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騎兵軍團的三大神箭騎兵陣被意料不到的敵人——玄鸞破壞之後,整個地麵戰場被分割為兩部分。


    以這座山坡為中心,一部分是滾落陷入風吼軍挖好的十幾條深溝中的鐵浮屠,黃成愉在第一時間就率領著一批弓箭手和弩手靠近深溝,將那些還在垂死掙紮的鐵浮屠全部送命歸西,日行一善。


    十幾條深溝滿滿當當,全部是黑乎乎的戰馬和鐵浮屠騎兵的屍體,鮮血橫流,下麵插著的鐵釺遠遠不夠用,上麵的鐵浮屠戰馬並非被鐵釺插死,而是被後麵墜落的同伴給壓死。


    這種安袞部落中精挑細選出來的最雄壯的戰馬,個頭高大,身體強壯,肌肉結實,一匹戰馬的重量能夠達到一千八百多斤,加上背負的薄鐵甲,戰馬奔馳時騎兵本身的重量,幾乎可以達到兩千多斤,同等於一個一丈高、數尺寬的分量極重的巨石!


    成千上萬個這樣重量的巨石滾滾而下,在狂奔時造成的衝擊力,十分恐怖,這是難以想象的撞擊。他們和它們從山坡上俯衝而下,根本停止不了奔跑的速度,全部擠撞著陷入深溝之中,下麵的戰馬和騎兵理所當然地被鐵釺插成肉串,中間的戰馬和騎兵的脖子都被壓折,頭顱都被擠碎。


    摞在深溝上麵的鐵浮屠即便沒有被壓死,也傷筋動骨,扭斷了腰腿,馬嘴喘著粗氣,在冰天雪地中噴出一道道白霧,騎兵被戰馬壓住了身體,骨裂肌傷,不斷地哀嚎和呻吟,不論人馬,都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在吊著。


    但是他們的這口氣很快就成了絕命的歎息,因為黃成愉帶著那批弓箭手和弩手飛快地趕了過來,用一支支箭矢和硬弩射穿了他們的頭顱,扼斷了他們殘存的唿吸和希望,他們眼中的驚恐隨著鮮血的流盡而逝去,黑色的鐵甲和殷紅的鮮血,在茫茫雪地中交錯滲透,於是十幾條深溝變成了他們慘烈而絢麗的墳場。


    但是另外一部分戰場則是一言難盡,參與混戰的是風吼軍的步兵,重甲步兵的厚盾和長槍,輕甲步兵的刀鋒,還有一部分弓箭手和硬弩手,連火炮營在經過戰役開始的轟炸之後,發現火炮已經無法奏效,也提起戰刀衝了上來。


    而他們的敵人則是神箭兵陣逃散的騎兵和那後麵的三萬普通騎兵,他們的箭術在長槍和厚盾的麵前,攻擊力瞬間縮減不少。


    即便是寒冰箭和奔雷箭,在風吼軍侵入身旁的近戰麵前,失去了足夠距離的庇護和法陣加持的防禦與攻擊力,箭矢射擊也難以發揮原來的奇效,更何況風吼軍步兵明顯是經過了前期的戰術訓練,普遍都用騎兵們最恨的一招:斬馬蹄。


    騎兵一旦失去了坐騎,戰鬥力就大打折扣,如果這些騎兵擅長的還是遠距離的射箭箭術,那麽他墜馬之後便會發現,搭弓上箭的速度遠遠比不上長槍和戰刀的攻擊速度,箭未上功,弦未滿月,長槍和戰刀便飛速而至,刺穿胸膛,梟首抹脖,鮮血噴濺,血灑長空,熱氣化為白霧,在茫茫雪原中映射著慘白的瑩光。


    當然,騎兵們策馬奔馳衝撞風吼軍步兵,踐踏和踢飛近前的敵人,加上他們中很多人也有短刃護身,另外還有殘餘的子母箭騎兵的射擊,風吼軍步兵也在不斷慘死。


    能夠僵持的,還是那些普通的部落騎兵和渾鑒真吾率領的風吼軍騎兵,兩方的騎兵各有優勢,在衝鋒交錯的瞬間,互有墜馬死傷。


    然而,在這樣的混戰中,失去了銅牆鐵壁的刀牆鐵浮屠騎兵,打散了最重要的殺手鐧神箭騎兵旅,風吼軍逐漸占據了戰場的上風,部落騎兵軍團的損傷越來越嚴重。


    尤其是在黃成愉迅速清理完鐵浮屠的深溝戰場後,率領所有的弓箭手和硬弩手衝入混戰戰場,千機弩的威力讓風吼軍的優勢進一步擴大。


    努桑哈率領部落騎兵最後能夠調動的二三十名將領圍攻一風和書禮,看到這一幕之後臉色極其難看,就在他猶豫要不要撤退的時候,他看到了風吼軍的後方突然有三四十名佛僧衝天而起,氣勢洶洶地朝著他們衝過來的時候,絕望爬上了他的心頭。


    “撤!”


    努桑哈再也承受不了這種慘絕人寰的兵馬損耗,他看著填滿了十幾條數丈寬的深溝的鐵浮屠,看著空中下麵遍地的騎兵和戰馬的屍體,和散落一地的成千上萬支箭矢,他心中在滴血,安袞二州部落騎兵軍團三分之一的鐵浮屠和神箭兵旅的折損殞命在這裏,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向戍守北方邊境的統帥交代,更不知道如何向朝廷稟報。


    但是現在再不撤的話,恐怕剩餘的兵馬都要全軍覆沒,唉,事已至此,不得不放棄。


    部落騎兵軍團賜予他的傲氣蕩然無存,原本以為率領五萬部落騎兵就能將所謂的風吼軍給予毀滅性的打擊,可現實給了他重重一拳。


    他聲嘶力竭地大吼出撤退的命令之後,灰頭土臉地帶著剩餘的將領落荒而逃,戰場上陸續有部落騎兵脫離戰場,往正北方向撤退而去,不到一會,部落騎兵便全部撤離了戰場,看樣子五萬部落騎兵,隻剩下一萬不到的殘兵散勇。


    地麵上,黃成愉和渾鑒真吾等風吼軍萬僧眾抬頭看著天空,飛遁而來的那幾十名大乘佛僧的身形也截然而止,看向一風和書禮。


    書禮正想指揮風吼軍追殺部落騎兵,就像在噶多山溝去追殺伏擊他們的董寒的神武軍團那樣,但是被一風揮手製止。


    自從發生了薩達法師那樣的事情,一風對很多事情有了更深刻的看法,一風看著那些逃竄的部落騎兵,心中沒有戰勝的喜悅,悲天憫人,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要趕盡殺絕。


    以前或許是他錯了,他以為風吼軍就是一支捍衛佛道之師,對朝他們發動瘋狂攻擊的大武軍團也要給予致命的打擊。


    但是薩達法師的事情發生之後,他才真正意識到風吼軍的本質是一支佛僧組建的僧兵團,不論何時何地,都要把佛道的悲天憫人道義放在首位。


    以前他認為可以像大武軍團一樣,對敵人窮追猛打,可是這樣的追殺會不知不覺中影響到所有風吼軍佛僧的心性,他的一個小小的決定,肯定有許多佛僧在看著、在仿效著,很可能就會讓這支衛道之師,變成屠戮暴戾的瘋狂之軍。


    書禮看了一風一眼,瞬間便猜出來他的心思,緩緩點了點頭,向身後的大乘佛僧們說道:“辛苦各位大師埋伏已久,原以為會有一場大戰,但部落騎兵的這些將領實在沒有領悟修煉的精髓,實力平平,我和一風便足夠牽製他們。既然如此,勞煩各位先行迴軍營休整吧。”


    一風轉頭說道:“各位長老,還請稍待。”


    他看著書禮道:“四師兄,雖然我們不去追殺部落騎兵,但是阿爾寨那邊北宗寺眾僧還在戰鬥,稍後你率領兩萬狀態較好的兵馬,前去支援,我和各位長老先去支援北宗寺眾僧。”


    書禮點了點頭,一風看向他們,說道:“各位長老意下如何?”


    覺易長老等佛僧經過了薩達法師的事情後,也確實震撼於一風的佛道修為,這種修為不是表麵上的修煉實力,甚至不是對佛法的領悟,而是真心實意、虔誠真摯地踐行佛法。


    知易行難,領悟佛法是眾多修煉佛僧修至大乘的必經之路,但是他們在這場戰爭中確實沒有之前在佛寺修行那樣做到悲天憫人了,他們原本都是各個佛寺的得道高僧,德高望重,可現在卻戾氣日重,殺氣騰騰,在心中,將領悟的佛法層層壓在戰功、忠誠、仇恨、生死等等外念之下,踐行佛法反而成了最微不足道的東西。


    四大皆空,五蘊皆空,現在他們卻被這些外念侵染。


    初阿僧劫,初能以菩提心觀眾生諸業之生住異滅的過程,能了知部分生之因緣與斷生因緣之法,為修大悲。


    次阿僧劫,能了知一切業生之因緣於斷生因緣之法,即已具一切智,但尚不能於一切時運用一切智度化眾生,為修大智。


    大阿僧劫,能於一切時運用一切智度化眾生,為修大能。


    佛者,集大悲、大智、大能於一身也。


    在那個時候,他們已然沒有大智大悲大能,早已失去了始終。


    但是,在激烈爭辯薩達法師的事件中,他們才驀然發現,有一個人雖然在戰場上殺伐決斷,其戰術、戰鬥手段甚至可以說又血腥還殘忍暴戾,可他卻是這場戰爭中真正始終堅守佛道、踐行佛法的佛僧,他才是真正的悲天憫人的佛僧,即便他手染鮮血,身負無數亡魂,但他的道心始終是最幹淨、最純粹、最悲憫······


    從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他們才豁然開朗,真正明白了這場戰爭的含義,這不僅是一場生死的考驗,也是一場關乎道心存亡的洗練。


    現在,是薩達法師事件後一風第一次跟他們交代任務,也是他們向他表達自己的心誌的時候,他們不能讓他感到失望,於是,覺易長老挺身而出,朗聲道:“老僧願意堅定道心,誓死相隨!”


    眾位大乘神僧不約而同地脫口而出:“堅定道心,誓死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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