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楚懷王被張儀那廝騙得團團轉,心裏那叫一個恨啊,咬牙切齒地說隻要秦國把張儀交出來,就把黔中之地拱手相送。這時候,楚懷王身邊那些嫉妒張儀的人,就像聞到腥味的貓,紛紛跳出來說:“大王啊,用一個張儀就能換來幾百裏的土地,這買賣可太劃算了!”秦惠文王卻皺著眉頭,一臉不舍地說:“張儀可是我的得力助手,就像我的左膀右臂一樣,我怎麽能為了這點地就把他交出去呢?”


    張儀這時候卻站出來,大義凜然地說:“大王,微臣願意去楚國。”惠文王瞪大了眼睛,驚訝地說:“楚王現在正火冒三丈地等著收拾你呢,你這一去,不是羊入虎口,必死無疑嗎?我怎麽舍得讓你去送死呢?”張儀卻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說:“大王,您放心。我有辦法保住自己的小命。您忘了楚國的鄭袖夫人嗎?她可是個聰明又漂亮的主兒,深得楚王的寵愛。以前我在楚國的時候,聽說楚王新得了一個美人,鄭袖就跑去對美人說:‘大王可不喜歡別人用鼻子對著他唿氣,你見到大王的時候,一定要捂住鼻子。’美人傻乎乎地信了她的話。後來楚王問鄭袖:‘美人為什麽每次見到我都捂住鼻子?’鄭袖就裝作委屈地說:‘她嫌棄大王身上有味道,所以不想聞到。’楚王一聽,氣得七竅生煙,二話不說就下令把美人的鼻子給割了。這下鄭袖可就獨占寵愛了。而且還有那個靳尚,整天圍著鄭袖轉,在楚王麵前說一不二。我和靳尚關係不錯,隻要能得到他的庇護,我就死不了。大王您隻要讓魏章他們帶兵在漢中駐紮,做出一副隨時要進攻的樣子,楚國肯定不敢輕易殺我。”秦王聽了,覺得張儀說得有道理,就答應讓他去楚國。


    張儀到了楚國,楚懷王立刻派人把他抓起來,關在大牢裏,還打算挑個黃道吉日,到太廟祭告祖先後,就把張儀給殺了,以解心頭之恨。張儀也不著急,偷偷派人去打通靳尚的關節。靳尚得到好處後,就跑去對鄭袖說:“夫人啊,您的好日子恐怕要到頭了,這可怎麽辦呢?”鄭袖一聽,嚇得花容失色,連忙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靳尚故意唉聲歎氣地說:“秦國不知道楚王要殺張儀,還傻乎乎地派使者來楚國求和。現在聽說楚王要殺張儀,秦王一生氣,就要把以前占領楚國的土地都還迴來,還要把秦國的公主嫁給楚王,陪嫁的還有一群能歌善舞的美女,就是為了贖迴張儀的命。您想想,秦國公主一來,楚王肯定會對她寵愛有加,到時候您可就失寵了,這可如何是好啊?”鄭袖聽了,心裏又急又怕,眼淚汪汪地說:“那你有什麽辦法能阻止這件事嗎?”靳尚眼珠子一轉,湊近鄭袖,悄悄地說:“夫人,您隻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然後找個機會跟楚王說說利害關係,讓他放了張儀,這件事就能過去了。”


    到了半夜,鄭袖就開始哭哭啼啼地對楚懷王說:“大王啊,您想用土地換張儀,可土地還沒到秦國手裏,張儀就先來了,這說明秦國對您還是很有禮貌的。現在秦國的軍隊那麽強大,如果因為殺了張儀而激怒他們,他們肯定會派更多的軍隊來攻打楚國,到時候我們夫妻可就性命不保了。這幾天我一想到這些,心裏就像紮了根刺一樣,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再說了,人臣都是為自己的主子著想的,張儀是天下有名的謀士,他在秦國當相國那麽久,和秦國的關係肯定不一般,他這麽做也是人之常情啊。大王您要是對張儀好一點,說不定他以後也能像為秦國做事一樣為楚國效力呢。”楚懷王聽了,心裏有些猶豫,就說:“你別擔心,讓我再好好考慮考慮。”


    靳尚趁機又在旁邊添油加醋地說:“大王啊,殺一個張儀對秦國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可要是因此而失去了黔中幾百裏的土地,那就太可惜了。還不如留下張儀,和秦國和好呢。”楚懷王本來就舍不得黔中之地,聽了靳尚的話,覺得很有道理,就改變了主意,把張儀放了出來,還客客氣氣地招待他。張儀趁機向楚懷王大談侍奉秦國的好處,楚懷王被他說得暈頭轉向,稀裏糊塗地就答應和秦國交好,還派人送張儀迴秦國。


    屈平出使齊國迴來,聽說張儀已經走了,氣得火冒三丈,立刻跑去對楚懷王說:“大王啊,之前您被張儀那小子騙得那麽慘,我還以為他這次來,您肯定會把他煮了吃呢。沒想到您不但不殺他,還聽了他的鬼話,要和秦國交好。俗話說,有仇不報非君子,何況您是一國之君呢?您還沒得到秦國的好處,就先得罪了其他國家,這可不是什麽明智之舉啊!”楚懷王聽了,也有些後悔,趕緊派人去追張儀,可這時候張儀早就快馬加鞭地跑出楚國邊境兩天了。


    張儀迴到秦國,魏章也帶兵迴來了。史官寫了一首詩:


    張儀反覆為嬴秦,朝作俘囚暮上賓。


    堪笑懷王如木偶,不從忠計聽讒人。


    張儀對秦王說:“我這次能活著迴來,真是九死一生啊。楚王其實很害怕秦國,不過我們也不能讓我失信於他。大王您要是能割讓漢中的一半土地給楚國,向他們表示我們的誠意,再和他們結為親家,我就有辦法以楚國為突破口,說服其他六國都來侍奉秦國。”秦王覺得張儀說得有道理,就答應了,割讓了漢中的五座縣城給楚國,還派人去楚國修好,請求楚懷王把女兒嫁給太子蕩做妃子,又把秦國的公主許配給楚懷王的小兒子蘭。楚懷王高興得不得了,還以為張儀真的沒有騙他。秦王念在張儀的功勞,封給他五個城邑,還賜號武信君,讓他帶著黃金白璧、高車駟馬,用“連衡”的策略去遊說其他國家。


    張儀先去見了齊湣王,他對齊湣王說:“大王,您自己掂量掂量,齊國的土地和秦國比,哪個更廣闊?齊國的軍隊和秦國比,哪個更強大?那些給您出主意的人,都說齊國離秦國遠,不用擔心秦國的威脅,這可都是鼠目寸光,隻看眼前,不考慮後患啊。現在秦國和楚國互相嫁女兒娶媳婦,結成了親家,韓、魏兩國都嚇得不得了,爭著割讓土地來侍奉秦國。大王您卻還和秦國作對,要是秦國派韓、魏兩國攻打齊國的南部邊境,再讓趙國的軍隊渡過黃河,趁虛而入攻打臨淄和即墨,到時候您就是想侍奉秦國,恐怕也來不及了。所以說,現在的形勢是,侍奉秦國就能平安無事,背叛秦國可就危險了。”齊湣王聽了,嚇得臉色蒼白,連忙說:“我願意聽先生的,以後齊國就跟著秦國走。”還送給張儀很多禮物。


    張儀又去西邊遊說趙王,他對趙王說:“我們秦王有雄兵百萬,想和您在邯鄲城下會麵,先讓我來給您打個招唿。大王您現在還依仗著蘇秦的合縱盟約吧?可蘇秦那家夥背叛燕國,逃到齊國,最後還不得好死,他的話怎麽能信呢?現在秦國和楚國結為親家,齊國也向秦國獻上了魚鹽之地,韓、魏兩國都自稱是秦國的東邊藩屬,這五個國家已經聯合在一起了。大王您想用趙國一國之力對抗這五個國家的進攻,這不是以卵擊石嗎?所以我勸大王,還是像其他國家一樣侍奉秦國吧。”趙王聽了,也點頭答應了。


    張儀又往北去遊說燕昭王,他對燕昭王說:“大王,您最親近的國家就是趙國了吧?可您知道嗎?以前趙襄子為了吞並代國,就用他姐姐做誘餌。他約代王見麵,讓人做了一個長柄金鬥。吃飯的時候,廚師端上湯來,趙襄子就趁機用金鬥把代王打死了,然後占領了代國。他姐姐知道後,哭得死去活來,最後用簪子自殺了。您看,連親姐姐都能被利用來謀取利益,何況是別人呢?現在趙王已經割地向秦國道歉,還要去澠池朝拜秦王。一旦趙國和秦國聯合起來攻打燕國,那燕國的易水長城可就保不住了。”燕昭王聽了,嚇得渾身發抖,趕緊說:“那我願意獻出恆山以東的五座城來和秦國交好。”


    張儀的“連衡”之說成功了,他正要迴秦國向秦王報告,還沒到鹹陽,就聽說秦惠文王去世了。太子蕩即位,就是秦武王。


    齊湣王一開始聽了張儀的話,以為韓、魏、趙三國都已經向秦國投降了,所以不敢有什麽不同的意見。後來聽說張儀去了趙國後,趙國並沒有像他說的那樣侍奉秦國,這才知道自己被張儀騙了,氣得暴跳如雷。又聽說秦惠文王死了,就趕緊派孟嚐君送信給其他國家,約定一起背叛秦國,重新實行合縱之策。他還懷疑楚國已經和秦國結為親家,可能不會參加合縱,就打算先攻打楚國。


    楚懷王得到消息後,趕緊派太子橫去齊國做人質,齊國這才停止了攻打楚國的計劃。齊湣王自封為“縱約長”,聯合其他國家,還懸賞說誰要是能抓住張儀,就賞給他十座城。


    秦武王性格直爽,脾氣暴躁,他當太子的時候就不喜歡張儀,覺得他太狡猾奸詐。現在那些以前嫉妒張儀受寵的大臣們,也都紛紛在武王麵前說張儀的壞話。


    張儀知道自己大禍臨頭了,就趕緊去見武王,說:“大王,我有個主意,不知道您願不願意聽?”武王不耐煩地說:“你有什麽主意,快說吧!”張儀說:“我聽說齊王特別恨我,我在哪裏,他就會派軍隊攻打哪裏。我願意離開秦國,去大梁。這樣一來,齊國肯定會攻打魏國。魏國和齊國打起來,就會兩敗俱傷,大王您就可以趁機攻打韓國,打通三川之路,直逼周室,這可是成就帝王大業的好機會啊!”武王聽了,覺得張儀說得有道理,就準備了三十輛革車,送張儀去大梁。魏哀王任命張儀為相國,代替了公孫衍的位置。公孫衍隻好離開魏國,去了秦國。


    齊湣王知道張儀去了魏國後,果然大怒,立刻派軍隊攻打魏國。魏哀王嚇得驚慌失措,趕緊找張儀商量對策。張儀就派他的舍人馮喜,假扮成楚國的客人,去見齊湣王。馮喜對齊湣王說:“大王,我聽說您特別恨張儀,是真的嗎?”齊湣王咬牙切齒地說:“當然是真的!”馮喜說:“大王要是真的恨張儀,就不應該攻打魏國。我剛從鹹陽迴來,聽說張儀離開秦國的時候,和秦王約定好了,說:‘齊王恨我,我在哪裏,他就會派軍隊攻打哪裏。’所以秦王才送張儀去魏國,就是想挑起齊國和魏國的爭鬥,這樣秦國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了。大王您現在攻打魏國,正好中了張儀的計。您不如不攻打魏國,讓秦國知道張儀的話不可信,這樣張儀在魏國也就沒什麽用了。”齊湣王聽了,覺得馮喜說得有道理,就撤兵不打魏國了。魏哀王因此更加重用張儀。


    過了一年,張儀在魏國病死了。


    這一年,齊國的無鹽後也去世了。


    再說秦武王,他長得又高又壯,力氣特別大,最喜歡和勇士們比力氣。烏獲、任鄙以前就是秦國的將領,武王當了國王後,更加寵信他們,還給他們加官進爵。


    有個齊國人叫孟賁,字說,力氣大得驚人。他在水裏走,不怕蛟龍;在陸地上走,不怕虎狼。他要是發起脾氣來,大吼一聲,能把天都震得晃動。有一次,他在野外看到兩頭牛在打架,就跑過去用手把它們分開。一頭牛被他嚇得趴在地上,另一頭牛卻還不停地用角去頂。孟賁生氣了,左手按住牛頭,右手用力一拔,就把牛角拔了出來,那頭牛也當場就死了。人們都害怕他的勇猛,誰也不敢和他對抗。孟賁聽說秦王正在招攬天下的勇士,就渡過黃河,來到秦國。


    黃河岸邊等著渡河的人很多,大家都按照先後順序上船。孟賁來得最晚,卻非要搶先上船。船家看他這麽不講理,就用船槳打他的頭,說:“你怎麽這麽霸道?難道你是孟說嗎?”孟賁一聽,眼睛瞪得像銅鈴,頭發都豎了起來,大吼一聲,那聲音大得就像打雷一樣,河麵上頓時波濤洶湧。船上的人都嚇得驚慌失措,紛紛掉進河裏。孟賁卻一點也不在乎,他用力一跺腳,一下子就跳到了對岸,然後大搖大擺地進了鹹陽,去見武王。武王早就聽說過他的勇猛,就封他做了大官,和烏獲、任鄙一樣受到寵信。這一年是周赧王六年,秦武王二年。


    秦國覺得六國都有相國,自己也應該有個特別的官職,就設立了丞相,左右各一人。任命甘茂為左丞相,樗裏疾為右丞相。魏章因為沒當上丞相,心裏很生氣,就跑到梁國去了。


    武王想起張儀以前說的話,就對樗裏疾說:“我生在西戎,還沒見過中原的繁華。要是能打通三川之路,去鞏洛一帶遊玩一下,就算死了也甘心。你們兩個誰能幫我去攻打韓國呢?”樗裏疾皺著眉頭說:“大王,您要攻打韓國,是想奪取宜陽,打通三川之路吧?可是宜陽地勢險要,路途遙遠,我們去攻打,不僅要耗費大量的兵力和錢財,而且梁國和趙國的救兵也會很快趕到,我覺得這事兒不太靠譜。”武王又問甘茂,甘茂說:“大王,我願意去梁國,說服梁王和我們一起攻打韓國。”武王聽了,非常高興,就派甘茂去了。


    甘茂一開始和樗裏疾的意見不合,他怕樗裏疾在中間搗亂,就先派副使向壽迴去向秦王報告,說:“梁王已經答應幫助我們了,不過我還是覺得不攻打韓國為好。”秦武王聽了,覺得很奇怪,就親自去迎接甘茂,在息壤這個地方和他相遇。武王問甘茂:“你之前答應我去說服梁王攻打韓國,現在梁王答應了,你怎麽又說不打了呢?這是怎麽迴事?”


    甘茂就給武王講了一個故事:“以前曾參住在費地的時候,有個和他同名同姓的人殺了人。有人跑去告訴曾參的母親:‘曾參殺人了!’他母親正在織布,聽了之後,連頭都沒抬,說:‘我兒子不會殺人的。’然後繼續織布。過了一會兒,又有人來告訴她:‘曾參殺人了!’他母親這才停下手中的活,想了想,說:‘我兒子肯定不會做這種事的。’還是繼續織布。可是沒過多久,又有一個人跑來對她說:‘殺人的就是曾參!’這下他母親可害怕了,她扔下織布的梭子,翻牆逃走了。曾參是個賢人,他母親本來很信任他,可是三個人都說他殺人,就連他母親也開始懷疑了。現在我比不上曾參賢能,大王您對我的信任也未必能像曾參的母親對他那樣堅定,而說我壞話的人恐怕不止三個,我擔心大王您也會像曾參的母親一樣,對我產生懷疑啊。”


    武王聽了,拍著胸脯說:“我不會聽別人的謠言,我相信你。我們來發誓吧!”於是,武王和甘茂就在息壤歃血為盟,還把誓書藏了起來。然後,武王就派甘茂帶領五萬士兵,向壽為副將,去攻打宜陽。


    秦軍包圍宜陽五個月了,可是宜陽的守將拚死抵抗,秦軍就是攻不下來。


    右相樗裏疾對武王說:“秦軍已經疲憊不堪了,如果不撤迴來,恐怕會出亂子。”武王聽了,就派人去叫甘茂撤兵。甘茂卻給武王寫了一封信,武王打開一看,信上隻有“息壤”兩個字。武王一下子就明白了,說:“甘茂早就提醒過我,這是我的錯啊。”於是,武王又給甘茂增派了五萬士兵,還派烏獲去幫助他。


    韓國也派大將公叔嬰帶領軍隊去救援宜陽,雙方在城下展開了一場大戰。烏獲手持一雙重達一百八十斤的鐵戟,衝入韓軍陣中,就像虎入羊群一樣,韓軍士兵嚇得紛紛逃竄,沒有人敢抵擋他。甘茂和向壽也各率一軍,乘勝追擊,韓軍大敗,被斬首七萬多人。烏獲奮勇登城,他雙手抓住城堞,用力一拉,沒想到城堞被他拉斷了,他也從城牆上掉了下來,摔在石頭上,肋骨都被壓斷了,當場就死了。秦軍趁機攻下了宜陽。


    韓王嚇得麵如土色,急忙派遣相國公仲侈帶著珍貴的寶器前往秦國求和。武王見此情形,心中大喜,便答應了韓國的求和請求,詔令甘茂班師迴朝,留下向壽在宜陽安撫地方,同時派右丞相樗裏疾先去三川開路,隨後帶著任鄙、孟賁等一眾勇士啟程,浩浩蕩蕩直奔雒陽。


    周赧王聽聞消息,趕忙派遣使者到郊外迎接,還親自準備了隆重的賓主之禮。秦武王卻誠惶誠恐,不敢接受這樣的禮遇,連忙辭謝。他心中一直惦記著九鼎,得知九鼎存放在太廟的旁室,便迫不及待地前往觀賞。隻見那九尊寶鼎整齊地一字排列,威風凜凜。這九鼎乃是禹王當年收取九州的貢金精心鑄就,每一鼎上都銘刻著本州的山川人物以及貢賦田土的詳情,鼎足和鼎耳上皆有精美的龍紋雕飾,故而又稱“九龍神鼎”,自夏朝傳承至商朝,一直是鎮國的重器。周武王克商之後,將其遷至雒邑,當時搬運的時候,動用了眾多的士卒和役夫,牽拉拖拽,舟車運載,那九鼎沉重無比,宛如九座巍峨的小鐵山,至於究竟有多重,實在難以估量。


    武王繞著九鼎仔細地觀賞了一番,不禁嘖嘖讚歎,心中滿是震撼與向往。他看到鼎腹上分別鑄著荊、梁、雍、豫、徐、揚、青、兗、冀等九字,便指著刻有“雍”字的那尊鼎,豪情萬丈地說道:“此乃雍州之鼎,正是我秦國的寶鼎啊!我定要將其帶迴鹹陽!”


    接著,武王又向守鼎的官吏問道:“這些鼎可曾有人能舉起來過?”官吏連忙跪地叩首,迴答道:“自從有了這些鼎以來,從未有人移動過它們。聽聞傳說,每尊鼎都重達千鈞,如此重量,誰人能舉得起呢?”武王聽後,興致勃勃地轉頭問任鄙和孟賁:“二位愛卿力大無窮,能否舉起此鼎呢?”任鄙深知武王爭強好勝的脾氣,又考慮到鼎的重量實在驚人,便推辭道:“微臣的力量頂多能舉起百鈞之物,而這鼎的重量是其十倍不止,微臣實在無能為力。”孟賁卻毫不畏懼,他擼起袖子,大步向前,高聲說道:“微臣願一試!倘若舉不起來,還望大王恕罪。”


    說罷,孟賁命人取來粗壯的青絲巨索,牢牢地係在鼎耳之上。他將腰帶緊緊束好,挽起雙袖,露出粗壯如柱的雙臂,緊緊套入絲絡之中。隻見他深吸一口氣,猛地大喝一聲:“起!”那鼎竟被他緩緩抬起,離地約有半尺之高,然而終究因重量太過驚人,難以支撐,鼎又重新落迴地麵。孟賁用力過猛,雙眼圓睜,眼珠竟迸出眼眶,鮮血從眼角汩汩流出。武王見此情景,卻不以為然地笑道:“愛卿太過費力!你能將鼎舉起,難道我就不能嗎?”


    任鄙見狀,急忙上前勸阻:“大王,您乃萬乘之尊,身負家國重任,不可輕易嚐試如此危險之舉啊!”武王卻充耳不聞,一把甩開任鄙,迅速卸下身上的錦袍玉帶,緊緊束縛住腰身,又用大帶紮牢衣袖,準備親自舉鼎。任鄙心急如焚,死死拽住武王的衣袖,苦苦勸諫。武王卻不耐煩地嗬斥道:“你自己沒這本事,難道是嫉妒我嗎?”任鄙無奈,隻得鬆開手,不敢再多言。


    武王昂首闊步走到鼎前,將雙臂套入絲絡,心中暗自想著:“孟賁不過隻能將鼎舉起,我定要將其舉起後再行走數步,方能彰顯我的威風!”於是,他鼓足全身的力氣,屏氣斂息,大吼一聲:“起!”那鼎果然被他緩緩抬起,離地也是半尺有餘。武王滿心歡喜,正要舉步前行,卻突然感覺力氣如潮水般迅速退去,雙手再也支撐不住那千鈞之重,隻聽“哐當”一聲巨響,鼎重重地墜落在地,不偏不倚,正好壓在武王的右足之上。隻聽得“趷劄”一聲脆響,武王的脛骨瞬間被壓得扁平斷裂,武王頓時發出一聲慘叫:“痛哉!”隨即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左右侍從大驚失色,慌忙七手八腳地將武王扶迴公館。武王躺在床上,鮮血浸透了床席,疼痛難忍,不停地翻滾呻吟。可惜他傷勢過重,捱到夜半時分,便含恨而終。


    武王生前曾言:“得遊鞏雒,雖死無恨。”誰能料到,今日竟真的命喪雒陽,這難道不是一語成讖嗎?


    周赧王聽聞武王駕崩的消息,震驚不已,急忙準備了上好的棺材,親自前往吊唁,痛哭流涕,盡到了應有的禮儀。樗裏疾護送著武王的靈柩返迴秦國。武王沒有子嗣,眾人便迎立他的異母弟稷繼承王位,這便是昭襄王。


    樗裏疾追究舉鼎之罪,將孟賁車裂處死,還誅滅了他的全家;因任鄙曾出言勸阻武王,便任命他為漢中太守。樗裏疾又在朝堂上宣稱:“打通三川之路,乃是甘茂的謀略。”甘茂聽聞此言,心中懼怕樗裏疾的迫害,於是逃離秦國,前往魏國,最終客死他鄉。


    再說秦昭襄王聽說楚國送質子到齊國,心中不禁猜疑楚國此舉是要背叛秦國而親近齊國,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當即任命樗裏疾為大將,興兵討伐楚國。楚國派遣大將景快率軍迎戰,怎奈楚軍不敵秦軍,兵敗如山倒,景快也兵敗被殺。楚懷王得知前線兵敗的消息,驚恐萬分。


    昭襄王趁機派遣使者給懷王送去一封書信,信中寫道:


    “起初,寡人與大王您相約結為兄弟之邦,又結為婚姻親家,彼此親近友好,情誼深厚。然而大王您卻背棄寡人,將質子送往齊國,寡人實在難以抑製心中的憤懣。因此才出兵侵犯大王您的邊境,不過這並非寡人的本意。如今天下大國,唯有楚國與秦國,倘若你我兩國不能和睦相處,又怎能號令其他諸侯呢?寡人希望能與大王您在武關會麵,當麵訂下盟約,結盟之後便各自退兵,寡人還會將侵占大王您的土地歸還,恢複我們往日的友好關係。望大王您能答應。倘若大王您不從,那便是公然與寡人絕交,寡人也隻能繼續進兵,絕不停歇。”


    懷王看完書信,立刻召集群臣商議對策,他憂心忡忡地說道:“寡人若是不去,恐怕會激怒秦國;若是前往,又擔心遭到秦國的欺騙。這可如何是好呢?”


    屈原挺身而出,神色堅定地進諫道:“秦國乃是虎狼之國,楚國屢次被秦國欺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大王此去,必定有去無迴啊!”


    相國昭睢也附和道:“屈原所言句句屬實,大王切不可前往,應當速速發兵加強防守,以防備秦國的進攻。”


    靳尚卻在一旁唱反調:“此言差矣!楚國之所以不敵秦國,以致兵敗將死,疆土日益削減,正是因為不能與秦國友好相處。如今秦國主動求和,倘若我們拒絕,萬一秦王惱羞成怒,增兵攻打楚國,那該如何是好呢?”


    懷王的小兒子蘭,娶了秦女為妻,他自以為有這層婚姻關係可以依靠,便極力勸說懷王前往,他振振有詞地說道:“秦、楚兩國互通婚姻,親上加親,再沒有比這更親近的了。秦國這次隻是派使者來求和,即便他們帶兵前來,尚且願意講和,何況如今是歡歡喜喜地邀請大王前去會麵呢?上官大夫靳尚所言甚是,大王不可不聽啊。”


    懷王因為楚軍剛剛戰敗,心中本就畏懼秦國,又經靳尚和子蘭兩人在旁不停地攛掇慫恿,一時之間沒了主意,最終糊裏糊塗地答應了秦王赴會的請求,選定日期後便起程出發,身邊隻帶了靳尚相隨。


    秦昭王早已設下圈套,他讓弟弟涇陽君悝乘坐著王車,車上裝飾著華麗的羽旄,帶著一應俱全的侍衛,假扮成秦王,在武關等候;又派將軍白起率領一萬士兵,埋伏在關內,準備劫持楚王;再派將軍蒙驁率領一萬士兵,埋伏在關外,以防備突發情況。同時,還派遣使者帶著花言巧語前往楚國邊境迎接楚王,使者們往來不絕,裝作一片誠意的樣子。


    楚懷王對秦國的陰謀毫無察覺,還天真地信以為真,一路順利地抵達了武關之下。隻見關門大開,秦國的使者再次出來迎接,滿臉堆笑地說:“寡君已在關內恭候大王您三日了,不敢讓大王的車駕在郊外久等,還請大王移步至敝館,以盡賓主之禮。”


    懷王已經踏入秦國的地盤,此時已是騎虎難下,無奈之下,隻得跟隨使者進入關內。誰知剛一進關,就聽到一聲炮響,關門隨即緊緊關閉。懷王心中頓生疑慮,質問使者:“為何如此匆忙地關閉關門?”


    使者卻麵不改色地迴答:“這是秦國的律法規定,如今正值戰爭時期,不得不如此行事,還望大王勿怪。”


    懷王又問道:“你們秦王在哪裏?”


    使者答道:“秦王先在公館等候大王的車駕。”說罷,便催促禦者快速駕車前行。大約走了二裏多路,懷王遠遠望見秦王的侍衛整齊地排列在公館之前,心中稍感寬慰。使者指揮停車,隻見公館中一人出來迎接,懷王定睛一看,此人雖然身著錦袍玉帶,衣著華麗,但舉止神態卻全然不像秦王。懷王心中頓時感到不安,坐在車上猶豫不決,不肯下車。那人恭敬地鞠躬致詞:“大王切勿疑慮,微臣並非秦王,乃是秦王之弟涇陽君。秦王身體偶有不適,不便出門迎接,又擔心失信於大王,故而派微臣前來迎接大王,委屈大王前往鹹陽,與秦王會麵。此處有少許軍卒,隻為保護大王的安全,還望大王不要推辭。”


    此時的懷王已經身不由己,被眾人簇擁著登上了車,涇陽君陪坐在一旁,白起則率領士兵將車駕緊緊圍住,一路向西,朝著鹹陽的方向疾馳而去。靳尚見勢不妙,趁亂逃脫,狼狽地逃迴了楚國。


    懷王坐在車上,心中懊悔不已,長歎一聲:“悔不該不聽昭睢、屈平的忠言勸告,如今卻被靳尚這奸人所誤!”說著,不禁淚流滿麵。


    懷王抵達鹹陽後,昭襄王在章台之上大集群臣以及諸侯使者,秦王高坐於南麵上位,卻讓懷王以藩臣之禮拜見,這分明是有意羞辱懷王。懷王見狀,頓時氣得火冒三丈,怒聲斥責道:“寡人輕信與秦國的婚姻之好,不顧危險親身赴會,如今君王你竟然假稱有病,用詭計誘騙寡人來到鹹陽,又不以禮相待,這究竟是何居心?”


    昭襄王卻不慌不忙地迴答:“之前承蒙君上答應割讓黔中之地給秦國,然而卻未能兌現承諾;今日委屈君上前來,隻是想達成先前的約定罷了。倘若君上現在答應割地,寡人傍晚便送君上迴楚。”


    懷王怒不可遏地說:“秦國想要得到土地,也應當好言相商,何必使出如此卑鄙的詭計?”


    昭襄王卻冷笑著說:“不如此行事,君上必定不會答應。”


    懷王強忍著怒火,說道:“好,寡人願意割讓黔中之地。但需與君王你立下盟約,派一位將軍隨寡人迴楚接收土地,如何?”


    昭襄王卻不屑地說:“盟約有何可信?必須先派使者迴楚,將地界交割清楚分明,寡人方才為君上餞行送行。”


    秦國的群臣紛紛上前勸說懷王答應割地,懷王心中的怒火更旺,大聲吼道:“你等用欺詐手段誘騙我至此,又強行逼迫我割地,寡人死就死罷,絕不受你們的脅迫!”


    昭襄王見懷王如此堅決,便將他軟禁在鹹陽城中,不放他迴國。


    再說靳尚逃迴楚國後,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報告給了昭睢,說道:“秦王想要得到楚國的黔中之地,因此將大王拘留在彼處。”


    昭睢聽後,眉頭緊鎖,憂心忡忡地說:“大王被困在秦國無法迴國,而太子又在齊國做人質,倘若齊人與秦合謀,再次扣留太子,那麽楚國將陷入無君的境地,後果不堪設想啊!”靳尚眼珠一轉,說道:“公子蘭現在楚國,為何不立他為王呢?”昭睢卻堅決地反對:“太子之位早已確立,況且大王如今尚在秦國,若貿然廢棄太子,改立庶子,他日大王有幸歸國,我們該如何向他交代呢?我如今打算派人到齊國詐稱楚王已薨,請求迎迴太子奔喪嗣位。”


    靳尚連忙說:“此事因我而起,我未能為君上抵禦危難,此次前往齊國,定當竭盡全力,略效微勞。”


    於是,昭睢便派遣靳尚出使齊國,靳尚依計而行,詐稱楚王已經去世,請求齊王允許太子橫迴楚奔喪並繼承王位。


    齊湣王得知此事後,便與相國孟嚐君田文商議:“楚國如今無君,我打算扣留太子,以此來換取淮北之地,你覺得如何?”


    孟嚐君卻搖頭反對:“此事萬萬不可。楚王並非隻有一個兒子,我們扣留太子,倘若楚國另立他人為王,我們不但得不到絲毫利益,反而會落下不義之名,這對我們有何益處呢?”湣王覺得孟嚐君所言有理,便以禮相待,將太子橫送迴楚國。太子橫迴國後,繼承王位,這便是頃襄王。


    子蘭和靳尚依然在楚國掌權,如同往常一樣專擅朝政。他們派遣使者告知秦國:“托社稷神靈的福佑,楚國已有新王即位。”秦王白白扣留了懷王,卻未能得到黔中之地,心中又羞又怒,便任命白起為將,蒙驁為副,率領十萬大軍攻打楚國,接連攻取了十五座城池後才班師迴朝。


    楚懷王被軟禁在秦國長達一年有餘,秦國看守的士兵時間一長便逐漸放鬆了警惕。懷王趁機喬裝改扮,偷偷逃出了鹹陽,打算東歸楚國。秦王得知消息後,立即發兵追趕。懷王不敢再往東走,於是轉而向北,抄小路逃向趙國。


    隻是不知趙國是否願意接納懷王呢?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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