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副湯藥下去,黎徵的病好了大半,夜間再也沒有潮熱盜汗的現象發生。


    老媽怕他好的不利索,依然選擇堅持給他頓山萸肉豬腰枸杞湯,連著喝了兩天,黎徵便再也不敢生病了,這湯的味道極其難聞,腥臊的可以吐出隔夜飯來。


    現在每天早上,黎徵都被老爸拉起來去公園跑步,從家裏跑到公園,再原路返迴,確保他能起到鍛煉的作用。說起這個老爸就一肚子火,他曾經是野戰軍出身,就算趕上了和平年代沒有上戰殺敵,可也參加過大大小小的無數次軍演,可到了兩個兒子這兒呢?


    大兒子從來都是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初中還是校籃球隊的隊長,到了高中為了安心學習才逐漸放棄這些運動,但平時跑個步什麽也全然沒有問題;但到了小兒子這兒呢,簡直能把他氣吐血。


    第一天好聲好氣勸他去跑步,結果叫了十分鍾也沒叫起來,他一怒直接將人拎到了樓下,試圖逼著他跑,可黎徵剛跑出去一百米不到,整個人就萎了下來,攤在地上不住地大喘氣。


    老爸是又氣又無可奈何,沒有辦法也隻能將人領迴去,之後的幾天,黎徵不斷的進步,從一百米到二百米,再慢慢的增加到現在的五百米沒有問題,可最關鍵的一點還是他起床難。


    老爸湊到兒子床邊,小聲喊他:“兒子,醒了就起來吧,今天還要跑步。”


    黎徵翻了一個身沒理他,老爸鍥而不舍,“兒子,你媽今天不在家,我們去外麵吃早餐。”


    黎徵雷打不動,老爸直接祭出殺手鐧,“今天不用和豬腰湯。”


    黎徵翻身而起,睡眼惺忪的抓著被子不放手,過了好幾秒,他才開口問:“真不用喝了?”


    老爸不忍說那豬腰湯還在保溫壺裏熱著,點點頭,“嗯,不用喝了,我們先去跑步,迴來吃早餐,我一會兒還要上班。”


    “我媽幹嘛去了?”黎徵又問,“我什麽時候能去上學啊?”


    “你媽上班去了,廠裏有事兒,一大早就走了。”老爸說,“對了,下周一我送你去,剛好你哥班主任也給我打電話了。”


    老爸站起身,“你先換衣服吧。”


    黎徵抓起床邊放的毛衣套身上,哢哢的靜電打的汗毛刺痛,呲著牙問了一句,“爸,是我哥惹禍了?不能吧?”


    老爸站門邊答道:“不是,好像關於學習方麵的,他們老師說你哥現在衝刺還有點早,讓他省點力氣,前兩天月考,你哥直接考到大榜第三,之前都是前十來著,他們老師怕你哥後勁不足。”


    黎徵嗤笑了一聲,“受刺激了唄,甭管他!就讓他拚命學!”


    換是誰在醫院被那麽刺激一番,怎麽說也得有點變化才是,更別說這個人是一向要強的黎衍。


    老爸有點無奈,這當弟弟的比他那當爹的操的心還多。


    黎徵滿臉不情願的頂著寒風,跟在老爸身後慢跑,清晨的路麵上了一層薄霜,清冷的讓人直打寒顫。黎徵怕拖得越慢,就會越冷,逼著自己加快了速度。


    老爸帶著他跑到了早餐店吃了兩個燒餅一碗豆腐腦兒,就將人打發迴去了。


    這會兒清晨的陽光升到了南方,將那股寒風吹散了些許,他將帽子往下壓了壓,露出了一個淺笑。


    老爸去上班,他一個人往迴走,動作有點懶散,但更多的卻是輕鬆。雖說這不是什麽大病,可也拖拖拉拉一個多月才好,現在警報解除,他也終於不用再提心吊膽了。


    說句實話,他能夠重生這事兒太過詭異,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會不會突然在某一天又重新迴去,所以他想著與其迴去接受死亡,還不如在這邊好好活著,珍惜每一天。


    他走到家的時候,身上沾了一身的寒氣,出來扔垃圾的大媽看到他,躲躲閃閃的往迴走,仿佛看到了毒蛇猛獸般,黎徵有點疑惑,但終究也隻還是點點頭進了樓道裏。


    他最近在整理黎衍高一高二的筆記,很多都是書上看不到的知識點,雖然不累人,但每天看太多的東西,他也消化不了,反而是把作息調整的非常好。


    中午他非常自覺的將保溫壺裏的湯熱了熱喝掉,之後便準備睡午覺,可剛躺下,又聽著外麵有人敲門,他無奈的將被子裏那點熱乎氣留住,起身過去給人開門。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從他生病便再也沒有來過的唐振東,黎徵看著他,心裏還是各種別扭複雜,但歸根結底,他也沒有讓人離開。


    唐振東帶著一身冷意進來,猛地打了一個噴嚏,揉揉鼻子跟黎徵說,“什麽時候去上學啊?我今天中午剛好迴家吃,想著過來看看你。”


    黎徵過去給他衝了杯糖水,“下周一吧,你有事兒啊?”


    唐振東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黎徵,我有句話一直想問問你。”


    黎徵靠在牆邊,抱著手臂看著他,“嗯,你問。”


    “我究竟什麽時候惹到你了,之前咱倆不是最好嗎?”唐振東放下水杯,有點苦惱的樣子,讓黎徵有點恍惚。


    上輩子,他是不是就用這樣的神情偽裝著接近他呢?又或者說,上輩子他和他之間,就是一次一次在這樣的僵局裏心軟、原諒,然後無限循環,直到他真正的放下自己,全心全意為對方,最後落得一個從樓上跌死的下場?


    黎徵嘴角勾起一個諷笑,想說什麽,話到了嘴邊又收了迴去,“沒有,我哥學習那麽好,我也不能落後不是?我打算好好學習了。”


    “可......”好好學習,跟咱們之間的友情又有什麽關係?這是唐振東沒有問出來的話。


    可黎徵根本就沒有再打算解釋,“好了,不說這個了,你留在高二還適應嗎?”


    唐振東撓了撓頭,“沒什麽適應不適應的,反正最後也是為了考個大學,混個文憑,你說是不是?”


    黎徵點點頭,沒吭聲。


    反正他知道,就在明年唐振東高考後,他爸爸就會調到省裏,開啟他真正的官場之路,而那個口口聲聲說著要帶著老爸離開派出所的人,直到後來當了省長,那人也沒有兌現他的諾言。


    這其中有老爸後來受傷癱瘓的原因,當然也有黎徵跟了人家兒子的原因,反正後來他們兩家和老死不相往來也沒有什麽區別。而親身體會過這一切的黎徵,也是這樣一點一點寒了心。


    後來呢?


    不提後來了,後來都是他最不想提及的迴憶,與其活在過去泥足深陷,不如活在當下改變全家人的命運。


    黎徵想到這,微微勾起嘴角道:“唐振東,你先迴去吧,下午不是還要上課嗎?我也打算過去睡一覺,就不送你了。”


    唐振東不知黎徵在這短短一瞬間想了那麽多,隻覺得他大概是累了,也就沒有多留,臨走時將他給黎徵帶的禮物塞到了他的手裏。


    他離開後,黎徵打開手心,才發現那居然是塊包裝精美的巧克力,想來又是他們家的親戚給捎迴來的。


    黎徵看著那塊巧克力,怔了一下,隨後便毫不猶豫的打開放進了嘴裏,那種久違的味道在味蕾裏炸開,他享受般的靠在了沙發上,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有了這樣的一個小插曲,黎徵的生活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相反,他現在更是充滿鬥誌,滿心隻等著周一重新迴學校。就連洗校服時被冷水冰個透心涼也沒有打消心頭的熱情。


    晚上老媽迴來,帶來了一個令人非常訝異的消息,服裝廠麵臨整改,將會在近期淘汰一批人,也就是說,現在服裝廠效益不好,廠裏不會憑白給他們開工資,將會采取措施裁員,而他們留下來的這部分人也將會工資減半。


    老媽屬於服裝廠的中層,不在裁員的範圍內,可這也給她帶來了危機,她現在非常的迷茫,看不清方向,一邊覺得在服裝廠裏這樣浪費時間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觀,另一邊又覺得輕易放棄這樣的工作可惜。


    老爸對此沒有什麽意見,有工作就去做著,沒有工作就是迴家也沒有關係,他這個月又漲工資了,補得11個月的工資就有九百多,半年生活費都出來了。


    可老媽不這麽想,她現在的心態已經大幅轉變,根本就不想依附老爸成為一個徹徹底底的家庭主婦,她隻想自己創業,幹出一番大事業來,就算是為了不讓兒子失望,當然更是為了自己。


    事情仿佛僵在了這裏,一切都要老媽自己想清楚。而第二天也正是黎徵重新去上學的周一。


    他穿著厚厚的毛衣,外麵套著肥大的校服,坐在老爸的自行車後座去往學校,沿途的風光好像都變得陌生,沒有感受到秋葉靜美和淩亂狂風,仿佛一瞬間就進入了寒冬。


    黎徵嗤笑自己的矯情,到了學校,和老爸分道揚鑣直接去了班級,裏麵的同學看到他的一瞬間也有些詫異,但隨後便不自然的將目光偏向了一側。


    黎徵不知裏麵的內情,徑直走向自己的位置,書包放進書桌肚裏,拿出了他最近在整理的筆記,也不管旁人是什麽目光,自顧自的複習起來。


    樊時也踩著時間點進來,一看到座位旁的他,也怔了一下,最後居然會主動跟他打了招唿,“來了?”


    黎徵看了他一眼,不想迴答他這句幼稚問話的下一句,來了。


    樊時也也不在意,脫了校服團起來放在桌上,拿過一本英文書倒起來,趴下繼續補覺。


    黎徵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麽了,反正在看到他這樣的動作之後,懸著的一顆心居然慢慢的落了下來,他知道,就算班級裏的同學看他的眼神有著些許的變化,但樊時也沒有變。


    而他似乎就能夠篤定,他也不會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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