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嬤嬤有心了。”明珠輕歎口氣,“誒?姚廣誠你查的怎麽樣了?”


    “姚指揮使沒毛病,沒在外邊養雞。”莫管事掏出自己的小本本,“沒養小倌。挺正常也挺正經的。”


    “那他四十多不成家?”明珠眉頭皺成一團,“他脾氣好不好?打不打女人?”


    “脾氣也就那樣,有時候教訓下屬的時候挺兇。但是,對下屬和對自己女人那是兩迴事。”莫管事合上小本本,正兒八經的對明珠說道:“姑娘,您要是真擔心韓太太,不如就讓韓三爺去跟姚指揮使說道說道。他已經四十多了,您這邊思前想後,查來查去,稍微那麽一蹉跎。姚指揮使大半截就入土了。”


    “啊?我姚叔兒這麽不抗混的嗎?說話功夫就沒了?”明珠扁扁嘴,“韓三叔還不知道這事兒呢。行吧,迴頭我問問他。”


    ……


    自打韓氏搬到刺槐胡同,還從未像今天這般熱鬧。


    先是飛來一隻通體雪白的大鳥。崔嬤嬤居然親自下廚給它做肉羹。


    肉羹還沒做得,馮茉、佟嫿、佟婉三個小姐妹一起來找明珠。三人欲言又止的樣子一看就是有事。韓氏自己也當過小姑娘。知道這是來找明珠說秘密的,便沒有追問,而是命戴嬤嬤做了些家鄉的小點心招待她們。


    佟婉佟嫿兩姐妹向來禮數周全,幾乎沒有像今天這樣,沒有給主家遞帖子便上門拜見。因此多少顯得有些拘謹和不安。馮茉亦是如此。


    韓氏已非馮家婦,她還腆著臉登門,實在是不夠懂事。


    這段時日,她和佟嫿佟婉玩得很好。但她倆終歸不能跟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明珠相提並論。


    直等到日頭西斜,明珠方才姍姍而歸。


    明珠剛下車,得了信兒的馮茉和佟婉佟嫿齊齊迎出來。


    “你去哪兒啊?”佟婉見明珠頭頂戴著小冠,身上罩著薄薄的蓮蓬衣,一副男裝打扮,豔羨極了,“出去逛遊也不給我們送個信兒。怎麽?這就嫌我們礙事了?”


    佟嫿拽拽佟婉衣袖,嗔怪的瞥她一眼,“渾說什麽呢?珠姐兒和韓伯母搬到這裏,不也是沒有辦法嗎?要說不對,是我們不對。不請自來也就罷了,你還那麽多話。”


    佟婉驚覺自己失言,歉疚的對明珠笑了笑,“你別生氣,是我的不是。”


    明珠也笑,“搬到刺槐胡同這邊之後,一直沒閑著。忘了給你們下帖子。你們自己摸上門來正好,走走走。進去說。”


    一直沒能插上話的馮茉不免有些心急,奈何佟嫿佟婉一人挽著明珠一條胳臂,她擠都擠不進去。


    望著她們三個的背影,馮茉急的直跺腳,“哎呀,來的時候說好了的,見到明珠先說我的事。”提起裙子快步追上去,“珠姐兒,珠姐兒……”


    明珠偏頭看向馮茉,“你想不想吃棲霞寺的豆腐?”


    馮茉眼睛一亮,點頭如搗蒜,“吃吃。一直聽說棲霞寺的豆腐好吃,總也沒機會嚐嚐。”


    “我帶了好多迴來,一會兒你們走的時候裝一些迴去。”明珠笑彎了眉眼,“你在外祖家住著還習慣嗎?”


    聞聽此言,馮茉立即紅了眼眶,“我、我……”


    佟嫿閑著的那隻手,攬住馮茉肩膀,“想哭也得等進屋再哭,外邊風涼吹皺了臉皮,就不漂亮了呢。”


    泫然欲泣的馮茉噗嗤一聲樂了。


    四人進到屋裏,韓氏正在那笑嗬嗬的望著雪團吃肉羹。見到明珠,忍不住埋怨,“你可迴來了。佟姑娘和茉姐兒巴巴等了你一下午。”轉而吩咐戴嬤嬤,“把茶點送去姑娘屋裏。今兒晚上你們都在家裏用飯,邊吃邊聊。”笑吟吟的催促,“去吧,你們都去珠姐兒那屋說話。迴頭讓人把飯菜送過去。”


    明珠和韓氏簡單聊了聊棲霞寺的豆腐,就帶著小姐妹和雪團迴自己屋裏。


    ……


    明珠的閨房布置的雍容嫻雅,卻又透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


    佟婉驚歎道:“簡直就是兩方天地一般。”


    馮茉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在侍郎府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反正就是哪哪兒都好,哪哪兒都顯得特別尊貴。”


    真的誒。佟嫿的視線落在桌上冒著香煙的博山爐。帝京貴女擅長合香製香,有時攢個局兒鬥香。


    佟嫿一聞就知這裏邊加了少許沉香。果然如馮茉所言,明珠用的都是上品。


    明珠換了身素色衫裙,摘下小冠,頭頂一個小揪揪。打扮的很是家常。


    “快坐啊。”明珠拿起桌上的黑漆嵌螺鈿團花紋攢盒,將其打開,裏邊盛著各色糖果。不同於帝京的花樣和口味,一看就是舶來品。


    “這幾種都好吃。”明珠把攢盒捧到馮茉她們跟前,“走的時候給你們裝點迴去。”


    舶來品不便宜。饒是佟嫿佟婉也舍不得拿來送人。由此可見,韓伯母義絕之後,沒有像外間傳言那般,過得多麽淒苦。少了馮家拖累,韓氏母女反而更加自在更加闊綽了。


    和離或是義絕對女人而言,並不可怕。韓氏的經曆徹底改變了佟嫿佟婉對大歸婦人的看法。


    天已經擦黑了,馮茉湊到明珠跟前,細聲細氣的說:“外祖母想讓我嫁給英國公府的庶子做填房。我……”眼眶微濕,哽咽道:“我不願意,娘也不願意。可我們住在外祖家,根本做不了主。”


    明珠眉梢動了動。還沒張口,就聽佟婉說道:“英國公的這個庶子名叫方布,眠花宿柳,不學無術。前邊娶的是樣式房主簿鄭國興的長女。鄭氏生產時沒挺過來。死的時候才十六歲。身後留下一雙兒女。”


    佟嫿惋惜道:“鄭氏懷的是龍鳳胎。一胎雙生,本就辛苦。那方布還把香蘭院花魁的合歡襟貼身收著。把鄭氏氣得提前發動,孩子生了下來,鄭氏卻死了。”


    “這麽個混賬東西,活該一輩子打光棍。”佟婉憤憤不平,“給他當填房?狗都不幹!”


    馮茉眼眶含淚,聲如蚊蚋,“我、我豈不是不如狗了?”


    佟嫿握住馮茉的手,“沒有,沒有。你又不嫁給他。怎麽會不如狗?”


    好像……也不大對勁。佟嫿抿了抿唇,和佟婉一齊看向明珠,“我們思來想去,也就隻有你能幫茉姐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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