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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葉眼中神光盡失,低語道:“沒想到,你我的緣分竟是如此的淺薄……”她張手,將玉佩送還:“你的玉佩,物歸原主。”


    蒙稷不解道:“姑娘這是何意?”


    青葉失落道:“你我原就不是同路之人,此番作別,他朝再見或已為敵,亦斷無故人情分可言了。玉佩還君,早知緣淺難再續,莫如陌路不相逢。”


    蒙稷見她如此說來,雖未知其中所以,卻亦是猜測些許,一歎道:“既這般,那這玉就當做我們相識一場的見證吧,還請姑娘收下,他時憶起,聊以為念。我既送出,便斷不會收迴了。”


    青葉微一傷神,癡聲道:“好,它便是我們相識一場的信物了。自此以後,千年萬年,都有它為證,你我確實遇見過。”她忽冷眉一挑,寒色道:“可是,阿雨的仇,我不能不報!蒙稷哥哥,得罪了!”


    說著,青葉手下拈指一祭,三片青竹葉以一化百,淩空唿哨,散風打去。


    蒙稷側身躲過,鐵爪‘九戕’隨掌飛出。


    千百竹葉攢為旋渦,將蒙稷團團圍起,盤轉縈迴,宛如颶風出海,殺氣冽冽。九戕迎刃破空,於層層竹葉封殺之間撕扯開了一片殘風空域,蒙稷斬落碎葉,斂袍負袖,輕足點地。青葉揚眉頌咒,挽手結作了一記巫羅血印,散發浮雲,踏著簇簇竹葉,祭舞而起。霎時間,排山倒海的翠綠竹葉憑空墜下,入地而陡然化為一張十丈羅盤,將這蒙稷合身覆攏於了陣盤正央。


    青葉衣帶飄飄,赤足旋舞在羅盤陣中,漠聲偈道:“婆娑眾世,如幻猶癡,生無念,死無由,一滅一寂,一任輪迴。”傾城之舞配上這婆娑之偈,一時令人毛骨悚然,卻又無法自持的淪陷其中,不可自拔。


    陣盤之內,亂葉如刀,齊齊的環圍於蒙稷身前,隨著青葉的偈聲頓止,驀地,訇然刺下。


    青葉的心口刹然一窒,那紛飛的亂葉便稍緩了半分殺伐衝勢,微作停滯。


    不遠處,雲止輕歎,既而一哂,抬手拈雲彈出。


    忽然,竹葉為雲力所助,唰——!傾天刀葉撲麵割來。蒙稷手中的九戕不及揮離,胸前背後竟早為竹葉入骨斬進,血濺藍衫。


    青葉立時大驚。


    蒙稷咬牙忍住了傷疼,風掣九戕,一對骷髏鐵爪運雷禦電,兀然殺出了漫天竹葉的重重圍困,衝破陣來。他拂手卷袖,一記渾雷劈落,順勢揮爪打出。


    青葉避無可避,步下一個踉蹌,被那通明雷光擊倒於地,眼見這骷髏鐵爪即至麵前,她不由得閉上了雙目,隻待一死。


    頓然,風止,瘮寒的鐵爪突停在了她的頸前三寸,如凝固下了一般。


    “青葉姑娘,保重,蒙稷告辭。”


    青葉睜眼,看著蒙稷踏雲遠去的背影,久久的癡在了那裏,一動不動,猶是石塑。


    樞紐殿中,軒轅部族諸臣肅然而立,嚴凜而激動地等待著主君的一聲令下。


    軒轅黃帝睥睨言道:“當今之世,神農氏衰,諸侯相與侵伐,暴虐百姓,而神農氏弗能征也。今我軒轅氏乃習用幹戈,以征不享,遂令諸侯鹹來賓從,天下望之歸一。”


    至此,黃帝抬眸,巡顧一望,沉聲喝道:“諸卿,今日乃我軒轅一氏同神農一氏成敗一決之時。成,則大業永駐,天下長安;敗,則身死族滅,萬世為奴。我等同軒轅氏族早已是骨肉連生,血脈盤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軒轅榮,九州王,軒轅損,舉族殤。眾卿家,勝負皆在此一戰了,望爾等與孤共勉,同進退,共生死!”


    諸臣拱手,一揖而禮,唿道:“天佑我主,四海歸一!”


    軒轅黃帝眼中深瞳精光頓現,於金絲明錦的山河社稷袍的映襯之下,這瞳光顯得愈加的沉邃冷峻了,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降的帝王之氣,寒凜而威嚴,不容侵犯,不可對視。


    他攬下袖袍,穆然命道:“眾將聽令,今夜三更造飯,四更拔營,五更行軍至阪泉河穀神農營寨,人銜枚,馬裹蹄,趁其不備,偷襲攻之,裏應外合,一舉拿下炎帝大營!”


    諸臣拜道:“謹遵帝令。”


    殿外,殘陽如血,豔得刺眼的朱紅色雲霞橫鋪了滿天,仿佛,是一個舊時代的輝煌卻又悲壯的血祭葬禮,而另一個嶄新的英雄盛世之時即將降世。


    世外舊日換新天,芥子天中歲悠長。


    琉雨施鳶閑的發慌。似乎,在她的日程安排裏,除了胡吃海喝的養膘,就是不著邊際的瞎想,想著怎樣生財有道,怎樣不勞而獲,怎樣逼迫白宣得道成仙,怎樣不被南孤老賊氣得牙根發癢,以及怎樣拔苗助長的幫著非折長個兒,當然,還有最為重要的——怎樣做好白家的準兒媳。


    三百三十年的時間彈指而過,輕如塵灰,琉雨施鳶感覺她一個盹兒還沒能打完,這黃粱夢就已經要醒來了。


    不過,這短短幾百年於一個神仙來說,確實不算得什麽,以後會有千千萬萬年的日子呢,還長著哩。


    白宣雖未脫凡體修入仙門,可幸而有他的兩個弟弟、一個‘準弟妹’看護著,靈丹妙藥多得都能拿來當飯吃了,自然也是青春常駐的。


    至於‘南孤辰為何凡胎不老’這個問題,施雨司眾人曾經無數次的作出了深刻的學術探討。琉雨施鳶固執地認為,他肯定是應了那句‘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的至理名言,妖孽嘛,都容易成精,人之常情,不稀罕!而白宣和辛黎卻說,這解釋摻雜了琉雨施鳶過多的個人恩仇情緒,不夠嚴謹,不足為證。最後,屏翳總結性發言道:“南孤辰確實是一個極為罕見的異類存在。”


    南孤辰正欲掙紮反抗,不幸又為非折化現出的真身盤裹於肩,一番‘暴力’壓製之後,他淚眼汪汪的望向了旁側默然不語的容岐,容岐一臉深沉,繼續低默無語。南孤辰終於絕望,遂再不敢作聲辯解了。


    屏翳話接前文,搖頭晃腦的道:“理智的分析是,那獨角蟒龍於快活山上確是守有至寶,隻不過,這至寶也不知怎的,就誤打誤撞的掉進了孤山棄嬰南孤辰的口中,被他當作饅頭給一嘴吞了下去。獨角蟒龍無奈,隻得守護起了體內含有長生至寶的南孤辰來。這一守,就是二十多年。一個老龍也挺不容易的,既當爹又當媽,卻養活出了這麽一塊料,真真的令天下父母為之觸目驚心呀!可見得這讀書受教的重要性,警鍾常存呐!”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即是,這個極不顯眼的施雨天團之中,居住著一群極不平常的雜耍人,他們上至團主鍾雨,下到新收小弟南孤辰,一個個,都是長生不老、青春永駐的‘活神仙’。


    為了不引起大炎國舉國臣民的恐慌心理,琉雨施鳶決定實施遊擊戰術,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離開神廟鎮後,施雨天團八方流浪,四海為家,江南小鎮、大漠沙海、冰原雪嶺、深穀莽林,幾乎是太炎天朝的每一寸土地,都留下了他們的腳印,深深淺淺,步步流年。


    不過可惜,琉雨施鳶那個‘租一間茶館,邊賣藝邊賣茶邊當老板娘’的心願始終未能達成。因為,白宣白太爺要穿的體體麵麵,南孤辰南孤敗家子要睡的舒舒服服,而她自己,團主大人,當然是要吃的開懷暢快啦,所以,然後——就沒錢出租金了,‘老板娘’之稱也就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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