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長達數丈的巨大翠綠樹枝在高空之上飛馳,翠綠樹枝的枝葉變得枯黃,上麵原本點綴的珠寶瑪瑙也散落不見。


    樹枝在婆雅的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之後,立即急速向下墜去。


    見此,蕭季抱著本倩,連忙穩住心神,腳下一跺,將修羅業力灌注到翠綠樹枝之中,堪堪將這件法寶穩住。


    接著連忙向婆雅看去,隻見她在疼得滿地打滾,撕心裂肺的尖叫嘶吼聽得人頭皮發麻。


    更恐怖的是,她的花容月貌也如同這翠綠樹枝一樣,漸漸枯萎,纖細蔥白的手掌變得幹癟;她圓潤細膩的臉頰上顴骨突出,額頭眼角堆滿了皺紋;她的眼眶深陷進去,雙目因鑽心的疼痛顫動,水光消散,猶如幹涸的枯池,失去了光彩;她的嘴唇也變得幹裂,牙齒變黃,還脫落了幾顆——她已然變成了老嫗


    甚至比之前的那副模樣更加蒼老,更加幹癟。


    好不容易才將這種痛苦平息下去,她終於安靜下來,對於這副蒼老的皮囊,她並無傷心之意,隻是喘著殘息,僵硬地躺著,眼神癡呆地看著天空。


    蕭季在心中感慨萬千,他像是見證了一朵絕世美麗的曇花開放又凋殘的過程,令人心酸唏噓。


    花自飄零水自流,情思脈脈千古愁。


    花僧繾綣緣修道,半為佛天半入魔。


    蕭季又輕輕放下本倩,讓她和婆雅並排躺著,心中嘀咕,這本倩,心下模模糊糊說不清楚,隻覺得和婆雅有些相似,但她和婆雅的遭遇一比,又該是如何的結局呢?


    ······


    在一風看著那副絕世美貌愣神的時候,腳下的玄鳥一陣神翅閃動,便載著一風靠近了弘等人。


    等一風反應過來的時候,婆雅等人早已飛向天際,眨眼間便消失在視野中,追之不及了。


    當下想到本倩被擄,心中一陣劇痛,懊悔不及,他不該被人所迷惑,把自己身邊最後一個親近之人也丟失了。


    又想起本倩待自己的種種好處,不下小師姐,可如今自己竟真正成為孤家寡人了!


    此間一別,又要何年何月才能相見?


    自己想要去追查,所羅門在哪裏,又要向何處追尋呢?


    更何況如今佛道受難,恐怕他竟一時不得不將本倩擱置在一旁了!


    一風心痛難忍,捂住胸口,半跪在玄鳥背上,神魂一陣劇烈的痛苦襲來。


    但他同時也非常奇怪,自己也是經曆過紅蓮業火淬煉的人,整副身心都有了質的變化,全身的靈液也都洗練了一遍。


    加上紅蓮業火是佛道修為的試金石,想來自身的佛道修為理應更上一層,可為何還是會為情所困呢?


    正在痛苦異常,玄鳥已經飛近了金雲獸身旁,那金雲獸兇悍非常,但見到玄鳥之後,竟眼中露出畏懼之色,嗷嗚一聲,連連後退。


    金雲獸背上的了弘長老等人的神魂俱已迴到本體肉身之中,看到一風平安歸來,心中倒也十分欣慰高興,隻是看著方丈大師的血肉化蓮的殘影,又一陣陣難受悲傷。


    一風近前,掙紮起來,躍上金雲獸的背上,玄鳥仍化作小巧的模樣落在他的肩頭。


    了弘長老等人十分詫異,拖著傷殘的身體掙紮著迎上來道:“一風,你迴來了,可曾受傷嗎?如今好些了嗎?”


    他看到了弘長老等人關切的模樣,又見他們都血痕滿身,了威長老更是肢體殘缺,一風心中感到一陣酸楚。


    他不想給他們太多負擔,便隻說道:“長老們,弟子一切安好,經過紅蓮業火的洗練,斬佛霜毒氣已經徹底焚盡了,修羅魔氣倒是頑固,卻也遠不如從前那般影響至深了。”


    了弘長老等人微微點頭,一風看了他們幾眼,又問道:“方丈師伯呢?”


    了弘長老三人眼神俱是一暗,抬眼看向一風身後。


    一風連忙轉身過來,正好看著那些血肉蓮花瓣散去赤金火焰,在空中片片化成灰燼,一陣陣地被風吹散。


    一風凝神感受,方才突然體會到那些花瓣竟然是方丈的氣息!


    他身後,了弘長老聲調悲痛地說道:“為了阻止修羅們強行擄走本倩,了悟師弟血肉化蓮,召喚出一尊神佛真身,如今已經圓寂了。”


    一風聞言默然,他離開之前,還見方丈大師有說有笑,一副超然世外的得道神僧模樣,沒想到這麽短的時間,便已經死去了。


    圓寂之說,不過安慰而已,如此死法,豈能妄說圓寂?


    恐怕連六道輪迴都無法得以遁入。


    他心下一陣悲涼,又問道:“本倩師姐呢?為何會召喚出那衝天魔氣的東西,又與那些修羅有什麽幹係,他們為什麽要強擄她離開?”


    了弘長老等人紛紛搖頭,他們也十分奇怪。這種秘密,又豈是他們能夠清楚的呢?


    這時,一風肩膀上的金冠玄鳥細細地清鳴一聲,又在他的肩膀上跳躍不止。


    一風奇怪地看著它,與它相遇,不過短暫的工夫,還沒熟悉到心意相通,所以剛才玄鳥在一瞬間,沒有感受到他的心意,去追本倩她們,竟直接往這邊來了,因此錯失良機。


    倒是了弘長老聞聲細細打量著它,眼中先是疑惑不解,後又震驚異常,再又更加疑惑。


    一風見狀,問道:“了弘師伯,你知道它的來曆嗎?”


    了弘長老先搖了搖頭,猶豫了一會,又點點頭道:“老僧也隻能猜測,據老僧往日在藏經閣所讀經書,其中倒有相似的描繪。老僧忖度,莫不是九獄玄鸞罷?”


    一風聞言皺眉,隻聽這名字,恐怕大有來頭,而且,應該不是什麽好善之處所來。


    卻聽得了法長老走上前來,道:“我知道,確實是九獄玄鸞,在藏經閣靈係神通秘籍區域,我在經書上曾看到過這種神獸。不過,那本秘籍將這東西放到最後一頁,隻有簡單介紹,並未說明其溝通之法和神通。”


    了弘長老也皺著眉頭道:“既真是九獄玄鸞,我倒知曉一二。鸞鳥,乃是鳳凰之屬,是神獸中可與真龍匹敵的存在,集天地靈氣,為神靈天佑。


    “但是,偏偏這是九獄玄鸞,傳說它涅槃自地獄鬼火中,生長於地獄,兇猛異常,震懾惡鬼惡魔。更有離奇的傳聞,說它曾是地藏王菩薩的坐騎,至於真假,那實在不知了。”


    九獄玄鸞聞言,立即鳴叫一聲,以示應和,展開亮黑雙翅,雙目金光閃爍,頭上金冠抖動,金芒閃爍,大有自得之意。


    一風見此,想是八九不離十了。


    雖然不敢確定它是否為地藏王菩薩的坐騎,不過它來自地獄,恐怕是實打實的事。


    更何況,他親眼看見它誕生於紅蓮業火凝聚的火蓮之中,那紅蓮業火原本就屬於地獄,與地獄業火同根同源,隻是威力更甚。


    紅蓮業火如此厲害,誕生的生靈必定不尋常,若真是如此,為何它不待在地獄,而要遁入凡間,還幫自己重新煉體,滋生全新的血肉?


    若它真是地藏王菩薩的坐騎,那這一切就變得更加無法理解了。


    不過,倒是剛才那尊天界神佛和女修羅天王看見玄鸞就跑,這種威勢,他從未見過,了弘大師等人也納罕不已,也證明真的它大有來頭。


    正在一風胡思亂想之際,了弘長老卻驚訝地問道:“一風,你的眼睛怎麽了?怎麽變成如此模樣?”


    了法和了威兩人聞言,都仔細向一風的眼睛看去,隻見他的雙目的眼眸漆黑,但是從眼瞳向四周發散出一瓣瓣半透明的灰暗葉片,圍繞著眼瞳,隱隱形成一朵灰黑的精致蓮花。


    乍一看倒看不出來,可仔細一看,又覺得詭異非常。


    一風聽了他們的描述,擰緊眉頭,想了片刻,道:“在紅蓮業火焚毀斬佛霜魔氣和修羅魔氣之時,發生了一些意外,恐怕修羅魔氣並未除盡,殘餘的盡留在我眼中了。”


    了弘大師忙道:“你感受如何?是否有礙?”


    一風不想讓他們過於操心,搖了搖頭,道:“不論如何,至少現在我沒有性命之危了。”


    他又看向方丈大師逝去的地方,更遠處,是本倩被劫掠離去的方向。


    他心中又泛起一陣酸楚,翻湧了片刻,又強行壓住,緩緩沉聲說道:


    “我們替方丈師伯超度吧。願他此生事了,願他來生無恙,願他所修之佛,皆成福緣。阿彌陀佛。”


    於是四人皆肅穆,低頭念誦佛經。


    佛號沉重,梵音悠長,跌宕震蕩,清淨心結。


    隻有九獄玄鸞,眼中金芒流轉,盯著方丈死去的那個方向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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