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得找機會認識一下。


    年輕書生不服氣的昂起下巴,“馮侍郎根本不屑用那等下三濫的手段。他是何等的高風亮節。”豁然起身,雙目圓瞪,“你們在背後編排侍郎大人,簡直令人不齒!”說罷,拂袖而去。與他同桌,同樣書生打扮的兩人趕緊起身去追。


    他們仨人在前,茶博士在後,大聲嚷嚷,“客官!客官!你落東西啦!”沒給茶錢,但還要顧及客人的體麵,說是落東西,讓人家好下台。


    他們四人你追我趕,引來滿堂哄笑。


    明珠大吃一驚,“馮愈這樣的還有人追捧?閑的沒事幹還是吃飽了撐的?”


    莫管事壓低聲音,“寒門學子崇拜馮愈的特別多。您想啊,他高中探花之後,信陽侯的事就鬧開了。馮愈遭受多少冷遇白眼才爬到現在的位子。簡直就是忍辱負重,臥薪嚐膽的典範。再加上他擅長裝模作樣。


    有一次帝京下大雪,馮愈上衙時見到一位書生穿的單薄,就把自己的大氅脫下來送給他。還說了幾句鼓勵的話。書生大受感動。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坊間百姓都誇馮愈和善可親,沒有架子。”


    明珠眉梢動了動,“他很會也很懂啊。”在家裏想方設法謀妻子的嫁妝給奸生女。在外邊倒是像個人了?大氅說送就送。不用問也知道,那件大氅肯定不是花他自己的銀子。


    “那可不。”莫管事錯著後槽牙,“他是大晉第一偽君子。”


    接下來就是答疑環節。有人提問,龔祥生作答,甚至細致到下注幾兩幾錢。明珠聽了一會兒覺得索然無味,拿上肘子和莫管事出了月滿樓。


    先他們一步出來的裴晏迎上前,抱拳拱手,“在下左邑裴琅卿,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裴晏字琅卿。


    莫管事表情複雜。鬧哪樣啊?裴世子怎麽一副想跟姑娘拜把子的架勢?


    “小姓朱,單字明。”明珠抱起拳頭,“日月明。”


    朱明。裴晏垂眸在心裏默念一遍。名字屬實普通了。配不上朱賢弟那麽俊的一張臉。視線下移,看到莫管事手裏拎著的食盒,冰糖肘子的香味順著縫隙緩緩溢出。


    朱賢弟愛吃肉。


    低頭看著頭頂梳著發髻才到自己胸口的明珠,笑說道:“我應該比你癡長幾歲。托大自稱一聲愚兄。”


    明珠略一頷首,“裴兄。”


    朱賢弟聲音好好聽。又嬌又脆。是他認識的人裏最好聽的。


    裴晏唇畔笑意愈發深刻,“方才聽朱賢弟剖析,似乎對馮愈其人有所了解。不知可否移駕別處,愚兄有事相詢。”


    不行啊。肘子涼了不好吃。迴鍋再熱就不是那個味兒了。明珠麵帶歉疚,“裴兄見諒。我出來時候不短,為免母親惦念,須得速速迴去。”


    “敢問朱賢弟家住何處?”裴晏忙不迭追問。


    明珠偏頭給莫管事使個眼色。問你呢!我住哪兒啊?


    莫管事不慌不忙,笑著迴道:“小紅莓胡同,院子裏有葡萄架子的就是。”


    哦?她還有個宅子裏種葡萄嗎?明珠吞了吞口水。什麽時候掛果?想吃。


    裴晏默默記下,對明珠道:“改日再到貴府拜訪。後會有期。”


    “有期,有期!”明珠點著頭應承,心裏發虛。這要是以後裴世子發現她騙他,不知會不會惱羞成怒。


    說話功夫,馬車停在明珠跟前。她一邊跟裴晏道別,一邊上車。


    馬蹄踢踏,車子緩緩駛離裴晏視線。他心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


    “小紅莓胡同……”裴晏喃喃自語,“明兒一早就去拜訪是不是有點冒昧?”


    ……


    裴晏迴到報局,一眼瞅見京兆府的馬車停在門口。底下人沒去尋他,那他爹肯定在呢。自打曝出馮愈受賄的醜聞。裴玄子時常過來“坐鎮”。


    裴晏進到前廳,林梅正要告辭離開。從他和裴玄子的神情來看,兩人已經談妥,或者說意見一致。


    “世子。”林梅見到裴晏笑容立馬轉冷,換上非常官方,不苟言笑的磚頭臉。


    他跟才女秦珍君泛舟湖上的舊聞早就被人拋諸腦後,可堵在胸口的鬱氣還未消散。


    一碼歸一碼。裴晏依舊如常和林梅寒暄。聊了一會兒,林梅冷臉稍稍迴暖。


    也罷,也罷。在其位謀其政。既然裴世子辦報局,就肯定要報幾件引人注目的大事。身為京兆府尹,稱得上備受矚目。訪事盯上他,在情在理。


    裴晏幾句恭維話,把林梅哄的眉開眼笑,樂嗬嗬走出報局大門。


    “林府尹來勸我們私了。”裴玄子沉聲道:“我跟他說,大不了鬧上公堂。我們奉陪到底。”


    裴晏點點頭,“剛才我去月滿樓聽了會下注剖判,有位小兄弟說的很對。隻要馮愈自戕,輿情就會偏向他那邊。”


    “沒事少去聽那些個沒用的。”裴玄子笑的特別雞賊,“我們也可以說他是畏罪自盡。到時候你且看輿情偏向誰。”


    “對啊!”裴晏眼睛發亮,“不知朱賢弟有沒有想到還有這個可能。明兒一早我找他去!”


    朱賢弟?誰啊?跟裴晏玩得好的貌似沒姓朱的。


    裴玄子剛想問個清楚,陳大伴笑眯眯的走進來,“陛下剛得了兩簍枇杷,命奴婢送一簍過來,給侯爺和世子嚐鮮。”


    裴玄子和裴晏趕緊謝恩,收下枇杷,請陳大伴坐下說話。


    稍作寒暄,陳大伴直入正題,“陛下聽聞馮侍郎把白露報局告到京兆府去,頗有些憂心。”


    裴玄子麵容愁苦,緩緩頷首,“是啊。這事鬧的我也犯愁。您是知道的,我們小報向來嚴謹,不經過查證不會隨意登載。馮侍郎的確受賄,宅子加上那個揚州瘦馬就就不是小數目了。其他零打碎敲的還沒算在裏頭。”


    陳大伴暗罵馮愈不知羞,笑說道:“報局的難處陛下自然體諒。倘若因此事耽誤瑤台籌建,可就得不償失了。”


    那個破台子非修不可嗎?裴玄子掃了眼裴晏。你不是能編嗎?趕緊把這茬兒糊弄過去啊!


    讓他說話?那行。他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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