼軍到來,正如給他們灌了一碗烈酒,他們頓時戰意高昂。


    其次,是書禮要打造一支別樣的兵旅,因為他看到了江南佛道佛僧一個奇特現象:他們都擅長用劍。


    一般來說,佛道中的佛僧,如果需要使用武器,除了那些修煉佛道功法和神通的修煉者佛僧,他們一般會用千奇百怪的法寶武器,比如佛塔、鍾鼓、鞭子、鏡子、寶鼎等等,一般的佛僧基本上都是用長棍。


    因為這種武器渾圓,沒有鋒刃,蘊含著佛道慈悲為懷的理念,一長棍不論是敲、掃、刺、推、打,隻要不對準腦袋猛擊,基本上都不能致命,比起刀槍劍戟等諸多鋒銳、可以一擊斃命、觸鋒見血的武器來說,這是佛道的慈悲。


    即便是一些另辟蹊徑的習武的佛僧,用的也是各種稀奇古怪的武器,什麽鐵筷子、拂塵、金鈸,甚至還有鐵掃把,但總體而言,用劍的佛僧很少,碰到了也會感覺到很奇怪,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但是江南佛道的佛僧卻不同,他們普遍都喜歡用劍。


    發現這一現象的書禮非常高興,但他十分好奇,先探尋了這一現象的來源,後來總結出來,這和江南的風氣息息相關。


    江南一直盛行“清談”,這是一種高雅的辯論。這裏十分富庶,富商豪紳極多,而他們為了更好地進行商貿活動,依附權貴,除了通過當時盛行的佛道結交達官貴人,還有另外一種途徑,那就是認識士大夫。


    這種士大夫來路十分之廣,是一類不喜歡做官或者做不到官的學士,碌碌無為,卻性情高傲,並且從小就有機會讀書,腹中自有幾分才學。


    他們愛好清談,那些達官貴人也喜歡談論,不論是國家大事還是發牢騷,反正他們有的是話說。


    但是官員之間或多或少都有利益牽扯,說什麽話都要吞入肚中幾分,於是他們就喜歡找那些士大夫交談,幾分油墨,幾杯清酒,便開始彼此氣味相投。


    富商豪紳們也是看到這一點,和揮灑錢財供養信奉佛道這條船一樣,他們也喜歡上了士大夫這條船,反正都是通往達官貴人的府邸,哪條船不是坐?


    於是,清談之風吹遍了江南大地,如春風吹野草般茂盛起來。


    但是,士大夫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在清談之餘,愛好舞劍。


    劍,輕靈,他們拿得動,劍,精致,配的上他們的氣質,劍,光亮,像他們的才華一樣熠熠生光。


    再加上,古往今來,有多少文人墨客和文豪大士名詩名篇提到寶劍,拔劍四顧,龍吟出鞘,那種超然的氣質,那種孤高而彷徨的憂愁,那種舍身取義的膽氣,多麽美妙,多麽符合他們的身份。


    士大夫不僅喜歡舞劍,還喜歡別人舞劍。


    這個別人,當然需要同樣輕靈、精致、閃閃發光的人來舞,那才有看頭。而這種人,在當時的江南,那是多如牛毛,她們就是酒樓的歌姬和舞女。


    她們穿著色澤鮮豔而飄揚的衣裙,她們畫著精致而美麗的妝容,她們細嫩的白臂掣著一把閃亮的寶劍,她們搖曳著身姿,翩躚如蝶,飄舞如風,綻放如花,光亮如雪,映照寒月,在閣樓的月夜下,在觥籌交錯的歡歌中,風花雪月,冷劍如霜!


    這是多麽美妙而難忘的意境,這是多麽高貴而孤獨的惆悵,這是多麽縹緲而鋒利的觸動!


    劍鋒微啟,心頭有血。


    所有隻要看過一眼她們舞劍之人,永生都難以忘懷。


    於是,江南上到封疆大吏,下到販夫走卒,不論是儒教學子,還是尋常百姓,都對寶劍情有獨鍾,甚至連身為人妻的婦女們在勞作閑暇之餘都夢幻著那一場劍舞。


    在這樣的氛圍中,劍,這一種武器,竟然成為了江南的代名詞,各種藏劍山莊、舞劍酒樓、鬥劍戰場紛紛粉墨登場,在喧鬧和憧憬中滿足人們對於既危險、又向往的那種微妙夢幻。


    在這樣的氛圍中,彼時作為江南最為龐大的一股勢力的佛道,不可能不受到他們周圍環境的影響,舞劍,也成了佛道佛僧的必修課,甚至出門會客,拜見達官貴人,不在腰中佩戴一把寶劍,那是要再他們的身份之外,再低人一等,羞辱至極的。


    但是戰場上沒有風花雪月,隻有血腥殘暴。現在最高興的人是書禮,因為這種情況,可以讓風吼軍創建出一套全新的真正鋒利殺人的殺手鐧:佛劍劍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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