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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


    顧清弦在會陽湖旁佇立良久,俯身拾起一塊石片,用拇指和中指捏住,身子微傾,手腕一使勁,將石片扔了出去。小石片在水麵“騰”“騰”“騰”連跳數下,最終力盡落入湖中。


    “這一次到底是石沉大海,還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就要看秋龍山莊這塊石片怎麽出手了。”張光化在一旁道。


    顧清弦點點頭,看了看身後正摩拳擦掌的火雲門人,想要說些什麽,卻終究沒有張口。


    張光化也俯身拾起一塊石片,夾在兩指之間,作勢要向湖麵扔去,右手比劃兩下,突然問道:“帶領火雲門奪取藏寶圖,你有幾成把握?”顧清弦一愣,道:“三成。”


    “高了。”張光化微微一笑。


    顧清弦沉吟片刻,又道:“不到兩成。”


    張光化將手中石片直拋而出,那石片劃過一條弧線,“咕咚”一聲,徑直落入水中。


    “火雲門真要在城中動起手來,隻會像這石頭一樣,消失不見。”張光化道,“這次各勢力派來的人手也是大出我們意料之外,地龍門不遠千裏前來與秋龍山莊會盟,魯倫世那老家夥我肯定是打不過,還有金刀門那幾位,就算加上白虎堂兩旗,我們也並不占優勢。”


    見顧清弦陷入沉思,張光化又道:“這次進城,見機行事,你要記住,洛陽城不是唯一的機會,不管是誰得到藏寶圖,他得有能力帶走。白虎堂奎字旗守在南邊,婁字旗守在北邊,朱雀堂會全程傳遞消息,一旦藏寶圖出城,火雲門從後追,來個兩麵夾擊。”


    顧清弦恍然道:“原來如此,此計甚妙。”張光化笑著道:“隻是我柳字旗下人手皆派了出去,得找火雲門借些人了。”


    顧清弦道:“三部行動利落,進城後便交由您麾下。隻是不知今日秋龍山莊是否會有行動,我當時雖在一旁偷聽得魯倫世說到這個日子,但後來被秋龍山莊的人發現,恐怕他們又改了日期。”


    “那也不一定。”張光化望著遠處道,“陶平迴來了。”


    “張旗使、顧旗使。”陶平行到跟前道:“秋龍山莊有動靜,南邊青峰道。”


    張光化與顧清弦對視一眼,道:“該走了。”


    兩人帶著火雲門四十餘人悄悄往青峰道上而去。青峰道通往洛陽城東門,秋龍山莊本靠著城南較近,如此大費周章繞著道走,自是為了掩人耳目。


    青峰道兩旁均是雜亂樹林,轉角的路口有一個大土堆,壘起六尺多高,不知何用。


    火雲門一行人到了路口,顧清弦第一個看見土堆:“我記得昨日這裏還是空地,怎麽今日多了個土堆?”


    張光化上前仔細查看一番,對顧清弦道:“是新土。”


    顧清弦微眯雙眼四處一望,道:“萬蠍門到了。”隻見李子泊帶著一隊人馬從另一條道趕來。


    “看來這土堆是萬蠍門提前搭好的,藏在這後麵倒是個觀察的好方法。”二部領隊嚴順道。顧清弦與張光化點點頭,這土堆應該是萬蠍門提早準備好的。


    “顧兄弟,看來咱們得到的消息一致啊。”李子泊滿麵春風,領著萬蠍門的人徑直走到火雲門眾人麵前。


    顧清弦向李子泊身後望了望,見安維城等高手不在人群中,當下問道:“子泊兄一個人?”


    李子泊笑著向後一擺手:“顧兄眼界太高了吧,我這些兄弟難道不算數?”


    顧清弦打個哈哈道:“是我失言了,隻是多日不見安二當家,倒有些想念。”


    李子泊道:“安師叔上次因為你的事把二當家的位子丟了,他說現在見到你就頭疼,死活不過來,我也沒辦法。”


    顧清弦不再與他多言,道一句:“我們是在這裏鬥個勝敗,還是進城裏去爭個輸贏。”李子泊道:“顧兄這是說的哪裏話,咱們目標是金刀門,還沒進城怎能亂了陣腳,不如合作一番?”


    張光化道:“那就先藏好,秋龍山莊的人要到了。”


    李子泊向張光化行禮道:“這位想必便是柳字旗張旗使了。”張光化“哼”了一聲,並不搭理他。


    李子泊向萬蠍門眾人擺了下頭:“便聽張旗使吩咐。”萬蠍門眾人俱到對麵叢林伏好。張光化也向後揮揮手,鍾誌岩帶著火雲門眾人隱蔽在後方草叢中,李子泊與顧、張二人藏在土堆後,靜待秋龍山莊人馬到來。那石堆高約半丈,寬逾八尺,遮住三人身形綽綽有餘。


    不一會兒,道路上有了動靜,一匹馬絕塵而來,張光化探頭瞄了一眼,道:“是寇豪健。”顧清弦點點頭,心想:寇豪健既到,秋龍山莊人馬定在後麵。


    “籲——”寇豪健一人一騎奔到路口忽然停住,翻身下馬往土堆處走來。顧清弦三人聽得腳步聲漸近,均是眉頭一皺,手已悄悄按在劍柄上。寇豪健走到離土堆三步遠處忽又停住,似是在觀察什麽。


    這時遠處又有一騎奔近,一個男子的聲音道:“寇賢侄,你說的便是此處?”顧清弦一聽便知是地龍門門主魯倫世到了。寇豪健迴到馬上,小聲與魯倫世說了幾句,魯倫世答應了一聲。兩人隨即乘馬而去。


    沒過多久,青峰道上熱鬧起來,秋龍山莊的人馬從後而來。顧清弦隻瞧了一眼又馬上伏下,秋龍山莊帶隊的人他可不陌生,那骨瘦如柴的光頭和尚正是邵峰,旁邊一乘馬是他師弟東方新,看來這次秋龍山莊聯合的人手不少。


    待到秋龍山莊所有人馬過去,顧清弦繞著那土堆轉了一圈,卻什麽也沒發現,心道:“這土堆有何異常,寇豪健看了那麽久?”李子泊見狀道:“顧兄,一個土堆有什麽好看的,再不進城,可就要錯過好戲了。”


    顧清弦皮笑肉不笑道:“李兄先請。”


    李子泊倒是爽快道:“那好。”當下帶著萬蠍門的人率先朝東城門而去。待萬蠍門行的遠了,火雲門這才動身。鍾誌岩道:“不是聽說洛陽戒嚴了嗎?他們就這般大搖大擺地進城?”顧清弦道:“這就要多虧張旗使了。”


    原來金刀鏢局與洛陽知府生意上有往來,這次任春亮又特意花重金打點,這才使得知府答應以捉拿奸細之名封城。


    清玥玨現世的消息傳遍武林,那知府也略有耳聞,但江湖上的事他沒興趣,對清玥玨也並不了解,隻道是個尋常寶物。不過張光化潛入衙門遞上的紙中,隻“富可敵國”四個字便可令這位清官大人改變主意。


    此時的洛陽城門大開,連尋常例行入城盤查的士兵也沒有。


    進了城不遠處,張光化吹個哨子,巷末走出一人來,向著張光化躬身行禮。“這是柳字旗二隊嚴子韜。”張光化向顧清弦介紹道,接著問道:“情況怎麽樣?”


    嚴子韜道:“來了八家,‘梅山幫’‘徐家寨’這些小門派不算在內的話,洛陽城內還有‘秋龍山莊’‘地龍門’‘萬蠍門’三家。”張光化道:“加上金刀門就是四家,少林寺那邊有動靜嗎?”


    嚴子韜搖頭道:“並無異常。隻剛才‘秋龍山莊’進城時領頭的是個光頭和尚。”張光化點點頭,向後打個手勢,吳濤會意,領著三隊隨張光化留在城門口。顧清弦帶著人繼續向城內趕去。


    很快到了金刀鏢局門前的巷子,老遠便見到鏢局外全是秋龍山莊的人。顧清弦正思量該當如何行事,忽然見李子泊一行人正優哉遊哉地在旁邊一家酒館喝酒。


    李子泊也見到了顧清弦,忙喊道:“顧兄,過來坐。此處視野極佳,是個看戲的好地方。”顧清弦麵無表情道:“多謝。”那酒館頗大,就算是一百多號人也能擠下,店主早已在一旁嚇得傻了,如何敢說話。火雲門一行人坐在左麵,萬蠍門坐在右邊,倒也相安無事,大夥都聚精會神地看著對麵。


    偌大的鏢局,前門後院均被秋龍山莊和地龍門堵住,這次準確來說還有邵峰和東方新從雲南帶來的人,一個個手持尖刀將金刀鏢局圍得水泄不通。洛陽城好不容易撤了戒嚴,不少人正想上街走走,現在突然又來了這許多兇神惡煞,尋常百姓均是嚇得躲迴家中。


    金刀鏢局這次也是一反平常,往日裏光鏢局門前的守衛便有許多,今日卻都不見了蹤影。


    東方新走到大門前,用力一推,兩扇大門輕輕晃動一下,卻是從裏麵栓上了。


    邵峰緩步上前,抬起雙掌印在門上,深吸一口氣,兩膀用勁,隻聽“嘭”的一聲,內力到處,三根門栓被硬生生震成數段。門一開,秋龍山莊的兩名武師帶著眾人闖了進去。


    顧清弦見李子泊好整以暇,絲毫沒有動身的意思,提醒道:“李兄不去看看?”李子泊笑道:“不急。”


    這時隻聽得鏢局內傳來打鬥的聲音,接著數聲“哎呦!”“啊!”“快退!”,邵峰大聲道:“怎麽迴事?”裏麵人道:“暗器厲害。”


    “一群廢物。”邵峰招手將圍在鏢局前門外眾人召集起來,對東方新道:“我們進去。”兩人帶著一眾人手進入鏢局。


    這一次倒沒什麽大動靜,一行人進去許久也未見出來。“梅山幫”等勢力隱伏在旁,見此情狀,都猜測秋龍山莊占了上風,此時正在搜尋寶物呢,“徐家寨”與“梅山幫”最先忍不住,先後帶著人進了鏢局,準備搶奪寶物。其餘幫派也在暗中躍躍欲試。


    正在此時,忽然從遠方傳來大批人馬靠近的聲音,不知誰喊了一聲:“官兵到了!好幾千人呢。”


    李子泊淡淡道:“坐收漁利的來了。”言下之意似乎早已料到官府的行動。


    顧清弦立馬下令:“撤!”領著火雲門離開店鋪,往南而去。鍾誌岩大失興致:“連藏寶圖影子都沒看到,這就要走了。”


    眾人走過兩條街,拐角處轉出一人,正是嚴子韜。顧清弦忙問:“嚴隊長,情況如何?”


    嚴子韜道:“人從後門跑了,奔西城門而去。”顧清弦揮手做個請的姿勢。嚴子韜會意,領著眾人向西城門而去。一麵追趕,顧清弦一麵問道:“後院不是被秋龍山莊的人圍了嗎?”嚴子韜道:“是呂蘭初親自帶人衝出來的,秋龍山莊擋不住。”


    呂蘭初是金刀門門主任春亮之妻,與任春亮共稱“雙月刀”,顧清弦曾在陶平處了解過消息,據說此人武功高強,絲毫不弱於奎字旗旗使龍信。


    顧清弦又道:“邵峰與東方新進的前門,魯倫世和寇豪健在後門,他們兩人合力也沒攔住嗎?”


    嚴子韜疑惑道:“魯倫世?他二人今日並未入城。”


    “什麽?”顧清弦突然停住腳步,二部領隊嚴順上前問道:“顧旗使,可有何不妥?”顧清弦揮揮手道:“沒事,繼續追。”心中想到:“難道他二人也是像白虎堂一般藏在暗處,等待時機?”


    眾人追到城門邊,遠遠地望見金刀門剛好出城。鍾誌岩道:“在那裏了,快追!”眾人正要動身,斜刺裏閃出一隊官軍來,大喊道:“知府大人有令,城中刺客禍亂,緊急關閉城門,不可放跑了。”顧清弦打個手勢,火雲門眾人忙伏下身子,退迴到一旁巷子裏。


    這時,李子泊不急不緩地從後趕來,道一聲:“多謝顧兄引路。”


    顧清弦皺眉道:“你們萬蠍門怎麽陰魂不散。”李子泊道:“顧兄言重了,隻是消息靈通些。”探頭向城門處看了看,轉頭對顧清弦道:“顧兄,這次我們可真得合作了。”顧清弦道:“怎麽合作?”


    李子泊朝身後揮揮手,萬蠍門人群中躥出六人,小心翼翼地朝城門處潛去。不一會兒,隻聽得有人喊道:“什麽人?”接著聽到馬的嘶喊聲,不少官兵座下的馬像發了瘋一般亂跑。顧清弦冷哼一聲:“論下毒你們可還真有一套。”李子泊絲毫不以為杵,笑道:“顧兄,該你們了。”


    顧清弦朝嚴子韜點點頭,嚴子韜兩指放在嘴邊,吹起一道口哨來。這口哨聲悠揚綿長,乃是朱雀堂用來傳遞消息的信號。待嚴子韜吹罷,顧清弦站起身道:“走吧。”領著眾人走出小巷,隻見地上倒著兩匹官馬,其餘的不知去向,留下的士兵已全部被放倒在地,取而代之的是站在城門口的張光化等人。


    “怎樣?”顧清弦上前問道。


    張光化道:“我還要留下,金刀門眾人裏唯獨少了門主任春亮,我懷疑這老小子用了金蟬脫殼之計。你先出去,城外有朱雀堂接應。”顧清弦答應一聲,領著火雲門眾人出城而去。


    出了城門口不到一裏地,柳字旗二隊隊長王仲奇迎麵奔來道:“金刀門分了兩路,呂蘭初帶人往南邊,其餘的向西北去了。”顧清弦道:“南邊有龍旗使守著,我帶火雲門往西北去追。”王仲奇點點頭,傳遞消息去了。


    李子泊一直跟在火雲門背後,此時對顧清弦道:“顧兄,現在大路四方,咱們便各憑本事吧。”顧清弦道:“且慢,李兄,我一直很好奇,你們是如何得知秋龍山莊會走青峰道的。”


    李子泊道:“顧兄這話問得奇怪,你們不是還在我們之前得到消息嗎?”顧清弦道:“青峰道那個土堆你們是何時堆的?”


    李子泊反問道:“那土堆難道不是你們做的?我們可沒工夫做那東西。顧兄,你這是故意在拖延時間吧,追人要緊,我便不奉陪了。”說罷,帶著萬蠍門朝西去了。


    顧清弦腦中思緒混亂,對二部嚴順道:“嚴大哥,勞煩你帶隊向西北追去,我要迴青峰道看看。”嚴順道:“有什麽問題嗎?”顧清弦道:“我也不清楚,隻是覺得那石堆出現得有些蹊蹺。”


    鍾誌岩道:“那土坡可能就是有人挖了個坑,隨意將泥土堆在那裏罷了。”


    嚴順道:“那也不一定,若是挖坑,那得挖多大才會堆那麽多土,況且誰沒事會在青峰道那般偏僻的地方挖坑,顧旗使,你正好過去,也看看東門有無異常,這邊有我和鍾大哥。”


    顧清弦答應一聲,他一聽鍾誌岩提到“挖坑”,突然想起那日在金刀門後院聽到的聲音。


    想到那金刀門人說到的“那個東西”,顧清弦眼前猛地一亮。


    “好一招金蟬脫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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