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九獄玄鸞迴到一風身邊之後,他們趕路的速度快了許多。


    元隱和顏隱山對一風用這種坐騎趕路的方式新奇不已,以前他們隻聽說過,唯有強大到第三境界的頂尖強者才有可能馴服靈獸,神獸就更加稀少了。


    他們從來沒想到年輕的一風能夠擁有一隻神獸,並且感覺其詭異波動的氣息,此神獸恐怕還不是一般的神獸。


    他們哪裏知道,九獄玄鸞乃是地獄中誕生的神獸,是浴火而生的鳳凰屬種,在天地間唯有真龍鳳凰與之媲美,且還不如它這麽神奇和詭異,能夠出人意料,攻其不備。


    一風此時也顧不得和他們解釋,他有種直覺,李乙的這一支校軍不是隨便出現在那裏的,肯定是有什麽作戰任務,他們一旦沒有迴去,必定會引起一係列的軍事變故。


    他的直覺沒有錯。


    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們繼續往南的路上,碰到軍團隊伍的次數越來越多,到後麵他們幾乎不能用玄鸞來趕路了,因為他們碰到了好幾次斥候和禦空梭巡隊,差一點就暴露了。


    直到他們穿過了一個山穀,進入一個寬闊的平原,他們才明白了這是到底怎麽一迴事。


    曠遠的平原之上,駐紮著一眼望不到頭的軍營,數不清的戰士來迴梭巡,無數戰旗屹立在軍營之上,烈烈飄響。


    看其標誌,應該是呂鐵裳帶領的整個雲州軍團和霸敦侯分出的五萬羽林軍。


    軍隊的戰戟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如同漫天遍野的銀光魚鱗,時值冬季,白天他們也用鐵鍋燃燒著火堆,一團團火焰點綴在原野之上,在風中熊熊燃燒,仿佛下一刻就要形成火浪,將對麵的城牆焚盡。


    如此大的陣仗,他們要麵對什麽樣的敵人呢?


    從這裏看過去,那邊的城牆上已經塗滿了鮮血,插遍了斷槍和殘刀,還有許多坑坑窪窪,應該是被火炮攻擊過,下麵還在燃燒著殘火。


    這種應該是常見的阻擋爬牆的滾油潑人戰術,屍體在城牆下堆滿了厚厚一層,陸陸續續有士兵在拖拽著屍體,清掃戰場。


    而城牆之上的人也並未攻擊他們,想必是剛剛進行完一場生死戰,現在處於休戰狀態。


    除此之外,兩軍中間的平地上,還有許多亂七八糟的大坑,那些應該是雙方的修煉者在空中較量留下的神通爆炸痕跡。


    這樣的戰爭規模,修煉者必定不少,單是羽林軍團,便有上百號修煉強者,更不用說強悍無匹的戍衛君州城的羽林軍團,第三境界的頂尖強者不下百人。


    看城牆上懸掛的旗幟,十分古怪,估計所有人都未曾想到能夠在戰場上看到這樣一麵旗幟,一麵巨大金底紅字的“卍字旗”,在冷風中烈烈飄揚,那鮮紅的卍字像是定格在空中一抹鮮血。


    如此看來,應該是雲州的佛僧在與之對抗了,能夠抵擋兩個大武國軍團如此龐大的規模攻擊,估計雲州所有的佛僧都集結在這城中了。


    “師兄,前麵是什麽城?”一風凝神預估完狀況之後,開口問道。


    元隱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說道:“一風,你不知道嗎?你前往南宗寺的時候應該會經過這裏啊,這是青萍鎮啊!”


    “什麽?”一風倒也吃驚不小,他沒想到抗住兩大軍團作戰的,居然是在他影響中小小的青萍鎮。


    這也難怪,一風走出青萍鎮的時候,是逃避九龍觀道士追殺,從青萍鎮的側麵直接逃入無名山穀的,他從來也沒見過青萍鎮的全貌。


    另外,自從見過君州城的巍峨壯闊之後,看什麽城都覺得小吧。


    一風如此一解釋,元隱才明白過來,他沒想到,就在離青山寺不遠的地方,他的師弟妹們便已經開始逃亡之路了。


    顏隱山似乎對雲州的地理麵貌十分熟悉,他解釋道:


    “青萍鎮其實並不小,雖然名為鎮,實際為一個大城。青萍鎮位於雲州四郡的莽南郡,在莽南郡中的四座城鎮中為最大,轄區最廣。在青萍鎮的轄區內生活著數十萬的人口,占據交通要塞,商貿發達,就連其中的青萍寺,也算是雲州南部最大的寺廟。”


    “不對啊,我印象中,莽南雷興鎮的雷鳴寺金碧輝煌,並且還是雷興寺的分寺之一,那麽雷興寺才是莽南最大的寺廟吧。”


    一風懷疑地搖著頭說道。


    顏隱山笑笑,說道:“那麽,雷鳴寺比南宗寺如何?”


    “不若百一。”一風想了想,說道。


    “所以啊,當你的見識提升的時候,便有一覽眾小的感覺。有時候,自己的印象是欺騙自己的。並且,你並未看過青萍寺的全貌吧?”顏隱山笑著說道。


    一風點點頭,他確實隻是在門前的廣場上看著清寧和清法兩人比武鬥法,沒有進去看過。


    一風如此想著,盯著顏隱山說道:“顏施主,我記得你自己說過,隻讀過幾天私塾,看來遠不止吧?”


    顏隱山淡淡地笑道:“有什麽用呢,在兵荒馬亂之中,還不如提鋤頭種地來得安穩。”


    一風搖搖頭,道:“亂世出英雄,顏施主,既然你能夠統率兩萬人把安明城攻下來,並當上他們的首領,你就不是庸才。我有一個想法,不知該不該說。”


    顏隱山道:“一風,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不。”一風立即搖搖頭,說道:“這種事如果是靠威逼利誘,是無法堅持下去的,隻有堅定的信念,才能在殘酷的環境下支撐下來。”


    顏隱山沒有說話。


    一風繼續道:“你認為武帝剿滅佛道的戰爭如何?”


    “過火。”顏隱山經過深思熟慮,鄭重說出這兩個字。


    一風點了點頭,顏隱山才繼續說道:“凡事過猶不及,隻有中庸之道,才是正途。就拿佛道來說,其勢力膨脹,膏腴遍地,隻要將其統納進入朝廷的監管,接受戶部的統管,禮部出專項製度約束,如此一來,便能夠解決大部分問題,至少不至於積金山而不管,累孽債而無罰。”


    聽到顏隱山這番言論,一風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道:“顏施主,看來您是儒家的擁躉啊,如此,依你如何,我們該不該反抗?”


    顏隱山沉默片刻,說道:“該反抗,不該推翻。”


    一風擊掌而笑,說道:“果然是大才,真是生不逢時啊。不過,此刻我十分認同您的說法。我有一個計劃,不知您是否願意施展您的才華,助我一臂之力?”


    顏隱山道:“既然誌趣相投,便不存在門戶之見,在下願洗耳恭聽。”


    “好!”一風高興地道,自從他從南宗寺下來,顏隱山是第一個能夠體察自己內心的知音。


    他頓了頓,清理了思路,才慢慢說道:“君主武斷掀起戰爭,致使上千萬佛僧流離失所,無可皈依,但是,如果我們換一個君主呢?一個更加賢明,更可以體察民意的武帝呢?”


    顏隱山眼神凝重地看著一風,說道:“一風,你說的是太子?”


    一風點點頭,說道:“我在君州城,向太子獻出‘佛道三策’,他能夠在君州城複雜的形勢中判斷出計策的可行與不可行,這是他的聰明決斷;


    “他並未治罪我初入君州城時到處獻策的莽撞和冒失,這是他的大量賢明;


    “他統領左右神威軍團,在君州城中發生一點點事,便能夠行動迅速,做到及時策應,且神威軍團戰力強盛,在君州城百姓中威望頗高,這是他的治軍有方;


    “他身為太子,本是皇室王儲,登基治國,理所應當。”


    “我不知道還有誰比他更加合適。”


    顏隱山雖然還是十分猶疑,但他的眼神卻透露出興奮的光彩,他猶豫著說道:“可是,人一旦得到莫大權勢,是會變的。”


    一風肯定了他的說法,卻說道:“是會變,但目前來說,這是我們能夠選擇的路中,最好的一條。剛才所說,也是我自從南宗寺覆滅後,一路上思考了許久才想通的道理。否則,要想拯救佛道,我們該如何?任其被大武軍團踐踏殘殺?還是自立為王,獨霸一方?若是地方勢力,也許可行,但這些都不是佛道能夠選擇的道路。


    “說到底,我們佛道隻是想生存,能夠在覆滅之中找到一絲存活的希望,並弘揚佛法,引人向善。若是這一點希望都沒有,我們必須要改變現狀,擁戴一個更加寬宏大度的君主,來保障我們的生存。”


    “那你希望我怎麽做?”顏隱山看著這個年紀輕輕的和尚,心中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覺。


    一風一指前方的戰場,朗聲說道:“就從這裏開始!戰勝雲州軍團和羽林軍團,占據佛道生存的第一方空間,然後是密州、西南州、宛州、雷州、西涼州。我們聯合大武國所有州境的佛道力量,戰勝敵人,贏得屬於自己生存的空間,擁戴最賢明的君主,讓所有信佛之人有所皈依,讓心內彷徨之人看到信仰之光!”


    顏隱山緊繃著臉,說道:“你是讓我給你當軍師,輔助你成為名副其實的受人敬仰的佛子嗎?”


    “不!”一風堅定地否定迴複:“我明白自己的短處,統兵打仗不是我的特長,或許等我另一個師兄來我身邊,我才能試圖竭力盡心於此道。而現在,我要擁護你作為雲州佛道力量的守護者,我可以做你最得力的先鋒,令之所至,我之所向!


    “我要你幫我守護這片孕育我的土地,讓佛道之光在這裏繼續綻放!我要聯合所有力量,是要打造一片共同的理想,而不是造神。我從來不需要別人的擁戴,別人也無法擁戴一個殺人的佛僧為佛子。佛道在我心,天道在佛心!”


    元隱此時早已聽得呆住了。


    顏隱山同樣目露震驚,並從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崇高的敬意。


    他終於了解到他為什麽是佛子,他高超的領悟力和思考能力,能夠在紛亂複雜的形勢中切中肯綮,並選擇最佳的道路。


    他能夠以堅定的佛心,理智冷靜地控製他的欲望,如此強大的之人,早已不是修為的強大。


    他的強大的精神,必定讓他走得更遠,直至完成他許下的宏願!


    即便現在來看,這宏願是如此艱難到無法實現,但他相信,必定有一天他能夠因此接受所有人的發自內心的擁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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