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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道赤紅的柵欄升起,將王衡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鎖住,像是被捆鎖並且固定在原地一樣。


    有珠的魔眼,“魅惑視線”,具有捕捉並封鎖敵人行動的力量,雖然隻進行了單工序的魔力流動,但在有珠的魔力加持下仍然不可小覷。


    王衡甚至連眨眼也做不到,但他也不需要眨眼,雖然他的右眼已經是睜開的狀態,但他再一次“睜開”了右眼。


    人類不可能做到的事,在眼睛中再次打開眼睛,瞳孔像是無底的深淵一樣形成了旋轉的渦流,將一切投射向王衡眼中的東西——無論是視線還是光線,甚至是有珠關注著他的心神都一並拖入深淵,隨後碾成粉碎。


    有珠陡然一驚,別開了視線。


    投射性的魔眼——也就是說,用魔眼的力量對外界造成影響的類型,大都是基於對敵方的暗示,從正麵對抗自然會受到無與倫比的壓力。


    但是若是施術者移開了目光,魔眼的效力就會大幅度削弱。


    有珠挪開視線並非自願,而是受到了王衡的魔眼“黑淵”的影響。


    黑淵是別人給予的賜名,準確的說,是王衡的祖父。


    作用是形成吸力狂猛的漩渦,如同海底的巨型渦流一般席卷所有膽敢闖入他視線中的無形之物,或者概念。


    但是對實際性的物質無效,因為王衡的魔眼其實是通向他心像世界的入口。


    如果沒能在被拖去王衡的世界前醒悟並掙脫,敵人將會麵對的,就是心像中神一樣的王衡。


    有珠並不清楚王衡的魔眼是什麽性質,但她對魔力的敏感性讓她在一瞬間選擇了撤銷魔眼。


    王衡咂嘴,歎息了一聲:“不愧是最後的魔女。”


    有珠沒有說話,隻是臉上表現出略有驚訝的表情。


    但手中卻沒有停下,再次取出了五隻貓鈴,將貓鈴依次撒下。


    撒的過程中一隻盯著王衡的動作,隻是不看他的眼睛。


    王衡當然可以在貓鈴生效前擊碎它們,但他沒有動作。


    手電筒確實隻是一個惡作劇。


    他要的並非打敗久遠寺有珠,而是了解其魔術的本質,分析其構成的性質,隻有正麵擊退才能最為清晰地體悟其力量。


    久遠寺有珠的母親,是一位極為強大的魔女,其魔術體係堪稱現存人類魔術師中,可以使用的最古老的魔術,或者說神秘。


    而久遠寺有珠,在她的母親離世後,成為了最後的魔女。


    她從小便背負著成為魔女的使命,並在大魔女死去後,繼承了她所有的魔術刻印、魔術、使魔、工坊以及珍貴的資料。


    貓鈴落在地上,沒有破碎,而是像平穩地墜入了水中,沒有濺起半點水花,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地麵。


    濃重黑色撲麵而來,化作重重夜幕,夜之饗宴,發動!


    王衡麵色凝重,雖然夜幕隻在久遠寺邸中鋪開了,但他的目的之一本就是進入其中,所以必定需要破除夜之饗宴的領域。


    深吸一氣,王衡一步踏入玄關!


    世界陡然變成一片漆黑,一身黑色的久遠寺有珠現在門廊中,有些惱怒的樣子,但聲音依舊清冷:“你是在小看我嗎?”


    王衡笑了笑:“怎麽會,隻是如果因為怕死就不追尋神秘,那算什麽魔術師。”


    有珠眼神冰冷:“追尋根源不是自尋死路。”


    王衡有些難為情似的笑了笑:“如果你認為我是純粹進來送死的,那我可是會很失落的。”


    有珠不再說話,向後退了一步。


    “鐺——鐺——鐺——”


    久遠寺邸中響起了晚鍾的鳴唱,仿佛教堂在提醒人們彌散即將開始。


    祈禱之時已至。


    門廊本是深夜一樣濃稠的夜色,但此刻卻覆蓋上了一層白色,像是月光一樣遍灑於地,但更像水銀般覆蓋了王衡所見的一切。


    而後濃霧開始蔓延。


    “來,我們來一起玩兒遊戲吧!”有珠的聲音純真無邪,但卻深蘊魔性,像是坐在血泊中,一身雪白的小女孩兒在向王衡發出邀請。


    於是白色霧氣之中,裂開了巨大的裂縫。


    那些縫隙之中,霧氣拉開了細絲,不過當裂縫變大,那些細絲露出了自己的真身。


    那並不是霧靄之中的粘稠物,而是一顆顆巨大的牙齒。


    ——在霧裏有什麽奇怪的生物存在。


    蒼薔薇獵犬!


    久遠寺有珠傳承自大魔女,最為古老而強大的三隻使魔之一。


    巨口咬向王衡!


    王衡輕輕喚道:“阿樂。”


    隨後神衣覆體,長刀在手。


    真氣流轉,王衡提刀斬在巨口上!


    可惜十二歲的王衡,實在說不上力量強大,由於身形的緣故,甚至隻能斬中巨口下部。


    巨口吃痛,發出痛吼,被阿樂配合王衡斬碎了數根長牙,但卻依舊瘋狂地撲向王衡。


    王衡狼狽地就地一滾,然後杵著長刀站了起來,皺起了眉頭。


    轉頭看向久遠寺有珠,她原本平靜的小臉上出現了有些痛苦的表情,眼中也染上了猩紅的狂意。


    王衡歎了口氣,隨後雙目一凝:“牛頭,馬麵!”


    兩尊巨大的守護靈出現在身後,單膝跪地:“我主!”


    “把那張嘴給我扯開,別撕爛了。”王衡指了指那張巨口。


    “是!”牛頭馬麵齊齊領命,便要上前。


    巨口卻猛地閉合,隱匿在了白霧中。


    王衡一挑眉,撣了撣披風,飛蝗湧出。


    白霧看似飄渺,但仍是有形體的。


    飛蝗掠過,像是擦黑板一樣啃噬出一道空白。


    然後阿樂傳來一道意念……很美味。


    飛蝗的數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增加。


    再啃了兩口,巨口終於忍不住了,猛然自王衡身側張開!


    “給我抓住!”王衡神色冷厲。


    “嘿!”牛頭馬麵吐氣開聲,一左一右,同時扯住巨口兩側!


    巨口中傳出野獸般的嘶吼,但卻無法掙脫牛頭馬麵的巨手。


    王衡神色冰冷,從包裏掏出一塊白色的東西拋進了巨口:“狗東西,居然還敢想著噬主,真以為大魔女走了沒人治得住你?!”


    巨口一陣掙紮,然後平靜了下來,病懨懨地趴在地上。


    王衡一腳踢了上去:“滾迴去!”


    重新化為白霧的蒼薔薇獵犬嗚咽一聲,朝著有珠的位置蜿蜒而去,然後縮迴了有珠手腕上的鈴鐺裏。


    白霧散去,覆蓋了一地的白月光也一並縮了迴去。


    夜之饗宴搖搖欲墜。


    然後陽光終於變得刺目,刺破了門廊中的夜色。


    王衡抬眼看向一身黑色的女孩兒,有珠咬著下唇,定定地凝望著王衡,倔強地開口:“是我的。”


    王衡苦笑一聲:“好,是你的。”


    有珠似乎鬆了口氣,然後向後倒去。


    王衡兩步上前抱住了她。


    有珠並沒有昏迷,過量的魔術迴路讓她想要昏迷過去逃避痛苦也做不到,隻要魔力沒有耗盡,她就會一直保持行動力。


    隻是身體如今還無法承受這等魔力和蒼薔薇獵犬對心智的侵蝕。


    有珠黝黑的雙眸看著他,沒有說話。


    王衡輕輕一笑:“不介意多個房客吧。”


    有珠別過頭去:“你不怕死就行。”


    久遠寺邸是大魔女的居所,這樣一位堪稱傳奇的魔術師,其居所內魔力構造、陷阱、情報偵測,比之要塞也不遑多讓。


    簡單來說,這裏是一位傳奇的工坊,居住在其中的人,若是不夠了解,說是性命握於人手都是最輕的程度。


    畢竟玩弄靈魂或者軀體,對魔術師來說並不是什麽禁忌。


    王衡微笑:“那就是同意了。”


    隨後抱著懷裏纖細的女孩子走進了門廳。


    “謔,真敞亮。”王衡掃了掃空闊的門廳,調侃了一句:“久遠寺家就這麽對自家小公主的?”


    “才不讓他們進來。”有珠聲音平靜,卻蘊含著堅決的意誌。


    “什麽?”王衡有些沒理解。


    “我和爸爸媽媽的房子,才不會讓他們進來。”有珠瞪著王衡。


    這也許是她目前為止表現出過的最強烈的情緒,讓王衡明白了,她是認真地守護著屬於她和爸爸媽媽的居所,即便再冷清不便也絕不容許他人隨便踏入。


    “那可真是榮幸,看來我屬於你這一邊的人。”王衡緊了緊臂彎。


    有珠看著他,眼睛明亮:“強盜。”


    但沒有打算把他趕出去。


    因為嚴格意義上來說,王衡確實是她一邊的人,兩人之間存在的問題,隻是主與從。


    畢竟他們是見過麵的,也給彼此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


    那是六歲時,大魔女造訪王家時定下的約定。


    最初隻是兩個相較於年齡,都顯得過於成熟的孩子的對話。


    當然,王衡是假冒的孩子。


    但從小被王家寄予厚望,被大祖親自帶在身邊教導的王衡,出於魔術師的本能,對魔女感到了好奇,不敢對大魔女造次,卻對小小的久遠寺有珠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興趣。


    畢竟魔術師家族雖然都刻意追求著血脈純化的聯姻,以達成讓下一代的魔術迴路更為出色的目的,但比起異質的魔女來說,隻能算是普通人。


    魔術迴路會對隻是普通人的魔術師造成巨大的負荷,畢竟那是身體中的另一套器官,甚至自成係統。


    承擔著太多迴路的肢體,隨時都會感受到相當程度的痛苦。


    而魔女,全身上下都有些魔術迴路,包括內髒。


    帶來了強大的魔力,也同時承受著相應的代價。


    從許多種意義上來說,久遠寺有珠的種族都並非“人類”,而是“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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