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黃昏,一風急瘋了。


    他原本已經安排好了,還讓玄鸞將她最喜歡的小豆子貢獻了出來,今晚要陪本倩好好聊聊天,可是一整天都找不到她的人影,這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情況。


    一風站在軍營麵前眺望遠方,希望能夠找到本倩的身影,他感到了一種莫名的無助,他對自己實力有著充分的了解,這種無助原本不再屬於他。


    他同時也感覺到了一種空洞,這更加奇怪。


    在他的人生中,隻有小師姐的離去讓他感覺自己的心破碎了永遠都不能恢複迴來的一塊地方,除此之外,他從來沒有感覺到這種空洞的感覺,心中空空蕩蕩的,像漂浮在無盡海中的浮萍,找不到依托。


    這時,他才發現他已經對本倩產生了一種依賴,一種他原本以為不會誕生的心靈的依賴。這種空洞,就是失去了與他心心相印的那個人的感覺。


    “你真的沒有見過你本倩姐姐嗎?”一風又急又怒,喝道。


    一風突然吼的這一句嚇了原本在他身後,在軍營旁邊踢石子玩的玄鸞一跳,她一臉委屈地說道:“從昨天晚上我就沒看到她,都是你自己把人家惹生氣了,把本倩姐姐逼走了,現在又來怪我!”


    她說著把一顆石子猛地踢到了空中,不知蹤影。


    一風心中焦急不已,但玄鸞說的也沒錯,難道真的是本倩對自己失望透頂,然後不辭而別了嗎?


    他抬起頭,周圍已經安排人找過了,沒有看見,根據他隱約的神識感知,本倩和可能向南邊去了,她要迴所羅門了嗎?


    書禮從軍營中走了出來,把一臉別扭的玄鸞拉到自己身邊,玄鸞一臉不情願,書禮說道:“你本倩姐姐沒有跟你說什麽嗎?”


    玄鸞低著頭搖了搖,又說道:“她隻是常常歎氣,然後夜深的時候氣息很不穩定,那種修羅魔力特別強烈,我怕她有事,所以經常守在她的旁邊,但是這一次真不知道她去哪裏了。”


    書禮拉著玄鸞走到一風旁邊,說道:“一風,本倩或許是有緊急的事情先離開了,可能過幾天就會迴來。”


    一風說道:“她有什麽緊急的事,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玄鸞撇了撇嘴,說道:“你是個大忙人,連說兩句話都要排隊申請,更何況本倩姐姐要跟你說貼心的話呢。”


    “別胡說!”一風嗬斥道:“我什麽時候這麽忙了,跟我說話都是奢侈了,這還得了。你那些雞皮蒜毛的事情也要來鬧我,可不是插不上話麽!”


    玄鸞沒有再頂嘴,隻是低著頭嘟嘟囔囔,書禮放開她的手,摸了摸她的頭。


    正在一風無計可施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了南方有一個身影以極快的速度飛了過來。


    一風頓時拔地而起,飛了過去,速度也是相當之快,玄鸞看著他的背影,細聲道:“哼,現在知道著急了。”


    話剛說完,玄鸞也突然感覺到不對勁,飛來的那個身影修羅魔氣好重!


    她頓時撇開書禮,緊跟一風飛去,書禮論速度可沒玄鸞快,卻也反應十分迅速,飛快跟上他們倆。


    等一風能夠看清楚飛迴來的身影的時候,驀然發現是兩個人,本倩抱著婆雅的身體,兩人的身上和臉上都是血跡斑斑,本倩身上濃烈的修羅魔氣讓書禮不敢靠近,隻有一風和玄鸞急忙近前。


    本倩看到一風迎過來,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笑容,一風一把扶住本倩,將婆雅的身體接過來,轉手交給玄鸞,玄鸞翻了個白眼,搖身一變,以本體現身,唿扇神翅,飛也似的朝軍營奔去。


    一風急忙打量了本倩一眼,說道:“小倩,你去哪裏了,怎麽招唿也不打一聲。”


    本倩看著一風焦急的神情,什麽話也不說,撲了上來,抱住了一風。


    書禮一看,急忙轉身,緊跟著玄鸞飛走,前去救治婆雅。


    一風抱著本倩,隻感到她身體依然在輕微地顫抖,不由自主地顫抖。


    他聞到了她身上濃重的血腥味,他不知道本倩這次去做了什麽,他隻是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後背,安慰著她。


    本倩感受到了一風身體的溫暖,雙臂更加抱緊了一風,露出雪白的手臂,以及上麵如同黑色蛛絲般的裂縫傷口,黑光閃爍,一股股魔氣溢散出來。


    她感覺到了一風心中的疑問,卻隻在耳邊輕輕地說了句:“沒有人能傷害你。”


    “本倩······”一風皺著眉頭,還是忍不住問道。


    本倩搖了搖頭,她的耳朵摩擦著一風的臉頰,鬢邊的秀發貼著一風,散發出那股熟悉的詭異神秘的奇香。


    雖然不久前驚心動魄、血腥慘烈的那一幕讓她永生難忘,那種心中的痛苦,和身體劇烈的疼痛讓她感到心有餘悸,身體和靈魂都顫抖不已,但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佳人入懷,心有靈犀。


    君州西部的崇山峻嶺和奔騰的惡水中間,有一座隱秘的洞窟,洞窟通向一座巍峨高聳的大山深處。


    突然,整座山峰像是被人猛烈捶打、心髒驟然緊縮的野獸般劇烈顫抖,山峰轟然作響,山石從山峰和懸崖上滑落下來,砸倒了一大片樹木野草,又響起一片哢嚓轟隆的聲音。


    “誰殺了蕭季!”


    像是地獄中傳來一聲震怒,在山峰的腹部炸開,山峰再次劇烈抖動,卻無人敢迴答他的話。


    羽羅看著山洞中被濃烈的修羅魔氣熏成一個大染缸,翻騰的修羅魔氣從身前麵對著掛著一幅掛畫怒氣衝衝的聖主身上溢散出來,一股強大而詭秘的氣息充斥著羽羅和他身旁的五位修羅,但是此刻誰都不敢多說一句話。


    燈火在修羅魔氣中映照呈詭異的青色,青色的火光執著地點亮著牆壁上的那副畫,那副容貌和本倩極其神似的美人圖。


    羽羅知道,最懂聖主的婆雅和最忠誠的蕭季都陸續離開了所羅門總壇,所以沒人敢說話,他們可不能像婆雅和蕭季那樣隨意在聖主前麵說話。


    他們都知道婆雅將不久於人世,現在突然驚聞蕭季的死訊,在短暫的驚愕之後,緊接著的不是兔死狐悲的悲感,而是狂熱的喜悅。


    羽羅鄙夷地看著身旁五個麵色平靜,但眼中射出各色狂喜的光芒的修羅,連那個甕聲甕氣看起來憨厚的伏馱也抑製不住興奮,雙手拽緊拳頭,又鬆開。


    所羅門八大修羅有著各自的勢力範圍,也有不同的下屬,在大武國十四州那些偏僻陰暗的角落裏,多的是所羅門的門徒,而那些酒館、青樓、武行甚至販夫走卒中,也不乏所羅門門徒的身影。


    他們各自控製著自己所在州境的各行各業的所羅門門徒,但是他們的眼睛都盯著最大的一塊肥肉,君州。


    這是蕭季的勢力範圍,以蕭季的實力和與聖主匪淺的關係,他們也隻能是望洋興歎,現在蕭季一死,他們便有了機會。


    羽羅雖然因為被迫加入了所羅門,他殺人如麻,昔日的戰神變成了如今的死神,他雖然窮兇極惡,但在他骨子中還是存在一樣閃光的東西,義氣。


    這是他從戰場上滲透進骨髓的東西,卻也是他唯一的人性,他可以肆意狂屠成千上萬的災民,卻無法拋棄兄弟情義。


    他知道就在前段時間,聖主收到了君州城的消息,知道他們即將要對一風動手了,這個佛子很難在這次圍攻中存活下來,聖主向蕭季下達了死命令:不是活一風,就是死蕭季!


    聖主沒有時間了,必須趕在崔銘動手之前把佛子成為自己的工具,實現那個深埋了十幾年的計劃。


    因此蕭季也沒有了退路,退路就是死路。


    但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一向以強大實力著稱的蕭季居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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