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餘緊緊跟在紀弦身後,他心裏總有一種正在失去阿弦的感覺,他無法現象失去她的生活會是什麽樣子。


    父親一心把他打造成一個優秀的接班人,母親對他親切卻疏離,很少有親昵的舉動,餘叔跟家裏大大小小的傭人們把他的生活照顧的無微不至,但麵對他時,像麵對真正的錦家家主一樣,恭敬拘謹。


    紀弦是顧叔叔的女兒,顧叔叔從母親的保鏢變成母親的助理後,一直在母親身邊幫助她打理事務。


    母親說阿弦的母親是大明星,平時很忙,阿弦一個人在家沒有人照顧,就把她接到家裏來住了。


    錦餘很少接觸外人,家裏房間很多,但卻大的恐怖,父親時常不在家,母親不許他去她的小院。所有人都冷漠疏離。


    他一度以為這就是正常的生活,直到她的到來。


    她喜怒鮮明,高興時會纏著他撒嬌、溜須拍馬,絲毫沒有大家小姐的形象可言。傷心時她會大吵大鬧,折騰的錦家雞飛狗跳的。


    靈動俏皮的她攪亂了他一潭死水般的生活。


    她曾經說“會哭的小孩有糖吃,阿餘,你要是想吃糖,就去找華年阿姨哭,”


    他聽後搖搖頭,母親大概會說他幼稚可笑,然後譏諷一番父親的教育方法,更何況他也不缺糖吃,“餘叔說糖吃多了蛀牙!”


    她撥開糖紙,把糖果塞進他嘴裏,“可是吃了甜甜的糖果會很開心哦!阿餘,我希望你能更開心一點!”錦餘搖搖頭,並沒有感到多開心,變快樂比變優秀難多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紀弦走的很快,錦餘追趕著她的背影,街道旁的行道樹在黑夜裏舒展著枝丫,昏黃的街燈下,街景的影子蜿蜒盤旋,宛如一個奇妙的異世界。


    街上沒有行人,紀弦瘦弱的背影看上去堅定而溫暖,錦餘追上紀弦拉著她的手不放。


    紀弦牽著他來到一個公園旁,沿著一條蜿蜒的小路往裏走,道路兩旁的樹林有些年頭了,地上的青石路很幹淨,像是有人經常打理,


    這裏竟然有一個單獨的小院,紀弦來到門邊的密碼鎖努力踮起腳尖,伸長手臂輸入了幾個數字,門“嘀~”的一聲打開了,一串很陌生的數字,錦餘腦中沒有印象。


    兩人走進後,門在身後自動鎖上了,眼前是片美麗的紫藤花林,無數茂密的的紫藤花纏繞在精美的鐵架上垂下,


    跟母親院子裏的紫藤花一樣好看,


    路的盡頭是一個圓形玻璃房,看著很大。


    紀弦輕車熟路推開玻璃門。沿著牆邊放滿了好看的花花草草,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理的,


    靠近門的右側有一個沙發,正對著的左側有一個蓋著的畫架和地上一堆顏料,往裏走有一個小吧台,吧台後透明的壁櫥裏,錦餘看到十分眼熟的茶葉,是母親常喝的那種。。


    紀弦在沙發前的毯子上蹲下,仰著頭看向錦餘,“阿餘,我從前叫紀希,紀弦這個名字,是顧安取得。”


    錦餘搖搖頭在她身邊坐下,挨著她坐著,“都很好聽呢,是有什麽故事嗎?”她以前很討厭說自己的事情。


    “一弦一柱思華年,,”紀弦說著,看向錦餘,眼神帶著渴求,


    錦餘擰著眉,突然開口道“我想起來了,出自‘錦瑟’!”說完看著紀弦。他的心裏閃過一絲疑惑,需要她來證實。


    紀弦雙手抱著膝蓋,小臉埋在膝蓋上看不清表情,帶著哭腔沙啞的說“顧安曾經警告過我少出現在他麵前惡心他。。。”


    “顧叔叔他,,是你的父親,怎麽能這樣對你…?!”


    紀弦抬起頭早已淚流滿麵,恨恨的把錦餘推到在地,“阿餘,你不懂嗎?你為什麽可以這麽單純,?!!”


    錦餘被紀弦推倒在地上,這是紀弦第一次對他這樣粗暴。


    他看著眼前歇斯底裏的紀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呆呆的聽著她的哭訴,


    “為了陪在你母親身邊!顧安娶了我母親!顧安一開始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八個月時被顧安發現逼著母親打了下來,要不是你的母親出手相救…!”


    “她跟顧安情深意切,她一句話就能決定我得去留,是我母親不該奢求太多!可我做錯了什麽?!憑什麽都這樣對我,嗚嗚…”


    錦餘哀傷的閉了閉眼,果然,是這樣的麽?


    紀弦對他怒吼著,不斷的錘著自己的頭,抓撓著身體,看她傷害自己,錦餘馬上顧不上傷心。


    “阿弦,別這樣,求你,不要傷害自己!”錦餘急忙靠近紀弦,緊緊抱著她發狂的身體,


    “這些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些殘忍的事情,她是怎樣知曉的?


    少年並不強壯的身體承受著她的怒火,紀弦慢慢停下動作,嗚咽著將頭無力擱在他的肩上。


    “阿餘,我會傷害到你。”


    “別哭阿弦,沒關係的,阿弦,告訴我吧。”


    錦餘的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她現在竟後悔了,這些事情,本該她一個人承受,可她自私的把錦餘拖了進來。


    紀弦看著眼前的少年,他是那麽美好,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亮光。


    手撫上錦餘溫暖的臉,即便是墜入深淵,她也要帶著他一起!


    “我被父親接來前。跟母親生活在一起,母親是孤兒,身邊隻有一個舒阿姨,是你母親找來照顧我的。母親很少迴家,一迴家就喝的醉醺醺的”


    幼時的場景浮現在眼前,紀菱很少迴家,在家裏也少有清醒的時候,每次都是深更半夜迴家,開瓶酒,喝的醉醺醺的,赤著腳在家裏跳舞,瘋瘋癲癲、又哭又笑的。


    為了跟紀菱短暫的見麵,紀弦把客廳的沙發當成床,紀菱一迴家,紀弦就被驚醒。粘在她身邊,話都還說不利索的跟她分享著自己的瑣事。


    “希兒,我的希兒,因為我他都不願都看你一眼”紀菱步伐不穩,倒在地上,紀希跪坐在她旁邊,她捧著紀希的臉,望著她跟顧安相似的眉眼,淚眼迷蒙的說著“我可憐的希兒,你有什麽錯?!錯的是我,也許從一開始就不該懷了你!”


    語氣中隻有愧疚,沒有愛,嘴裏不斷後悔著不該設計顧安有了她,敗光他對她僅存的一絲感激。


    她從前,是叫紀希的,顧安不讓她姓顧,希字是紀菱取得,可惜,她不是她的希望,反而是她的噩夢。


    紀菱麵色潮紅,手臂在空中揮舞著,像在挽留著,“安,你迴來吧,看看我們的希兒,她長的多像你啊。。”


    這些話她每次喝醉了都說,紀弦早就聽到麻木。從她的醉話裏,她知道了一切。


    顧安跟李華年相識時,隻是個來路不明的窮小子,被人捅得半死扔在公園旁,被李華年救了下來,從此陪伴在她身邊。


    紀菱趕到時隻剩一地的鮮血,她和顧安在孤兒院相伴成長,她早就把他當成了依靠。找遍a市所有醫院都打聽不到顧安的下落,隻能絕望的當他已經死了。


    再見麵時,他提出要跟她結婚,他沒有隱瞞他的目的,李華年要結婚了,他們本就曖昧,外界都盯在她身上,他需要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留在她身邊。


    紀菱愛的卑微,那怕明知是一場形婚也無力拒絕,


    ‘‘國民玉女’事業當紅期下嫁豪門保鏢’的新聞連著幾天穩居熱搜榜前列。


    她從這樣一個糟糕的開始走到今天的位置,個中有多艱辛可想而知。


    當年名不見經傳的錦家出了錦昂這個才華橫溢的商業天才,求娶李家自小患腿疾的長女李華年。


    李家家主很看好錦昂,一枚廢棋賭一場繁華,他沒有猶豫。這場外人並不看好的政治聯姻,卻把錦、李兩家經營到圈內無法企及的高度,一時間造成轟動。


    紀弦小小的身體死死的抱住紀菱一隻手臂,貪戀著她身上的溫暖,地上雜亂不堪,紀菱身旁酒氣衝鼻。她卻閉著眼睛,甜甜的睡去,兩人依偎在一起,像所有平凡的的母女一樣。


    “因為我的出生,父親覺得無顏麵對華年阿姨。舒姨說,那幾年他就像瘋了一樣不停的工作。你母親不忍,提出將我接來錦家,從保鏢到理事他便也有了正當的理由出入錦宅常伴你母親左右。”


    紀弦的緩緩講述的聲音輕柔而哀傷。


    紀弦永遠記得那人生中最為恥辱的的一天。


    李華年坐在輪椅上,清冷淡雅,她是個氣質溫婉的女人,


    紀希好奇的打量著眼前這個令母親嫉妒憎恨的女人,


    “安,這孩子的眉眼長的真像你,”


    李華年看他瞬間冷了臉,拍了拍他把著輪椅的手背,“孩子是無辜的,更何況…”她的手撫上紀希的臉,神情悲傷的說著“我多麽希望我們能有一個這樣可愛的女兒啊…”


    紀希像一個被人挑選的寵物一樣,被送到了李華年身邊,沒人問過她的意願。


    母親說“你去吧,”隻因為眼前的男人施舍的一句話,她毫不猶豫的失去她,條件是她每年能有一次跟他共進晚餐的機會,嗬!卑微的可笑。


    “以後你的名字叫紀弦。”顧安看著她冷漠的開口,至少不是從前那般厭惡了。紀弦乖巧點點頭,看著母親的笑容,她也跟著笑了,原來她對她並不是毫無用處的累贅呢,


    “阿餘,我沒有母親了。顧安死了!沒有他,母親再也不會見我了,”


    紀弦焦急道,“別哭,阿弦,你還有我!”


    “阿餘,這些事,原本你可以一輩子都不用知道的。你不恨我嗎?”


    錦餘揉了揉紀弦的腦袋,露出苦笑,


    “阿弦,我並不是沒有知覺的人。顧叔叔時常陪在母親身邊,他們像一對戀人一樣親密無間。可父親卻很少迴家,很少跟母親交流,母親毫不掩飾對父親和我的厭惡,我多少該猜到一點,”


    “可是我不在乎,我不愛他們,所以。。。也不恨他們”


    紀弦抬頭,驚訝的看著錦餘,錦餘神情淡然,沒有悲傷或憤恨。


    原來,無愛便不生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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