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子言吩咐柳靜頤守著石斐寂,確定他無恙之後再離開。自己則與焦震等人馬不停蹄的迴到提刑司衙門。


    “大人,此事必須盡快查出真兇,找迴銀兩,否則遲則生變。”荊子言音調沉重。


    “師爺在擔心什麽?”焦震不解。


    “大人,這石家錢莊,是官民合股,朝廷用它來發放軍餉,民間用它來存放銀兩。此次軍餉失竊,事關社稷,一旦前方將士拿不到軍餉,則會影響軍心。而在民間,如果知道錢莊被盜,存款之人如果聽說此事,定會覺著錢莊不安全,一旦民眾覺著錢莊不安全,他們會怎麽做呢?”荊子言聲音依舊低沉。


    焦震一愣,不假思索的說道:“那當然是趕緊過來把銀兩取出來啊!”焦震瞬間領會了荊子言的意思,驚的用手捂了捂張大的嘴巴,結結巴巴的說道:“你的意思是,如果被民眾知道了,民眾會過來取錢,如果錢莊儲備銀兩不足,就會發生無法兌付的事情?”


    荊子言頷首,頎長的身形沒有一絲搖晃。“大人,如果錢莊無法兌付,民眾手中的銀票就會變成一張廢紙,那麽此時,會發生什麽呢?”


    焦震大驚,幾乎是從座椅上跳了起來。“你。。你的意思是,會發生動亂?”


    焦震驚訝於荊子言的心思,磕磕巴巴的說道:“不。。不會吧。。。”


    荊子言冷冷的說道:“但願吧!小人隻是習慣於凡事往最壞處打算,然後盡人事,聽天命”


    尚未從震驚中走出來的焦震繼續說道:“師爺。。所說的準備,是什麽準備呢?”


    “大人不妨先將提刑司衙門府庫的庫銀清點備好,加派人手看管,再與知府大人商議,借用一下知府衙門的庫銀。我估計這兩府的庫銀,應該柳州府內的兌付足夠了。怕的是其他各地知道後,同時發生擠兌現象,那就麻煩了。”荊子言冷靜的分析道。


    “大人,我們查案的同時,也得讓石斐寂統計各地錢莊情況,對各地錢莊加派人手看管,及時掌握動態,才能以不變應萬變。如果錢莊失竊一事被傳播出去,我們要用最大的人力,來保證消息隻在柳州府內傳播,那樣事態才能被控製。”


    焦震震驚之餘,急忙點頭。“好,我馬上派人去辦。”


    荊子言接著說道“大人,您現在趕緊寫奏折,將此事上報給朝廷。我猜,朝廷會派欽差大臣來查此事。”


    此事,焦震對於荊子言,隻剩下佩服,良久才迴過神來:“等。。等會,師爺,這都是你的猜測,萬一不會發生呢?”


    “不發生最好。”荊子言扯了扯唇,不帶一絲溫度:“大人,我再去石徽錢莊被盜現場看看。”說完,荊子言抬腿出門,留給焦震一個頎長的身影,留下一臉懵的焦震。


    焦震輕輕搖了搖頭。“哎,年輕人啊,太自以為是了啊。”


    說罷,焦震開始認真擬奏折。


    焦震聲音不大,普通人聽不見,卻瞞不過自幼習武,內力身後的荊子言。他冷笑了一聲,朝著石徽錢莊的方向走去。


    再次來到錢莊,柳靜頤還在照顧受到過度驚嚇的石斐寂。見荊子言前來,柳靜頤迎上前來:“公子,石莊主已經大好。”


    荊子言頷首。“石莊主,可否讓人帶我去一下被盜的地庫?”


    “大人,我親自帶您去。”石斐寂慢慢從床上站起,雖然依舊虛弱,卻也能夠獨自行走。荊子言不忍心見狀,不忍心:“石莊主,還是派人帶我去吧。”


    石斐寂搖搖頭。“大人有所不知,這錢莊地庫的大門,是我請專門的機關術,門上的鎖,一共需要三把鑰匙,一把在我手裏,一把在管事手裏,一把在副管事手裏,隻有這三把鑰匙聚在一起,才能真正開啟地庫的大門。”


    “如今這三把鑰匙在什麽地方?”


    “迴大人,事發之後,我命人查過這三把鑰匙,我的鑰匙,掌櫃和副掌櫃的鑰匙都在,沒有丟失過。小人的鑰匙都是放在小人的隨身內衣中,貼身保管。並未丟失過”


    “好,請石莊主將掌櫃和副掌櫃,以及能夠接觸到鑰匙的人聚集在一起,我一會兒勘查完現場之後,有話要問他們。”


    “大人,事發之後,我便讓人將掌櫃和副掌櫃看管起來了,我現在便讓他們去地庫門口候著”石斐寂並無掩飾。


    “哦?”荊子言頗為玩味的說道。


    “大人,此事茲事體大,在未查清真相之前,任何人都小人都不敢再相信。”石斐寂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無奈的說道:“不瞞大人,事發之後,我已經命人去查過掌櫃和副掌櫃近時日的行程。”


    “石莊主果然辦事老辣。”荊子言陰沉的說道。


    “小人惶恐,事關身家性命,小人隻能先小人,後君子了。”說完,石斐寂右手一伸,恭謹的說道,“大人,您這邊請,我這就帶您去地庫。”


    縱然石斐寂此前多看不上荊子言,可此時,要仰仗荊子言查案,他也不敢怠慢。


    “靜兒,你隨我一同前往。”荊子言用眼睛餘光朝柳靜頤的方向看去。


    “是”柳靜頤跟在荊子言身後,一同前往地庫。


    “石莊主,多問一句,目前柳州府的石徽錢莊,可有足夠的儲備銀兩?”荊子言突然問道。


    石斐寂一愣,瞬間反應過來。“迴大人,目前的儲備,足夠應對柳州府內的兌付。”


    “好,石莊主,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最好祈禱什麽事都不發生。否則”荊子言頓了頓,沒有繼續往下說下去。


    如今的石徽錢莊,在全大宸境內各州、府、均有分號,石斐寂自然知道荊子言的話外之音,他也自然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大人,還請大人一定盡早幫小人找到兇手,找迴銀兩啊。。。”石斐寂老淚縱橫。


    “石莊主,此事牽涉甚廣,我必然竭盡全力來破案,這一點,還請石莊主放心。不過一些調查,還請石莊主多多配合。”


    “這是自然。大人盡管放心,小人一定全力配合。”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地庫入口。石徽錢莊的地庫,是整個石徽錢莊的命脈,因而入口並不顯眼。荊子言默默在心中記錄著他們剛剛走過的路程。從石徽錢莊正廳後門出來,是一個寬敞的後院,後院連接著二堂,二堂過後,穿過一條走廊,到達三堂。


    三堂門外有專人把守,檢查每一位進出三堂的人員。進入三堂,三堂的正廳裏有一張八方桌,兩位身穿藍色綢衫的人正在謄寫著什麽。石斐寂介紹:“大人,這是錢莊的兩位賬房先生杭甲和舒乙,錢莊每一筆存款與兌付,都會由他們記錄下來。”


    在八方桌的旁邊,有一口青磚砌成的方井,井口不大,隻能允許一個半尺見方的竹籃通過。井口四周分別精雕細刻了四隻金光閃閃貔貅,意寓招財進寶。井口上方覆蓋著一隻半尺見方的精編竹籃,這口井直通地庫天井。


    石徽錢莊家大業大,柳州府這家作為總部,共有十個存放銀兩的地庫,每個地庫內都有四名錄入人員。地庫天井邊上還有一名賬房,負責收集竹籃中的銀票或銀兩。


    每當有人來兌付,前廳管事驗明銀票真偽後,傳到三堂,賬房先生記錄之後,便將銀票放入竹籃中,按下井口邊上的按鈕,竹籃便傳入地庫,地庫井邊的賬房先生收集竹籃中銀票或銀兩,根據銀票麵值,刨除存款費用和銀兩質量差,計算出相應銀兩,按所需銀兩,交給相應編號中地庫中的錄入,該地庫中的四名錄入人員,兩名負責再次計算銀兩,一名負責拿銀兩交給賬房,一名負責銀票歸檔。


    賬房先生再次計算銀兩,確定正確無誤之後,將銀兩放入竹籃,傳入地上井口,地上賬房先生再次檢查無誤,便差人送入前廳,交給前來兌付的用戶。


    整套流程嚴謹,負責地庫的賬房先生和錄入人員,在結束一天的工作之後,出地庫時,都需要接受嚴格的檢查,確保不會有人監守自盜。


    八方桌的左邊,是一個櫃台,櫃台上擺著筆墨紙硯。石斐寄所說的管事和副管事已經在櫃台後麵等候,見荊子言前來,急忙從櫃台後走出上前施禮:“小人見過大人。”


    石斐寄指著兩位介紹道:“大人,這是掌櫃許天佑,他身邊這位是副掌櫃楚越澤。”荊子言點點頭。


    石斐寄將荊子言引入櫃台,櫃台後的多寶閣中,有一扇不顯眼的小門,??石斐寄上前打開小門,隨後命人掌了燈,自己親自為荊子言提燈:“大人,您裏麵請,這兒便是石徽錢莊地庫的入口。”石斐寄隻讓徐天佑和楚越澤跟著,其餘人在三堂等候。荊子言伸手招唿柳靜頤,讓其緊跟自己身後。


    小門內的通道極窄,隻能容納一個通過,於是石斐寄掌燈走在最前麵,荊子言隨後,柳靜頤跟在荊子言身後,徐天佑和楚越澤墊後,一行人通過小門,經過七拐八繞的台階之後,終於來到一個燈火通明的天井,正對天井的是一個屏風,屏風前供奉著武財神關公,屏風後,是地庫的大門。地庫大門是用玄鐵打造,堅硬厚實,門框嚴絲合縫,兩扇門上鑲嵌著一把四合雲紋形狀的銅鎖,銅鎖上,兩隻貔貅守衛著三個鎖孔。


    石斐寄命許天佑和楚越則拿出他們的鑰匙,自己又從懷中拿出一把鑰匙,石斐寄將三把鑰匙分別插入三個鑰匙孔中,三人同時轉動鑰匙,地庫大門才緩緩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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