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啊,姑娘我是蘭香院的姐兒。來這兒跟菩薩求一個順利上岸。”


    小番子們趕緊吹捧,“姑娘必定得償所願。”


    裘月季用帶著香風兒的扇麵,輕佻的拍了拍小番子臉頰,“嘖嘖,小嘴兒甜的。跟叼著馬蜂窩似的。”


    小番子唿吸一滯。


    不是!叼著馬蜂窩還能活嗎?


    也不知掌班是有心的還是故意的。一句話把他說嗝屁了。


    裘月季扭動腰肢進了自然寺的大門。香客向他投來鄙夷的白眼。


    一看就是不安分的主兒。菩薩嫌不嫌她礙眼啊?


    裘月季攏一攏插在鬢邊,拳頭大小的絹花,嫵媚的迴敬她們更大的白眼,“哼!姐兒怎麽了?姐兒就不能添香油錢了?”


    香客們一邊對他指指點點,一邊繞著走。


    “嘁!德行!”裘月季用紈扇搭在額角遮擋豔陽,扭著進了大殿。提起裙擺,剛剛抬起腳想要邁步跨過門檻。有人在背後狠狠撞了他一下,不耐煩的聲音隨即響起,“躲著點,躲著點。別衝撞了我們老太太。”


    嘿!你們老太太誰啊?裘月季單手扶住門框,扭臉看去。


    誒?這老太太怎麽瞧著那麽眼熟?


    裘月季仔細分辨,這不是京兆府的衙差嗎?


    扮成富戶人家老太太的衙差也在打量裘月季。娘誒,大水衝了龍王廟。裘掌班怎麽也來了?


    兩人都認出對方,但也都不能道破。


    衙差露出慈祥的笑容,“我們家的下人笨手笨腳,姑娘勿怪。”


    他不笨!假婆子瞪圓眼睛,“老太太,奴婢不是謹遵您的吩咐,盡心盡力伺候您嗎?”來之前說好好的,婆子狐假虎威。老太太專橫跋扈。怎麽的,這才剛到地方就變卦了?


    變卦不要緊,事先跟他說一聲啊。


    “老太太”用力扒拉他的胳臂,壓低聲音,“行了!別鬧!”


    天地良心!他鬧什麽了?


    “婆子”深吸口氣。真想撂挑子不幹!


    可……為了養妻活兒還得受著。


    “婆子”擠出一絲假惺惺的笑,“是!奴婢不鬧。”規規矩矩攙著“老太太”的胳臂,“奴婢扶您進去。”


    “老太太”對裘月季笑了笑,邁步進到殿中。


    裘月季稍作思量,抬腿跟上,“老太太來求什麽啊?”


    “求鮮芝。”衙差細著嗓子,“姑娘呢?想求什麽?”


    “巧了,我也是來求鮮芝的。”裘月季用紈扇遮住半張臉,壓低聲音,“你們京兆府不地道。自然寺這根線,是我們先查到的。你們居然跑來截胡?哪有你們這樣的?”


    “老太太”一聽臉色就變了,“什麽你們先查到的?我們收到匿名密告才摸到自然寺。裘掌班也太霸道了。查案嘛,查來查去查到相同的線索,不也是常有的事兒?怎麽非得分個你們的,我們的?就不能是我們大夥兒的?”


    “婆子”這才鬧明白。原來“老太太”不是變卦了。而是衛尉司來攪局。


    他就知道!


    “老太太”絕對是個靠得住的!


    “既然是我們大夥兒的。”裘月季比“老太太”高出半個頭,媚眼如絲,斜斜睨著他,“那你說說是誰告密。”


    “匿名匿名匿名!”衙差咬牙切齒,“都說了匿名了。裘掌班問,我也不知道!”


    裘月季哼了哼,“不想說就算了。我們各查各的,看看最後誰能抓住鮮芝歹人!”


    衙差錯著後槽牙,“要是我們先查出來,裘掌班怎麽說?”


    “以後我裘月季路過府衙門前,下馬步行。你呢?你怎麽說?”


    “我拜你裘掌班為師!”衙差將心一橫,“在月滿樓擺拜師宴。”


    “好!痛快!”裘月季往旁邊扭了扭,快步走向蒲團,雙膝一軟,身子扭三扭跪在蒲團上,“菩薩!信女想從良了啦……”


    話音落下,衙差一腳踏空,差點摔個狗啃泥。


    他這麽大聲是想惡心誰?


    好在“婆子”眼疾手快扶住他,“老太太小心呐。”


    “嗯嗯。我沒事。”衙差深吸口氣,低聲叮囑,“自然寺肯定能查出東西。要不然裘掌班也不會閑的沒事跑這兒來。等會兒我們分頭行事,半個時辰後在大殿門口匯合。”


    “婆子”點頭應是。


    裘月季扭捏作態跪在那兒跟菩薩訴苦,“信女我啊,再不想伺候那些個臭男人。菩薩啊菩薩,您一定一定保佑信女順順利利上岸從良,得一乘龍佳婿。”


    這一番發自肺腑的“願望”,不出意外,惹來一大堆白眼。


    裘月季恍若未見,提著裙子站起身,正要往外掏銀子添香油錢。“哎呦”一聲彎下腰,“不行不行,肚子疼肚子疼。”


    師太心善,上前詢問,“施主可是想去更衣?”


    裘月季忙不迭點頭,“是是是。哎呀,憋不住了,憋不住了。”


    師太麵色微變,趕緊給他指路,“你從大殿出去,往北走拐哥彎再往南,直走就能看見……了。”


    不等她說完,裘月季已經提著裙子跑出殿門。


    師太滿臉擔憂,眉宇間卻有著深深的欣慰,“妓子從良,這也算是迷途知返呐。”轉身向菩薩合十,“菩薩保佑女施主得償所願。”


    裘月季一溜煙兒跑到大殿後邊,小番子們還沒有迴來。應該是正在查著呢。他也不能閑著。暗自盤算了還有哪兒沒安排人。


    忽然,腦後傳來一股勁風。裘月季側身避開的同時,眼角餘光掃到一根胳臂粗細的木棒,抬手一把抓住,抬腳踢向拿著木棒偷襲他的家夥。另一隻手順勢推向那人後背,將其推倒在地。


    裘月季扯了扯纏在脖子上的金鏈子,抬腳踏在那人脊背,“哪來的毛賊?”


    金鏈子上墜了朵酒盅大小的珠花,正好遮掩喉結。


    偷襲他的是個十來歲的小丫鬟。臉上撲了一層厚厚的脂粉。臉跟脖子不是一個色。


    脖子……裘月季的視線在丫鬟喉間轉了轉,微微皺起眉頭。


    誒?有喉結?這不是丫鬟,是小廝。


    一看就是個不會打扮的。男扮女裝不擋著點喉結麽?


    好煩!


    白瞎他這套小丫鬟衣裳。


    低頭看看自己塞了倆饅頭的高聳胸脯,暗暗歎口氣。


    真是人心不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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