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一風搖搖欲晃,跟在後麵的本倩立即警覺起來,當看到他墜馬時,第一個反應過來衝了過去,在一風墜地之前將他攬住。


    她抱住一風,急切地唿喚著他的名字,兩位師兄也飛身過來,急忙察看他的情況。


    片刻後,一風在本倩的懷中醒過來,他掙紮著站起來,本倩急忙問道:“一風,你怎麽了,現在感覺如何?”


    一風晃了晃頭,說道:“方才隻感到一陣眩暈,可能是剛從斬佛霜的毒中清醒過來,身體還沒有好全,神乏了。”


    眾人看向一風,隻見一風額頭之上的黑蓮一瓣瓣綻開,每一葉黑色花瓣都冒出縷縷黑霧,縈繞在他的額頭。


    本倩急道:“今日拿法螺的手傷著了,你才養好一點,肯定連馬韁繩都拿不住,加上身形疲乏,又是第一次騎馬,可不墜馬了嘛!不如你跟我一起騎馬,我帶你迴去。”


    一風正待要說話,卻見了然大師等人也走過來,替一風搭脈察看體內狀況,又看了看他的額頭。


    片刻後,了然大師說道:“一風,這斬佛霜非同小可,雖然在陰錯陽差中,凝結出黑蓮烙印在你額頭,體內靈力卻仍然受到沾染,你以後釋放神通未免也會帶有一絲邪氣。


    “除了毒氣,恐怕同時還隱藏著含著修羅業力的魔氣。不僅如此,之前你說沒有沾染到神魂,可是我剛才覺察到你的神魂,似乎非常虛弱,已經讓黑蓮染上了一絲黑氣。


    “其他的還可,這神魂是修行的關鍵,若是神智受影響,萬一墜入修羅道······”


    一風勉強笑道:“大師,哪有你說的那樣可怕,我以後運轉功法將其驅趕出去就行了。”


    這時了法長老走過來,瞪著眼睛道:“我說今日在戰場上一見到這小子就覺得不對勁,原來又是中了斬佛霜,又是沾染了修羅魔氣,居然還沒死。”


    本倩聞言惱怒,正待發作,卻見了法長老一把拉過一風的手,閉上眼睛,釋放神識,灌注靈力,專注地替一風查看身體狀況。


    半晌,了法長老麵色很難看,道:“你還經受了地獄業火炙烤?真是茅坑裏的石頭,死不知好歹。不過,好像地獄業火炙烤之後,斬佛霜毒氣與修羅魔氣反而收斂了,是怎麽迴事?”


    眾人便把金色法螺上羅漢金影現身施咒的事情告訴了法長老。


    了法長老心中思緒翻動,原本他對一風並無好感,並且對他和了然大師破壞佛道規則的行為極其痛恨,甚至想刺殺他們來阻止他們的計劃。


    沒想到,現在他們的計劃沒有被實施,佛道卻已經受到了朝廷的重創,比他們的計劃過之而無不及。


    他與他們反而成了同病相憐的真正同道中人,為今之計,隻能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


    於是,了法長老沉默了一會,看著了然大師道:“既如此,還不如讓一風去南宗寺那塊地方去試試,說不定就有用了。”


    了然大師和了毓丘尼臉色一變。


    了然大師忙道:“不能去,不能去,那個地方平常處罰弟子,也隻敢在邊緣待著,連師尊他們也不敢過於靠近中心,誰敢往那裏去。”


    了法長老瞪著眼睛道:“他是一般人嗎?碰到這種事早死了多少輪了,還能在這裏蹦躂?斬佛霜的名字你可曾聽過?


    “這種毒是大武皇室秘製,天下三教莫能解。現在他看著還行,隻怕日久天長,被毒氣和魔氣浸染,墮入修羅道是遲早的事!”


    書禮等人才記起來,上次了然大師中毒之事並沒有告訴了法長老,讓他以為他們都沒聽說斬佛霜,但是也不知道三位長老說的“那地方”是哪裏,一時之間也不好答話。


    一風隻感覺到神庭之內的初具人形的金色神魂光團之上,確實沾染了一絲黑氣,不僅如此,功法運轉間,體內的靈液通入身體各處經脈,皆混雜著一股頑固的黑氣。


    灌注神庭菩提樹之時,連神庭之上已經長高許多的菩提樹的枝葉上都沾染了黑氣。


    遠遠看去,黑氣縈繞,莫說是一株菩提樹,便說是一株魔樹也不得不使人相信。


    本倩悄聲地告訴一風和書禮他們,“那地方”是南宗寺的禁地,是比秘境更加神秘可怕的地方。


    南宗寺的弟子一旦被罰到那個地方,便要去南宗寺專門建築的位置接受懲罰。


    聽迴來的受罰師兄說,一輩子也再也不想去那裏了。


    並且他們一迴來,便馬上去寺內的醫藥堂去求醫治神魂的丹藥,聽聞還有受罰的師兄直接在那裏瘋掉了,一時沒看住,他闖入了禁地的中心,眼見的灰飛煙滅,可怖之極。


    了法長老見了然大師等人沉默,緩了緩口氣,說道:“讓他去禁地,或許就能再次解開毒氣與魔氣凝聚的這個烙印。


    “到時候我們一起,再叫上寺內的那幾個大能,一起助陣,幫他拔出後患,總比現在坐以待斃好吧?不然,你們想個更好的主意?又沒有!”


    這時,一風額頭綻開的黑蓮的一瓣瓣蓮花葉收迴,他感覺好了一點,開口道:“各位大師,我去禁地即可。


    “如今佛道危急,我又如何能袖手旁觀呢,不如早點解決後患,我也好替佛道貢獻一份力量。”


    本倩焦急道:“可是一風······”


    一風把她的話頭攔住,神色剛毅,道:“武帝滅佛,正是考驗佛徒信仰之時,生死輪迴,亦小事矣。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今日我們才見過地獄,佛道已然是地獄,個人生死,已不是那麽重要了。”


    他又皺著眉頭,想了一下,對火猴和書禮說道:“二位師兄,隻是我死了以後,你們一定要把小師姐從君州帶迴來。


    “佛道糟踐,寶相寺尚且不保,她一個人在君州城,狼環虎伺,如墜深淵,如何能存活下去?我心裏隻擔心她,也最放不下這件事。”


    本倩聞言,臉色沉鬱,沒有說話。


    火猴笑道:“傻師弟,別說傻話,你這還沒去呢,就給我們囑咐遺言了。我們從青山寺下山來,什麽大風浪沒有見過,你什麽災難沒有經曆,不都好好活下來了嗎?


    “要是連你都死了,我們死期也就在眼前了,要死便一起死了,叮囑給我們也沒用。”


    了然大師開口道:“好了,此事再議,先迴寺吧。”


    本倩悄悄拉一風道:“一風,你跟我一起騎馬吧,省得你又掉下來了。”


    一風笑了笑,道:“師姐,我才說了傻話,你又說,一起騎馬像什麽了。我沒事,隻是剛剛有點頭暈,現在好了,再掉下來,你再過來接住我就行,哈哈。”


    他笑著翻身上馬,低頭示意本倩上馬趕路。


    本倩看向他,隻覺得陪他來迴君州這一趟曆程,一風成長了太多了。


    原本從南宗寺下山時,一風還隻是個被師兄師弟寵愛的小師弟,雖然大家都知道他來曆不凡,但是也還是把他當做自己的親弟弟一樣對待。


    尤其是秀姑,他們從小一塊長大,感情好到她羨慕甚至嫉妒。


    但是在君州發生那麽多事情,一風雖然有時候還是會有點孩子氣,但是關鍵時候總能挺起他那不算壯闊的胸膛,將堅韌頑強的背影留給他們。


    小山寺力挽狂瀾,阻止所羅門兩大修羅的詭異秘法也好,君州論道大會上被神通轟炸至神魂差點泯滅也好,破廟裏墮入修羅道的魔化發狂,卻號召群獸攻擊戰彥章得以逃脫也好,戰場上鼓蕩萬僧燃起熊熊戰意也好——大家似乎明明把他當做隻能護在身後的小師弟,卻每一次都是他站出來,在亂局中逢生,給他們驚人的一場意外,然後看著他一點點的成長。


    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個大家包括了然大師和了毓丘尼,都是跟著他,從籠罩著迷霧的大武國局勢中,一點點看清了何為佛道本義、何為修佛正途、如何作生死抉擇。


    一風是和他們一起走在迷霧中的人,卻每到道義抉擇的岔路口,卻全身發著光般毅然走到他們前麵去了。


    盡管一路上紛亂苦難,但也許對一風,是一場艱難的蛻變。


    本倩盯著一風看,原本她眼中那個清秀的小師弟,那個有點孩子氣的少年僧,如今臉上那朵黑蓮更使他多了一絲成熟的沉鬱,眼神中也增添了一股堅毅神色。


    以前她並不知道為什麽會對一風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或許是最初極有緣分的相遇,也或許是幻境中那朦朧的羞澀。


    但是她今天更加確定了,她對他,是日漸增添的信任,是對成長的欣慰和欣賞,是對共同成長的所有悲歡經曆感到幸福——是她眼裏雖然青澀、但永遠發著光的少年僧的由衷讚賞。


    一風在馬背上笑道:“師姐,你隻顧著看我做什麽,趕緊上馬,咱們一起迴去吧。”


    “嗯!”本倩用力點了點頭,上馬趕上一風,和他並肩馳騁。


    他們的身後,三四千僧兵在經曆了下午的休整之後,或騎馬,或步行,繼續擺開大部隊往南宗寺趕。


    此時夜幕深深,頭上又有一層陰雲遮蓋了星空,不到一會,竟然淅淅瀝瀝下起牛毛細雨來了。


    秋雨微涼,趕路之人身體發熱,反倒蒸騰起一片氤氳的熱氣,後麵僧兵團一條條火把如火龍延伸向後,照耀著前方的道路。


    突然,隻見最前方的僧兵將馬一勒,隨即傳出一聲唿嘯,後麵僧兵唿應,瞬時便停了下來。


    一風等人策馬向前跑去,隻見前方未照明之處,也有一條火把組成的火龍延伸而去,而隊伍方向是朝他們趕來。


    但他們似乎也見到了一風這邊的人馬,也停止了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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