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特殊房間的原因,門外走動的護士醫生刻意壓低了腳步,神色匆匆的經過,一刻也不願停留。


    就連貳壹的親生父母,也好似在兒子死的那一刻就變成了路人般的存在,臉上依舊掛著淚水,卻已經變成了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就像是一場哀悼會,或許在之前會撕心裂肺,過程中悲傷痛苦,可結束後又有幾人能發自肺腑的留念死者。


    逝者已逝,活著的人要考慮鮮活的,變化著的事物。


    裴淺辰握著貳壹的手,他的指尖是浸骨的涼意,不同於冰天雪地,零下二十多度的僵硬,是一種由內而外的冰涼,好似在握一根冰柱,沒有觸感,沒有溫度,一掰就斷。


    可這雙沒有溫度的手,卻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拉了他一把。


    裴淺辰的手很好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說是男孩子,尤其是經常打架的男孩子,卻沒有留下一絲疤痕。


    在畫紙上輕捏住鉛筆,沙沙的響聲並沒有那光影婆娑下晃動的根根白指耀眼,透亮整齊的指甲,沒有多餘的白縫,指腹紋理均勻的分布。


    不少女孩子看到那畫畫的手,都忽略了那筆下用心的畫。


    貳壹雖然對畫一竅不通,卻也是大加誇讚。


    真心喜歡他畫的人,這世上又少了一人。


    沒錯,不隻一人略過他的手,把眼神挪到畫上。


    雖然那個人他不願意提起,也不願意承認。


    可偏偏他總在腦海裏晃蕩著,怎麽也趕不走。


    在醫院待了許久,最後看到時間不得不離去,裴淺辰的臉上的陰鬱一掃而空,變得陽光明媚起來。


    “好兄弟,你整天嚷嚷著要睡個大覺,最好是蒙上被子永遠醒不過來,那時候我還嘲笑你,說人怎麽可以永遠不做事,隻睡覺,沒想到你丫的,還真辦到了,兄弟佩服!”


    說著完,裴淺辰轉身就走,頭也不迴,他的背影越來越遠,周圍的景物都虛化著,直至一切都消失。


    離開醫院後,裴淺辰跟妹妹打了個電話,就拿著前幾天就買好的車票,坐著火車,來到了小鎮。


    下車後,裴淺辰一手挎著包,包裏裝了幾包泡麵,一瓶水,夠他吃幾天。


    小鎮不大,從火車站步行到廠子,也就十五分鍾的路程。


    曾經熱鬧的工廠,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團廢鐵,陳舊的坐落在地麵,大門緊閉著,貼著明顯的封條,那封條上法院明顯的紅色字體,讓人不敢靠近。


    裴淺辰走近,看到那大門下邊新冒出來的嫩芽,紅了眼,蹲下就想全部拔掉,可在最後一刻,那白色的根已經看到了一點的時候,他還是鬆了手。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裏的紅色漸漸退去,隻留下頹廢與苦澀。


    它們也是團圓的一家子,也不該遭受這滅頂之災。


    可他又做錯了什麽呢?


    命運就是如此不公,那麽努力的生活的人卻遭受這種打擊,而整天無所事事的卻能滿是幸運。


    離開工廠,裴淺辰直奔小鎮的派出所去,雖說是渝州市的過來帶人,可當時案發的經過和證人的記錄檔案,都會留在犯人當地的派出所一份。


    本來在渝州市就可以查到,但裴淺辰迴來還有另一個目的。


    到了派出所,裴淺辰壓住激動的心情,詢問當值的警察,警察看著是個年輕的小夥子,態度也是很好。


    把登記簿遞給他,裴淺辰愣了下,“什麽?”


    “登記,把姓名,身份證,電話號,來幹什麽,還有時間,寫那後麵。”


    警察一邊看著裴淺辰寫著,一邊用手給他指。


    裴淺辰嘴裏念叨著,腦袋迅速劃過一條條數字。


    寫完遞給了警察,他“呦”了一聲,臉上全是驚訝的表情。


    “你爸媽殺人了?”


    警察的眼神並沒有從原本的和善化為嫌棄,畢竟這種事他見多了,待警局兩三年了,也習以為常了。


    殊不知,他這平常的樣子卻挽留了一絲少年的自尊心。


    裴淺辰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下來,抹去了鼻尖的細汗,心裏想著,如果外麵能多幾個像這位警察一樣的人就好了。


    他本身已經夠痛苦了,為什麽還要用怪異的眼神給他精神壓力?


    這世界上多一點善意難道不好嗎?


    叮鈴鈴。


    桌子上的座機突然響起,警察接通了電話,嘴裏,哎哎哎的應聲答應,聲音很是恭敬。


    不一會,那邊人好像掛了電話,警察把電話放好,從桌子裏抽出了一個黃皮檔案袋,上麵寫著一個大大的狗字。


    裴淺辰無意看到,就覺得好奇,那應該是犯人一類的犯罪檔案吧,怎麽還有人姓狗?


    警察抬頭看到裴淺辰放光的眼神,也不避諱,好像那文檔並不重要一樣,他劃拉一下攤開在桌子上,就三張白紙,上麵的表格零零散散寫了幾個字。


    “這人啊,在他們的江湖人稱狗爺,據說是賣狗的,不知道怎麽發了瘋到處殺狗,後來被老婆阻止,居然把老婆也給殺了,到現在人也不知道去哪了,上頭交代了,一個月之內必須抓捕歸案!”


    他說什麽裴淺辰倒是沒注意,就是納悶,這殺人犯的檔案就讓他看,沒問題嗎?


    警察看著他滿臉疑惑,也猜了個大概,嘿嘿一笑,開始介紹自己:“我叫宋安寶,可以叫我老宋,他們都這麽叫,來這幾年了,小鎮子案子少,除了你爸媽,也就這位了,你們也算有半個緣分?”


    “跟你講他呢,屬實是我太無聊了,你也看到了,這麽大個局子,就我一人兒,我這個人還愛嘮嗑愛說話,真是差點沒憋出屁來。”


    宋安寶越說越激動,手指噠噠噠的點在被稱為狗哥的照片上,唾沫星子肉眼可見的四處噴灑,裴淺辰橫著脖子忍著那明顯能感受到的水靈靈的東西到了臉上。


    誰敢動,就好像上課不聽講被老師罵,你動個試試?


    況且這可是警察,即使什麽虧心事也不幹,可看到警察總是會心虛和膽顫的,這是人的本能,抵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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