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在上,請受小老兒一拜。”


    江橙兒替師父迴個禮:“這位大伯免禮,我師父他口啞,他心裏已經接受你的謝意了。”


    車夫愕然抬頭:“可是俺剛才,明明聽到他對你說話了。”


    韓佰川眸子驟寒,他抬了抬手,頓時一股殺氣湧現。


    不好,師父要殺車夫滅口!


    江橙兒大驚,飛快握住師父的手,緊緊往下壓著。


    “大伯你幻聽了,他沒說話,剛才是我自言自語。”


    車夫撓撓頭,半信半疑,他打量了韓佰川一會兒,被對方滿臉的冷厲之氣駭得後退。


    車夫跌坐在地上,望著自己沉入水中的馬車,不由得悲從中來,嗚嗚大哭。


    馬車是撈不上來了,馬也被淹死了。這可是他變賣了全部家當置辦的,用來載客謀生,今天一下全都沒了,他可怎麽活呀?


    江橙兒也非常沮喪,車墜貨毀,好不容易做出來運到半途的瓶子一個不剩,她還不知道該怎麽跟顧客們交代呢。


    江橙兒先壓下自己心裏的慌亂,她一邊安撫師父的情緒,一邊對車夫說,她來承擔他的損失。


    車夫轉悲為喜,算了算購買馬車和一匹馬的錢數,實事求是對江橙兒說了。


    江橙兒當即掏出錢,一文不差地給了車夫,讓他趕緊離開。


    車夫千恩萬謝,一個勁地對江橙兒說好話。


    江橙兒都快急壞了,催著他快走快走,並暗示他今天的事情,絕對不可以對外透漏一個字,不然會惹來麻煩。


    車夫貌似聽懂了,急匆匆離開了。


    江橙兒鬆了一口氣,她的手心全是汗,而師父的手背還被她掐出了幾個指甲印,可見她剛才多麽緊張,多麽用力。


    韓佰川非常冷肅:“你別攔我,此人非殺不可。”


    “師父,你救了他,已經給了他活命的機會,是他命不該絕。我已經解釋過了,是他幻聽,也囑咐他不要亂說話。


    他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外人,沒機會泄露你的秘密,你就放心吧。”江橙兒寬慰師父。


    “你記住,有可能威脅到我們的人或事,必須處理幹淨,絕對不能讓一絲一毫的意外發生。”韓佰川理智而冷酷。


    江橙兒搖頭:“我對傷害自己的歹徒,可以毫不留情地殺了他,對一個無辜之人下手,我真的做不到。


    師父,你饒了他吧,封住他嘴的辦法有很多,比如金錢,比如威脅。其實他剛才已經被你嚇破了膽,不敢對外亂說的。”


    “任何辦法都有變數,隻有死人最可信。”韓佰川冷戾道。


    江橙兒眼珠一轉,拉起師父的大手,輕輕舔了他手背上的指甲印。


    她柔聲軟語:“師父,你是我喜歡的男人,如果你出了事,我會很悲傷。那個車夫,也有在乎他的人,比如他的娘子,孩子。


    他被殺了,他的家人也會很悲傷。師父,你換位思考一下,不要濫殺無辜,算我求你,好嗎?”


    聽到江橙兒對他說出“喜歡”這兩個字,韓佰川冷硬的心突然變得溫潤,目光也柔和了許多。


    記憶中,這是江橙兒第一次認認真真地說喜歡他,他竟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他的小女人終於肯從心底裏接受他了。


    雖然還不是“愛”,但他已經很滿足了。


    韓佰川看著她嬌俏的笑臉,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江橙兒喜出望外,師父真的答應了,車夫的命保住了!


    師父,麽麽噠,江橙兒歪頭,調皮地在他如玉的臉頰印上一個吻。


    有細碎的電流似的熱度,唿啦一下從江橙兒的唇上蔓延至腳底。她的身體一陣顫-栗,心動的感覺,從未像今天這麽強烈。


    江橙兒意識到自己離師父更近了一步,從他跳入漩渦中,舍命救她那一刻,她的心已經開始沉淪,再也不受控製。


    韓佰川又何嚐不是,江橙兒一個吻,一句甜言蜜語,就讓他棄械投降,心甘情願放棄自己的原則。


    他有時就想啊,愛真的好神奇,充盈了他內心空缺的地方,讓他冰冷無趣的生活變得多姿多彩。


    而這份愛是什麽時候產生的,他至今弄不明白,管它呢,隻要愛她就好了。


    江橙兒和師父同騎一匹馬迴到風平鎮,她先去燒窯作坊,大門緊鎖,窯老板不知所蹤。


    江橙兒跳牆進去看了看,裏麵一個人也沒有,東西搬空了,顯然是跑路了。


    江橙兒那個氣呀,至於嗎,為了蒙騙她,躲避她而逃跑?


    是個正常人就做不出來,為了幾個瓶子,連作坊都不要了,這是啥亂七八糟的事兒。


    臨鎮運來的瓶子半道掉河裏了,本鎮訂做的瓶子連影兒都沒見,怎麽想怎麽覺得詭異。


    作坊裏空蕩蕩的,也沒有別的器皿可以代替,這可如何是好?


    液體的洗發膏必須有東西裝著,總不能讓顧客用手捧迴家吧。


    江橙兒頭痛,一時間也想不出別的法子。


    不管怎樣,先去跟顧客解釋解釋,爭取能得到他們的諒解,不行緩幾天有了瓶子之後,再給他們把瓶裝洗發膏挨家挨戶送到門上。


    江橙兒沮喪地走到大集上,楚家哥哥們已經挑著幾大桶洗發膏來了。


    麵對他們關心詢問的目光,江橙兒無奈攤攤手:“哥哥們,運貨途中發生了點意外,瓶子沒到手。”


    他們紛紛安慰江橙兒,人沒事兒就好。


    於錦承搖著折扇,得意洋洋地走過來,幸災樂禍:“喲,江姑娘,幹嘛哭喪著臉呢?遇到什麽困難了,本少爺可以幫你。”


    直覺告訴江橙兒,窯老板逃跑的事兒和於家有關。


    也許拉貨的馬車墜入河裏,她差點被淹死,也是於家使的壞。不然怎麽可能無緣無故跑出來一匹受驚的野馬,正巧跑到那座橋上。


    江橙兒冷眸一眯:“幫我,你不使壞就謝天謝地了。”


    於錦承眼裏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奸笑幾聲:“江姑娘你可是冤枉我了,我處處為你好,對你真心一片,日月可鑒。


    要我說,你一個女人在家裏老老實實待著,繡繡花紡紡線多好,非得學男人做生意。這豈是你能玩得轉的,呶,這不抓瞎了。”


    江橙兒最討厭高高在上,瞧不起女人的臭男人。


    她冷冷譏諷:“是誰求到我麵前,讓我教他製作香皂的手藝?是誰三番兩次請我上門談合作?


    我這個女人再不濟,做事也講究正大光明,不像某些人專幹見不得光的賊勾當。”


    於錦承難堪,狠狠地一甩折扇:“哼,能耐得你,本少爺倒要看看,你怎麽跟顧客交代。”


    這的確是個棘手的問題,陸續有顧客過來,取預定的洗發膏。


    他們得知今天取不到,心生不滿,指責江橙兒不守信用。


    於錦承在一旁使勁煽風點火,讓本就生氣的顧客們,誤以為江橙兒吞了他們的訂金,騙了他們。


    他們不依不饒,吵吵嚷嚷跟江橙兒算賬。


    江橙兒認真解釋,好言安撫他們,怎奈他們在於錦承的鼓動下,根本就不聽她說。


    江橙兒犯了難為,這可如何是好,該找些什麽東西給他們裝洗發膏呢。


    楚家兒郎也跟著焦慮,楚三郎急中生智,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讓大哥在這裏坐鎮,他偕同二哥和四弟,飛奔而去。


    顧客們情緒激動,有個愣頭青在於錦承的慫恿下,揮舞著拳頭就要對江橙兒動手,幸虧有楚大郎護著江橙兒。


    在顧客們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於錦航跑過來了,他分開人群,站到江橙兒身邊,示意她別慌。


    他振臂高唿:“停!誰敢跟江姑娘鬧,本少爺對誰不客氣!江姑娘已經把洗發膏帶過來了,並沒有食言,現在缺的是裝洗發膏的器皿。


    不就是些瓶瓶罐罐嘛,我們府裏多的是,我這就派人迴去取,保證讓你們超級滿意。”


    顧客們被於錦航的氣勢鎮住了,停止了喧嘩。


    於錦航豪爽一笑,吩咐張燈,“你速速迴府,把那些羊脂玉瓶,琉璃香盞,黃金酒樽,統統用馬車運過來,我送給江姑娘裝洗發膏。”


    張燈瞪目結舌,少爺瘋了?!那些可都是府裏珍藏的寶貝,少爺竟然隨意地拿來裝洗發膏,簡直暴殄天物。


    就算流成河那麽多的洗發膏,也沒有一個羊脂玉瓶值錢啊,少爺絕對是瘋了。


    為了一個不知好歹的江大妮,少爺啥都願意付出,她卻毫不領情,真為少爺感到不值。


    江橙兒也驚住了,於錦航開什麽玩笑,到底唱的哪一出?


    他們於家明明想置她於死地,怎麽肯幫她,還用這麽奇怪的方式。她可不敢貿然接受,當即拒絕。


    於錦航搖頭,唇角上揚:“我願一擲千金,隻為博美人一笑。”


    於錦承急了,指著於錦航大罵:“你個敗家子,你敢把那些寶貝拿出來,看父親不打斷你的腿!”


    於錦航傲然道:“它們都是我房裏的東西,我娘留給我的,奶奶送給我的,我願意怎麽處置,誰也管不著。”


    於錦承氣急敗壞:“那也是咱們府裏的東西,必須父親當家人同意才行。”


    於錦承竊以為自己是未來於府的當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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